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天骄.燕氏小乙 第1章 第 1 章

“若是日后闯荡江湖听晓了四象门燕小乙的名声！就请来寻小乙，到时候小乙请少侠喝酒！”

欢欣的话语，对未来充满期许，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让灰白的病容都绽放出健康光彩。

浑一鸣走在街上时偶然想起几年前遇到的那对师徒俩，脑海里浮现出临走前那个少年人对他说的话。似乎自信满满，早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子也终于能从床上起身。

那时，他就莫名对这个燕小乙上了心。

天光破晓，人间清辉好。红尘接踵，喧喧闹闹。他们走时说要北上，浑一鸣嘴角带笑，心想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这江南温柔乡。

因为没说要去何方，浑一鸣只好沿着最繁盛的一条北上之路沿途寻找。他们为光复四象门奔走江湖，就必然不可能去无人之地。

无人，代表着空寂，对剑道有益对成名无益。

那么，便只剩下几个选择。

太乙门，洛阳和幽州。

浑一鸣想了想决定越过太乙先去洛阳打听。洛阳人杰地灵，城中不仅有势力交错，城外不远处的山脉处还有多个宗派林立。是一个集政治经济武力于一身的大都市。

唯一不足处，便是城太大了也难找。

没想到城中还有许多人认识他，这让浑一鸣也十分惊讶，毕竟他几年未回了。

“诶，浑大侠！”龙行武馆的常馆主扒着门框边儿叫住他。“您可回到洛阳了！哈哈，看到这外边那么多小子姑娘没？可都是找你挑战的！我是好说歹说这些小家伙就是说什么都绝不走。”

“常馆主。”浑一鸣抱拳谢过。捕捉到常馆主话里信息，心想是否小乙也曾在哪所武馆里打过擂，扬过名？

想到便也问了，但可惜答案不令人满意。

“燕小乙？没听说这个人啊，历来到这儿切磋的都要记下姓名，我这册子上没这个人，他应是没来过吧！”常四海回答到。

“好吧，多谢你，常馆主。”

浑一鸣颇有些失落，致意完便转身离开。随即他又告诉自己找人岂是那么容易的？不急不急。

随后，他又去到告示牌，试剑碑等地寻找小燕小乙的名字。没看到人，甚至还去问了烟波楼的勾玉夫人和鬼市百晓斋的鬼知晓。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未听说过。

浑一鸣有些泄气下来。勾玉夫人与洛阳各处势力都保持着联络，鬼知晓更是自诩这个江湖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秘密。若这俩人也不知，那说明小乙便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死了。

一是消失。

不！不可能的！浑一鸣如此安慰自己。

那个聪慧机敏、天赋卓然的少年，怎么可能就死了？江湖尚未倾听一次真正的四象剑法剑气铮鸣之音，岂非一种莫大可惜？

忆起那个面色苍白却还要竭力展颜一笑的少年，浑一鸣心脏满涨，只迫切想要见到人。

一月后，他便动身离开了洛阳。

幽州城中也有许多势力交错，六扇门和幽州军各占一半。六扇门也是搜集情报的地方，而且他自己还在当中领了份职，做个便衣捕快。想到此，浑一鸣一入城便先去了六扇门找影门的司徒明月。

但他许是真的太久未回来了，竟忘记六扇门是朝廷部门，依规章吩咐办事。

“情报都在这儿了。若没有你想要的那说明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司徒明月冷淡地拒绝了浑一鸣，像极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朝廷鹰犬，公门机器。

浑一鸣尽力压着愤怒。“是你自己说的这个江湖隐藏着各种秘密，是你在问我想不想知道！司徒明月，我要知道，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神捕大人。”似终于触发了关键词，司徒明月转过脸，隔着一层黑纱冰冷道。“就算是您想看情报也要经过南宫门主的示意。无论是公，还是私。”

面对这个不近人情的机器浑一鸣只能放手。

“好，找南宫傲是吧？我现在就去找他。”

正要转身离开，司徒明月的声音又响起。

“神捕大人。”司徒明月平淡地补充道。“您太久未回来了，最好好好跟门主请安。”

“呵。”浑一鸣嗤笑一声，没有正面回应。“明月，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罢，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此行注定不及在洛阳时顺利，那时虽未寻到燕小乙，起码也没有什么阻力，不像在幽州这里。低头叹了口气，浑一鸣捂住了脸，想起白日里南宫傲冷硬的回复。

“燕小乙？我六扇门是朝廷部门，代天子巡查江湖，纠除敌对势力，涤浊荡清。岂是你公器私用的地方？浑一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六扇门自有用你之时……”

月上中天，此刻浑一鸣坐在一处房梁上，百无聊赖的往下瞧。

幽州城中守备森严，不比洛阳时瓦肆繁盛，夜间行人如过江之鲫。除了药铺还在坐堂，现在便只剩下了客栈门前仍旧灯火通明，还在开张迎客。

累了一日，现下却也不觉得多么饥渴，浑一鸣走进客栈准备随便买点东西带回去吃，然后第二日接着打听。

不想，付钱时，身后霍然传来拔剑声。

敢在幽州城中拔剑的，会是谁？浑一鸣吓了一跳，本着十分好奇的心态转身望去，却没想到自己会就这么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是燕小乙！

行动几乎比头脑更快，浑一鸣登时便想要上前去与燕小乙相见。好在理智唤住了他。

燕小乙被围堵在一圈大汉之中，一只手上似乎还拿着饭盒。刚才的拔剑声便是他做的。

“请你们让让。”燕小乙冷声道。

“呵呵，让让？那不行！”一个大汉伸出手似想要拍拍燕小乙的肩，燕小乙瞬间警觉，却是未有立刻反应。

“咱们几个好不容易今日堵到你，岂能又随意将你放走？燕小乙，跟我们走吧！”

话音落，那大汉却惨叫一声，捂住了右手跌倒在地。原来是准备扼住别人脖子反被别人错骨松筋。

燕小乙倨傲地盯着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说了请你们让让。”

“你！”

“老大，城中不可动手啊。”

其他人立马想跟上，但是被手下拦住，于是那人便招呼一人去跟着燕小乙，才恨恨走开。

浑一鸣一直看着这场未果的争执散场，也连忙付了钱抱着吃食快步去寻找燕小乙踪迹。

刚才那人不动声色，但他注意到了，必是要对小乙不利。想到此，浑一鸣加快步伐。

结果果然在一户房屋窗下看到一个人蹲着，手上正在鼓捣些什么东西。

“啪——”

浑一鸣掷出一枚飞蝗石，正中那人太阳穴，将那人打得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而同时刻，窗户也从里打开了。

是燕小乙。

“小乙！”浑一鸣惊喜极了，蹭地站起身离开巷口就往燕小乙那里去。

燕小乙略有愣神，便很快反应过来。

“少侠！”招招手，燕小乙离开窗去开门。

浑一鸣等在外面，门吱呀一声，映入眼帘的燕小乙的笑颜还未看清，便被用力拥抱住了。

“少侠，是你吗？”燕小乙同样有十分惊喜，抱着浑一鸣的脖子就不放，亲热极了。

浑一鸣喜悦之余也略微愣住，他怎么记得，几年前的小乙还是个守礼的少年，就算高兴，应该也不会这般热情吧？

不过好不容易见面了，浑一鸣拍拍燕小乙的背，给予温柔回应。

“小乙，我们先进屋慢慢说。”

而燕小乙这才赶快放开浑一鸣让人进屋。黑夜里，他脸上羞赧怎么也遮不住。

待进屋，燕小乙就给浑一鸣倒水搬凳。趁人忙活期间，浑一鸣方看清，这屋里原来还有一人。

可称狭窄的小屋，只有一个空间，一张桌，一排矮柜，和一张破床。

而那床上躺着的，居然就是小乙的师父燕不一。

浑一鸣完全不知他们都发生了些什么，上前摸了摸燕不一脉搏，发现驳杂虚浮，显然已是快不行了。

瞬间惊怒，浑一鸣看向燕小乙。

“小乙，你师父他……”

却是未有问完，因为他已借着昏黄的油灯光看清了燕小乙面上的落寞。

“少侠，请喝水。”

搁下杯子推给浑一鸣，燕小乙回头看向床上的燕不一，蓦然叹了口气，才回身对浑一鸣艰难一笑。

“少侠，不对，如今该叫你大侠了。”燕小乙道。“如您所见，师父他情况危急，撑过今晚还不知有没有明日。少……大侠，我真的害怕了，我没想到我燕小乙的债终究要师父来还。几年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说至话尾，燕小乙已泣不成声。却似是不愿让人瞧笑话，忙背过身擦泪。

浑一鸣想了燕小乙一路，现下又见人垂泪，同情他们这般境地，怜惜之情满溢于心。

拍了拍燕小乙的肩，浑一鸣温声道：“小乙，这几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身体好了么？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小乙，你慢慢跟我说，我愿尽我所能帮助你。”

“大侠……”燕小乙极感动的看着浑一鸣。

“小乙，你也别叫我大侠了，我是个粗人，听着这称呼陌生得很。你就叫我名字。”浑一鸣道。

“好……”

燕小乙含泪点头，浑一鸣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一阵悲伤，于是大咧咧地直接动手把住了燕小乙的一只臂膀，然后揩去他面上泪痕。

“小乙你放心。这回我来了就不会轻易走，我答应你，我们一起查清楚，把那些人都赶走。你还可以继续练四象剑法，光复四象门！”

浑一鸣这厢自顾自说着，双眼认真找着燕小乙脸上还有哪处泪痕。燕小乙原本未有挣扎，突然不知听到哪句话，瞬间身体僵硬，抬手推开了浑一鸣。

浑一鸣猝不及防，不知是何缘故，正要询问燕小乙，却见他面容惨白，神色惊惶又痛苦，口中还在不时喃喃念叨着……

“四象剑法……光复……光复四象门？凭我怎么可以？不……我是个废人……我只能认输……不！”

突然，燕小乙抱住头痛呼。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师父啊……”

“小乙！”

看着燕小乙似陷入了癔症，浑一鸣忙抱住燕小乙想将他控制下来，但燕小乙似身藏隐疾，一时间身体虽未有剧烈抖颤，脸孔却霍然紫红起来，额间滚烫还有豆大的汗珠洒落，双眸紧闭似痛苦极了。

“小乙，你怎么了？小乙你说话啊！”

浑一鸣惊慌失措，因为燕小乙已全身失力，几乎是没骨头般软软地趴在他怀中。迷惑、怜惜，诸多心绪一拥而上，已折磨得浑一鸣恨不能代燕小乙去受苦。

这时，床上昏迷的燕不一忽然有了生气。

“药……快找他身上……”

说完，又啪地垂下了手臂再没动静。

药？听到这话时浑一鸣心中疑惑越扩越大。然而现在却不是愣神的时候，浑一鸣一手揽着燕小乙一手开始往他身上摸索。

燕小乙还是记忆里那一身青衫，但身上这件的面料材质却不可同日而语。

顺滑如丝的触感，摸着甚至还有些凉意，极服帖地合在身上，就像皮肤一样自然。

但如此一来，浑一鸣摸着摸着就红了脸。

浑一鸣实在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也能有如此曲线。毫无赘肉的纤细腰肢，比之自己更显莹白细腻的肌肤纹理，一不小心碰上还带着些微微的热，比暖玉更令人心动。

找了一圈没在腰间找到，浑一鸣看着燕小乙憋到紫红的脸蛋儿，只好又低下头在他面前找。

小心挑开衣襟，浑一鸣震惊的发现，这燕小乙居然只穿了一件外袍，没有亵衣。

若是衣服扎得松些，只怕风一吹就要散开。

浑一鸣难得脸热，却也只有一瞬迟疑便坚定将手探了进去。

心口处的温度更热些，甚至可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呼吸的起伏，浑一鸣略一慌乱，指尖便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啊……”

与此同时，燕小乙口中也发出奇怪声音。

这太不对劲了。浑一鸣感觉自己全身异样了起来。等等，这是什么？这是……

低头一看，却是脑中轰地一声。

“小乙……你等等我，乖啊……”

浑一鸣一边胡乱地安抚，一边加快了动作往下寻找去。不过这回手掌略微弓起，想尽力不去触碰到过多肌肤。

还好还好，终于在掠过了柔软的腹部肌肉后在腰封扎紧的腰侧旁摸到了一个小药瓶。

极小的一个瓶子，里面也只有一粒赤红的小药丸。浑一鸣不疑有他，给燕小乙服下。

好在燕小乙服用过后很快清醒了过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然而浑一鸣来不及庆幸，下一秒，燕小乙便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

鲜红的颜色，还冒出丝丝热气。

顾不上手上被喷到的血点，浑一鸣连忙换了只手就给燕小乙擦拭嘴边的血迹。

他手劲大，把燕小乙弄得下巴上通红一片，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饶是燕小乙再有咳嗽，也禁不住笑意满眼，止了声音。

“谢谢你，大侠。”燕小乙道。

浑一鸣却不甚满意。“怎么还叫大侠？小乙，你快别这么叫我啦！”

说着又抬起手将燕小乙松散的衣襟拢好。

“知道了。”

燕小乙点点头，恢复正常的脸色却又慢慢熏红起来，略微动了动身子，抬眸一看浑一鸣居然还在疑惑。燕小乙无可奈何，只好强忍住羞赧开口诉说。

“放开我吧……一鸣。”

晕黄的油灯光，照映得燕小乙面容红润，双眸潋滟，像含了波水色，一举一动俱柔情。

浑一鸣此时此刻无比幸运自己是天生黑脸，不然一定爆红，看着特奇怪。

连连应了几声，浑一鸣忙放开燕小乙，不过还在一边不时注意着燕小乙。毕竟他刚恢复，身子也许还发软。

“一鸣，你可知师父和我，为何会变成这样？”燕小乙站起身，走到燕不一床前道。然后不待浑一鸣接话便继续说：“因为我需要尽快变强，我必须急于求成。可我的咳疾是自娘胎里就带的顽症，三岁那年还在雪地里待久了伤了心肺。虽不影响习武，却注定会短命而亡。”

拉起燕不一干瘦的手，燕小乙又涌出热泪。

“师父是为我才卖了观，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糟老头。如果我再不能尽快成名，光复四象门，我就对不起师父，我死了也不安。”

握着师父的手抵在额上，燕小乙只感觉悔恨不及。

“所以，你是被人利用了。”浑一鸣思索道。

“我们只是正常交易，我没想到师父发现了会去找他们啊。”燕小乙哭道。“都是我害了师父。师父……”

燕小乙跪倒在燕不一床下，纤瘦的脊背哭得一耸一耸地，看着好不可怜。

“小乙。”浑一鸣跟着半蹲下来。“你的药就是他们给的吗？”

燕小乙点点头，浑一鸣便放心下来，站起身拉他起来。

“既如此，那我们就去找他们，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