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监狱 第2章 今晚不是平安夜

第二天早上他下楼的时候就惊到了，从不下楼吃早饭的济慈乖乖坐在位置上，除了他的兄长姐姐，还多了好几个他从没见过的人，有大有小。

看他僵在那里，济慈同旁边坐着的那个小孩说了什么，那小孩就换了个位置，济慈示意他坐过去。他想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的无措，但是济慈顶着黑眼圈打了哈欠就趴在了桌子上，拒绝谈话。许文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其他人都穿着繁复的礼服，正襟危坐，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无论是他见过或没见过的脸，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公爵大人还没来，整个餐厅非常安静，他想问什么都不好开口，只能在桌布下拍了拍济慈。

谁知道这家伙直接开口了，声音压根不像没睡醒的:“做什么？”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边，他只好讪讪地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

他就是故意的！别以为他没看到济慈侧过头歪了歪嘴角。

沉重的门被一扇扇推开，安娜绷着脸快步上前摆弄洋娃娃似的把不省心的小主人摆出一个完美的，符合仪态的姿势。

比起昨天修身简约的装束，今天的公爵先生穿了一身繁复的宫廷制衬衣，显得更加雍容华贵，他缓缓走到小儿子身后停下，俯下身吻了吻少年的发旋，说了声早安，微卷的长发扫在济慈脖颈上，但是他却动弹不得，不能挣扎。

终于在许文意料之内的是餐前公爵在内的大部分人开始用餐前的感恩和祷告，除了济慈和另一个女孩子。早餐时间一切如常，除了餐盘上出现了三分熟的牛肉，出乎意料，我们挑剔的济慈少爷倒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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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倒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穿过林间的薄雾照射到了整座庄园。济慈在画室里画画，他没事儿干，就陪着他聊天。

“那对双胞胎是父亲的养子，那个换位置的，嗯，还有其他的都跟你一样。”少爷头都没抬一下，手上动作不停。

“你为什么不祷告?”

“嗯?当然是因为我们不信教。”

?！许文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济慈停下了手中的笔，微笑着看他，“你很惊讶?”这微笑怎么看怎么奇怪啊，搓了搓手跟他说不想笑就别笑了。济慈手里的笔动了东，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安娜脸色严肃地上前拿走了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提醒他菲斯特先生已经在等候了，然后这小子跟变脸一样说不笑就不笑了，撂下一句“你也来”就走了。

他跟着济慈走进教室，其他人突然就静了下来，那对双胞胎其中一位笑着迎上来和济慈打招呼，但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许文，于是济慈冷漠又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他突然就福至心灵，朝着那男孩说:“让开。”狐假虎威学了个十成十。那男孩愣了愣，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的兄弟把他拉到一边，温温柔柔地朝着他们这边道歉，但是济慈根本不在乎。许文跟着上前，于是也就没看见那男孩和安娜之间不动声色的交流。

礼仪老师是鼎鼎有名的一位男爵，听命于公爵大人，极度严厉，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连济慈身上都有几道教鞭抽出来的痕迹。苍白的修长笔直的小腿上肿起的伤痕交杂，但是脸上笑得倒是灿烂一直到回了房间才放下了嘴角，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天晚餐时依旧所有人都到齐了，甚至有人伤得重换了长袍遮住绷带，但每个人脸上过于得体的笑容却让他感到更加不适。

“当啷”有个和济慈差不多大的少年没拿稳餐具砸在里碗里，他白天的确手臂上伤得很重。那孩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整个人开始发抖，许文突然想到了曾经被花园篱笆扎伤的那只小狗，弱小无助、恐惧无措，他想救它，却被母亲呵斥……面前漾出一圈圈波纹的汤碗渐渐幻化成了那双失去光彩的圆润的眼睛，椅子拖动的声音扎进耳朵，许文猛地低下头。

其他孩子都装作无事发生，用着餐，每一个动作都像精心计算一般。公爵大人满意地微笑着，用着足够蛊惑人心的语调轻声赞扬着，侧过头，却看见济慈面色不虞。

“是不合口味吗？”公爵大人放下手中的餐具，很耐心地询问.

“不，没有。”

“小济慈是累了吗?看来菲斯特先生是个负责的老师呢。”

“不是的。”

“那是怎么了呢，亲爱的，是身体不适吗？”男人颇有点妖艳的脸庞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修长的手小心地搭在济慈的额头上。

“没有。我很好。”淡淡的语气让人听着明明是应答的话语，却透露着抗拒与疏离。

公爵先生叹了口气，完全就是一幅年轻的父亲对自己无理取闹的孩子毫无办法的场景。苍白的手指缓缓地抚摸过济慈的额头、眼角、脸颊，然后死死捏住了瘦削的下巴，说道：“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呢？我很久没见你，小济慈却对我这么恶劣，是为什么呢？我想沈先生说得对，对于孩子，一个还未长成的孩子，是需要管教的。”

许文坐在济慈旁边，很清楚地看到他放在餐桌下的手死死地攥住桌布，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因为力度的缘故都淡了些，他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他又有什么资格呢？如果说那条篱笆下看门的小狗可怜，现在的他，可是连家都没有，祈求别人收留的流浪狗而已。

公爵先生松开手，济慈的下巴逐渐由苍白变得红肿，待会是必然要有淤青了。许文隐隐担忧着这位公爵先生将要说出的话，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想着看来没事了，直到深夜，济慈还没有出现在房间里说着刻薄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

许文推开门，却没有在门外看到安娜，那个如同母狼般守在济慈身边的侍女长大人。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走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或许是两侧数不清的燃起的烛台给了他勇气，许文端起一颗蜡烛就朝着安娜的房间去了。

昂贵的地毯掩盖了年轻人的脚步声，心里发怵的许文端不正烛台，眼泪般的蜡油滴落，染红了花纹。许文很懊恼，蹲下来想把蜡迹扣掉，作为一个客人实在是失礼。

吱呀——安娜的房门开了，许文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就在他放弃挣扎想要站起来走过去和侍女长主动承认错误的时候，却突然瞪大了双眼——那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个从安娜房间走了出来。

趁着他们不知道在说点什么的时候，许文下意识地猫着腰溜走了。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安全回到房间，扑进被子里才狠狠喘了一大口气。突然想到济慈之前挤兑他的话，“实在不行就找个理由哄哄自己吧，万一是真呢？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不是吗？“，于是许文就想肯定没发现他，就算发现了还能杀了他吗？这么一想，又想到济慈，许文渐渐平静下来，睡过去了。

于是济慈回来就看见睡得一副蠢样的人，还流着口水，尽管一动起来身上会痛，但还是张开嘴无声地，用力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流出来，一滴一滴，滴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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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上是什么？“费里德听到动静走过去却没看到什么，正要走就听见安娜尖锐的声音，烦不胜烦，狠狠翻了个白眼，又扬起淡淡的笑回过头去应付安娜。

费里德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是烛油。”

安娜面色扭曲，恶狠狠地说：“刚才果然有人，看来有不乖的小老鼠溜出来了。“转过身扬着眉毛刚要说什么，墙上的钟就敲响了，她只好让费里德先回去，她会仔仔细细地处理的。

费里德之说了声好，就转身快步走了，反正麻烦事都留给安娜了，老女人现在也顾不上他，他今天被恶心够了，可要早点回去休息……

血顺着床上的纹路流下来，一滴一滴，染红了高悬的明月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的夜，庄园的第一具尸体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