宋宫意 第9章 第九章：稻谷

要是赵匡胤在眼前，她还真能问出这话，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柴文秀说完了这话，也不好多待着，匆匆就告辞了。意欢换好了衣服，出来看晋王赵光义正在和自己的三弟，尚未封爵的赵光美说话，而另一边，小情侣正说说笑笑，她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淡淡哀愁。

自从去年被册封为美人，他再也没有出席过一场可以见到她的宴会。只听说他更加酗酒和沉迷字画。可明明，先放弃的人是你啊！

但意欢不想辜负自己的名字，何况现在也不是沉湎往事的时候，只是转过头去抚摸自己的爱马。

赵光义过来时怒气冲冲地，见着他就说：“这个光美昏了头了，竟然说要替你下场，这如何使得？”

的确使不得，本来就是宋廷主场，结果皇帝的两个亲弟弟联手对敌，就是对方同意，面子也丢尽了，何况刚才应战的是意欢，更说不过去。意欢沉吟说，“二大王，妾看契丹人中，那个萧燕燕最难对付，可偏偏她是女子，您不好正面对她。不如接下来我们改换一下，我来主攻。”其实时下虽也有女子蹴鞠、打马球。但是男女体力有差别，若是搭配打球，男子往往打全场不难，女儿家难免会中途换人，免得自己过于疲惫。但这次双方的女子显然都不是凡人，虽然汗出如浆，但略一休息，仍可再战。

赵光义眉头一皱，本能就拒绝了，“这不成，你哪里会进攻，在一旁拦着就是。”他素来自视颇高，又如何能听兄长妃妾的指示，也就是看她说话客气才没有翻脸。接着又说了输不得的原因，意欢也无奈，只好道：“妾尽全力就是。”

休息已毕，两队人待令官挥旗，各自奋马扬鞭。因刚才辽方得分，这次就由赵光义发球，韩德让是个长相憨实的少年郎，眼看赵光义赶球而走，没有空隙可寻，竟然驱马向着她狠狠撞过去。 赵光义大惊，好在他也是弓马娴熟之人，所乘坐骑也是训练有素，在那匹马撞过来的一瞬间，飞速扬起前蹄，以后蹄为支撑，向右方转侧过半个马身，方避过了他这一下撞击。

看台上众人都不由惊呼，赵匡胤更是面色铁青，一下子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萧思温一会，他不用放任何狠话，也相信自己的弟弟。但如果真有意外，那辽使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场上却只有更加激烈，萧燕燕与未婚夫心有灵犀一般，一看赵光义失球，立马挥动鞠仗前去捞球，不料意欢竟然仗着轻功，从马上一跃而起生生抢到了球，风驰电掣地运球跑马，萧燕燕从未见过这等本事，一个愣神，就叫她甩出好远，待要追赶，却见她堪堪将球打入大门。这次令官的声音都带着几丝飞扬，“红队得分。”

虽是竞技，毕竟也是游戏。两队就以各自的衣服颜色为分，宋国尚红，契丹尚黑，真是连选也不用选了。

桑柔情不自禁呼唤了一声，“好。”这是本场比赛中意欢第一次得分。

惹得符王妃发笑道：“都说圣人宽和，格外疼爱周娘子，今日一见，果然是真。”

她这人总有一个本事，好好的话能让她说的不伦不类话里带刺，桑柔婚前被继母抓着恶补皇家知识的时候，就听她点评过，“这位王妃.......就是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好，别说旁人，晋王也受不了。”因此也不想和她生气，只和柴文秀、李妃说话。

她这已经算是好脾气了，却不想还是让符王妃一顿记恨，果然你仗着自己是皇后，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哼，皇后！

而赵匡胤更是看着场上来去如风的红衣女郎，感慨万千。实话说，论容貌，意欢只有五分像她的姐姐，而花蕊夫人却几乎像是照着她的样子生的。只是这种偶尔流露的意气飞扬，如出一辙，让当年困顿的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也让如今的他惆怅怀念。

第三根香也已经点上了，这时即使连外行也看得出来，两队中，黑队的两人生在马术高超，又兼配合无间。而红队的情况却复杂了，两人打得配合之差还不如各自为战，但赵光义骁勇，意欢轻盈，两人武功上的造诣可以弥补马术上的不足。所以黄沙滚滚间，比分总是焦灼着。倒也让这场比赛分外好看。

眼看时间将近，赵光义急喝道：“回防啊，拦住他。”意欢明知道他再指挥自己，暗气道：“你自己也不成，不听你的说不定还能赢。”手上却分毫不犹豫斜刺里穿出，韩德让手中的球竟被他一下击中，直飞向另一边球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个球，盯着它一路高飞过半个球场，赵光义反应也快，夹紧马腹向其奔去，终于抢到球并击鞠入门。

不久，比赛结束。宋方以一球之差险胜，场上之人莫不欢欣鼓舞，言笑晏晏，对晋王和周婉仪称赞有加。赵匡胤却沉得住气，说了几句场面话，方才道：“贵使说话的彩头，可得兑现，方才若有那样的好马，我这弟弟也能少些惊险。”

萧燕燕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大喘气道：“纵然有千里马，也得看人，人心不齐，游戏能赢，却能打胜仗吗？”赵匡胤不以为忤，但笑不语。

桑柔：其实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我的身份又让我不能说。

后世史家对于这两位以铁血太后的人生中第一次对垒总是无限遐想，但对于意欢本人来说，我可是累坏了，最后竟然破天荒地坐车回宫。桑柔邀她同坐一架车马，她就问道：“娘娘，台上的辽人多吗？”

桑柔道：“不多，能上看台的也就是五六个人，怎么这样问。”

“不知怎的，比赛越往最后，我就越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阴森森地让人大热天出冷汗。”意欢皱着眉头说。

桑柔笑了，“你在打球，全场谁不看着你，契丹人是敌人，你还指望他们对你目光和善吗？”她说着，脑子里却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道：“还真有个人，虽然也是髡发，长袍左衽，圆领窄袖，但看着邋遢。明明不是很老，手里却扶着个鸠杖，现在想来却有些奇怪。”

意欢见此，反而安慰她说：“就像你说的，我们跟契丹人将来必为敌手，纵然他们有古怪，咱们却在后宫里，只叫前朝处理就好。”

桑柔欣慰道：“你说的对。”竟然还有后妃不得干政的觉悟，不错不错。

可她却没看到，晚上赵匡胤处理完政务去慈元殿，刚刚一进门，就被眼前掐腰的小美人一顿埋怨，“官家，这样优良的水稻种子你怎么能轻易拿来与人对赌呢？当时比赛还是妾提出来的，万一要是输了，我和晋王就是大宋的罪人了。”

赵匡胤倒是不气，拉着她的手往里走，道：“谁告诉你稻谷的事儿的？”

“怎么，陛下还要找别人的麻烦。”意欢不乐道。

赵匡胤心情好，语气也比平常慵懒了几分，“说什么呢？我是说这人目光短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没想想，吴越的稻子，能在燕云地区生长吗？”

意欢听得奇怪，问道：“不能吗？”

别误会，她是江南人，从小去庄子上避暑，从来只见千里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