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意 第13章 第十三章：乌龙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用在一千年前的周意欢身上就很恰当。她们暂歇的山里——其实准确来说就是个土包高了点，长了些树，没有水源和食物，她们昨晚逃命一般走的，除了随身的衣裳和碎银子，哪还顾得了别的。

而桑柔和意欢经过昨晚那一遭也怕了，不敢直接向官府求救，两人都觉得还是回到皇宫或者至少回到开封城里再说，只能一起骑着马向前走路，遇到小村落就去买点干粮清水，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一天，桑柔就病倒了。

没错，要知道，一位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生活上苦，又缺乏武力锻炼的小女郎，骤然惊变连夜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再让秋风一吹，她就起高烧了。

意欢简直愁死，只能先就近找了个繁华点的镇子，住进了客栈——因为没路引她还得出了双倍的价钱，再去给她找大夫。大夫对这种普通的风寒也只能开个药说些注意休息的话，于是意欢也只好照办。倒是桑柔昏昏沉沉地看着她为自己端茶倒水熬药喂饭，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说：“是我，咳咳，连累你了。”

其实按照规矩，妾侍服侍主母，天经地义。但五代十国期间，皇帝都如走马灯一样的换，危急时刻那还讲什么道德礼仪啊？桑柔身体是病了，心里却明白意欢救她走，为她奔波是一种良心，更是可贵的恩情。

意欢摸了摸她的额头，觉着烧退了一些，叹口气说：“别说这样的话，咱俩要是好好在宫里待着，也没那么多事。”她心里也觉得刺杀也好暗算也好，最大可能是冲着桑柔来的，无他，皇后乃一国之母，分量自然比宠妃重。

但是，要不是赵匡胤突发奇想，桑柔闲得走这么老远被人暗杀，而且还是在官驿里出的事儿，弄得她现在都不敢找官府了。

桑柔听她是在抱怨官家，不敢也没力气阻止了，意欢却叹息道：“可恨没有信得过的人，不然咱们直接递信儿给你娘家，让人来接也好。”说罢，又端过一盘包子来，说：“就这酱香包子，再吃点粥吧。要不你更没力气了。”

桑柔本来没什么胃口，却不过情面才咬了一口，谁知道这包子不知道怎么做的，格外鲜香美味，竟将她的馋虫激起，连着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粥。这人是铁饭是钢，果然下午桑柔的气色明显就好。意欢喜道：“看来这里伙计没骗我，果然是贵有贵的好处，明天我再给你买。”

桑柔忍不住点头，又叹息说：“往日我在宫里，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如今要不是自己来这么一遭，都不知道平民百姓生活有多苦呢。怪不得官家日夜都操劳。”

桑柔病着，今夜自然是又走不成了，意欢怕再出意外，就多要了一副被褥睡在脚踏上守着。不想这一夜还是出事儿了，半夜里桑柔就被意欢拍醒，格外冷静地和她说：“有贼子来了。”

这阴森森的语气，加上周围全黑，桑柔感觉自己又要被吓病了，稳了稳神，才低声问：“怎么了，我看没动静啊。”

“你听不见，来人在隔壁屋顶上，离我们这儿还有几十步的距离，还行，不是高手。”意欢说着，已经拿出短剑。月光之下，泛出银光。

桑柔紧张极了，只死死抓着意欢的袖子，意欢也不呈义气，只等那人摸进窗户，鹤起兔落一般一剑摸了他的脖子。

桑柔经过上次驿站事件，好歹大了些胆子，面对死人，只是紧张地问：“不，不留个活口，问问嘛？”

意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现在有桑柔这么个病人.......还是先保住小命比较要紧，查案有大理寺有刑部嘛。

桑柔看她没有回答，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啥话，转而问道：“那那个人怎么处理？”

这倒是个问题，意欢确认了没有再来人了之后，开始检查，一看就忍不住吃了一惊，“是契丹人。”体貌特征改不了。

这下桑柔更是惊悚了，“他们不是刚刚遣使来议和了吗？”她到底知道一点朝廷的事，虽然协议没签在纸上，但短期内不会交兵是双方互有的默契。

那既然不打仗，来绑架宋国皇后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一场比赛输给了意欢心里不服，那可真是太儿戏了。

意欢沉静下来，说：“圣人，这人我可以处理，咱们这一路是真的不仅不能经官，只怕还要更加隐蔽些，改道去洛阳。”桑柔一怔，也明白过来，契丹人劫杀绑架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她们两个弱女子（其实只是你一个）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但有一个人是可以信的，就是现任国丈、她亲爹宋涡。他本人正在洛阳大营练兵。

她想明白了，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道：“那好，我们连夜走吧，我撑得住。”

意欢还没说话，忽然听到杀猪一般的尖叫，“杀人了。”

正所谓贼人胆虚，对于刚杀完人的意欢和围观全程的桑柔来说，没什么比这句叫唤更吓人了，两人一起白了脸色。意欢到底经事多些，赶紧拿上银两，给意欢套上一层灰色大氅，再一次从窗户里跳出去，牵上马就走。可偏偏还没跑出镇子去呢，这马忽然倒地，口吐白沫，不住腹泻，俨然是不行了。意欢反应快跳的及时两人才没摔着。

意欢恨恨道：“还军马呢，这么金贵。”原来军马所喂的饲料格外精细，如果乍食粗糙的草料，很可能会让马儿腹泻而死。

桑柔却发现了一点，对意欢说：“你看，亮着灯火有动静的，好像是客栈的对面。”

意欢一看，也怔住了，“那不是我让小二买包子的店铺吗？”

两人相视苦笑，都明白自己乌龙了，可是毕竟也是杀了人，不敢多做停留，好在此刻天已微明，两人就那么紧张地跑出镇子，再做计较。

..........

“啪”

大宋都城，勤政殿中，人到中年地帝王龙眉紧锁，气愤至极，离开龙案不住踱步，忽然霸气指着地上跪着地男子骂道：“你这开封府尹时第一天当吗？皇后和婉仪在开封境内丢了，这都五天了，除了禁军损兵折将，半点消息也没有，一个贼人也没抓到活的。传出去了朕如何面对天下？”

不是他遇事太少沉不住气，而是他对桑柔再平平，老婆被劫也够让人没面子了。

原来下跪之人正是他的二弟赵光义。如不然，刚才的玉斧就不是砸在地上，而可能是砸中其身体的任何部位了。殊不知赵光义也一肚子委屈，要不是哥哥你突发奇想命后妃二人前往归德府，皇宫大内谁能掳掠？开封府下辖七县呢，他是真想不到谁能再中原腹地动手截人。和他哥一样，他也没怀疑李煜。没别的，知道他没这本事，就那杞县县令，经查还是韩熙载埋下地钉子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责任还是赵光义最大，还不知道赵普老儿怎么借题发挥呢？

背后不能说人，他不过就想想，内侍就传唱道：“陛下，赵相公求见。”

赵匡胤还是很信任这位臂膀的，甩手命赵光义出去，补了一句，“还要继续查，周……她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赵光义领命退下，回到开封府府衙也是一肚子气，正好他的推官贾琪来报道：“大尹，京郊许县那边又出了两桩命案。”

赵光义也火了，骂道：“开封那么大哪天不死人啊？有了命案你让许县县令查，查不出来他这县令是怎么当得？老子现在为了我那两个小嫂子的事都快被官家逼死了。你们不要拿这种事烦我。”

贾琪是他心腹，要不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硬着头皮说：“可是一个死者是契丹人，还有一个是逆女弑父案........”

“滚。”

赵光义就这么错过了一次能和这两位小嫂子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老天只给了他一次。

意欢不是逞能，谁在驿站经历了禁军行刺都会有心理阴影，何况借着又遇到契丹人。她本能地开始怀疑一切，但真遇到相信的人就不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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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