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她如故 第4章 第 4 章

李承念由林霂安排之下与大军会和，军中将士皆已知晓他们的将军以身殉国，对着叛军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鲜有情绪波动的秦书见到李承念竟不觉掉下泪水，但好在似乎是未被他人察觉的，偷偷拂去泪水对着他淡淡笑了片刻便转身回了帐子继续照看伤员，李承念与大伙说是被打猎的人家救了得以生还，随后便跟着秦书的步子一起进了营帐。

“观意。”他率先开了口，秦书手中动作突然停顿了半刻复又恢复如常，淡淡开口道：“活着回来就好。”为伤员处理好伤口便站起身欲要离开，“我去将剑给你拿来，想来那剑与你才是相称。”说完转身离开了帐子。

此时的李承念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虽然知道观意的性子温和又冷淡，但也知道她应是最怕与亲近之人分别的，他这一次死里逃生不知道让她担心了多久。

庸城作为都城固然是暂时安全，却不是完全安全，邑城失守便意味着反贼不需几日就要进攻庸城，叛军兵马均是精良强壮，以人数以能力怕都是很难打胜仗，如周晏清那般骁勇善战之人怕也难抵几时。

落难的饥民处处可见，还有遍地的尸体，饿死的伤病致死的。漫天的哀嚎哭啼之声，萧瑟之景令人悲从中来。

叛军实力强大，一路上以退为进足足打了一年零六个月却还是未能抵挡，城池接连失守，百姓流离失所，皇帝及其眷属大臣一路逃亡。此时皇帝独宠贵妃，将士皆以妖妃魅惑君心不肯出征，大臣也频频上奏希望皇帝可以早日赐死妖妃以平军心，可正是恩爱之时，皇帝怎又舍得。

国之江山本就不是毁于美人之手，实在是朝政早已不稳，军心久之动摇，如今能填众人之口的也唯有赐死美人这一条路可行，可笑这本是盛世的江山，在这即将没落之时却让柔弱女子去承担所有因果，美人最终也因着这所谓大局默然接受了。

将士虽都愿意出征，但是此时多数城池早已为反贼所占，势力壮大，一时半刻也难以收复失守的城池。

与此同时，李承念一行人已经随着大军一同寻了一处较为安全隐蔽之处安营扎寨，贵妃被赐死那夜，秦书坐在帐外，看着天上明月不觉出了神，直到李承念坐到身旁才发觉来了人，“恒之，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贵妃的故事。”李承念未作答，秦书却笑了起来“你这十年皆在山中修习，我倒是在找你寻乐了。那我和你讲讲那个故事你要不要听？”李承念看着秦书虽是在笑，眼神里却透着些许悲伤，讲不出什么话只得点了点头。

“贵妃于当今陛下而言算是年轻美色，所以人们才会觉得妖妃祸国，可贵妃本是当朝王爷的王妃，陛下一见倾心，王爷王妃本是恩爱，却因天子之命此一别再未见面，人人都说贵妃贪恋权贵，媚惑君心，可分明是贵妃母家趋炎附势，欲要谋夺大权…”秦书将目光从明月收回，看向远处“世间两心相许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能最后走到也一起的又有几人呢，哪怕生在帝王家也难保全自己心爱之人，倒不如寻常夫妻，虽生得贫苦，或可恩爱百年。”

李承念抬起胳膊想要环住秦书的肩膀，以此安慰她，却想起男女之别，停下了动作。这般亲密的动作，相隔十年，两人早不是当初的懵懂孩童了，如何能够自然做出呢。

“恒之，生逢乱世非我们所愿，而我所愿所求不过是你能平安，这十年，我知晓你在衔云山上，虽是寒苦，但至少有安身之所，生存之道，所以我未曾去过多想你，可是邑城一役，我才知我心中所念所想尽是你，那时总会恍惚看到你变回少年的模样向我跑来。”秦书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望着远处什么地方

李承念顺着秦书的目光看了看远处，良久才开口道：“那时被逼至绝境，我心中亦是念着你，观意，我向来不善于做什么事情，不会安慰人，也不敢许下什么承诺，但是如今我向你定下一个约定，如何？”

秦书不解，看向李承念，李承念站起来，又回身伸出手，秦书顺势牵住他的手也站了起来，李承念先是深呼口气，才开口道：“不论这乱世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我们都一起走过，一起去看太平盛世，看海晏河清，我们一起，说好了。”

秦书眼中泪光闪烁，重重点了点头，平复片刻，才似打趣般开口道：“恒之，自与你重逢后，我愈发爱哭了，若是山中的师兄师姐们知道，定是要笑话我的。”

“无妨，你且在我面前哭，你做什么我都是乐意看的，悲或喜，哭或笑，你都同我说，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你说的我都会听，我都爱听。”李承念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挤出来这些话，秦书听了他这些话，噗哧笑出了声，然后张开双臂对向他。

李承念望向她，眼睛里满是“这是在做什么？”的疑惑，秦书笑的愈发开心：“还真是呆子，要不要，重逢的拥抱。”李承念呆住片刻，秦书作势要走，李承念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将她拽回怀里，相隔十年，这一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才发现这十年也不像想象那样漫长。

总以为这十年隔开了很多事情，也隔开了两人的距离，直到再次相遇，才知道彼此所挂念之人也正是对方。尽管相隔十年，心中未曾因谁起过波澜，可再见到你，却仍是波涛汹涌。

此时朝廷军队才开始奋起对抗叛贼，每一仗都打得艰难，但也因为主力军的加入，李承念一行人倒也不必赴往前线，许多弟子也继续回山修习，而他同秦书一起去帮助因战事四处流浪的难民。

直到落脚在一个尚且安定的镇上，这时朝廷已经收复多数城池，这一年也算是下山后最为安稳的一年。

七月，李承念向秦书提起周晏清所托付的事情，动身前往苏地寻人，几番打听后，才得知这剑的主人是一女子，宋远安。

那女子生得端庄娴静，眉目之间尽是清冷之意，似乎是不愿与人交谈，将剑交还她时，她摇了摇头，李承念以为是寻错了人，她开口道“是她叫你来的吧，这剑，若不是她亲自送，我是不会收回的。”

“周将军已殉国……她说若有来世，长枪只守你一人。”李承念无奈答道。

“我不管她是死是活，我只要她来送，其他谁都不行！”宋远安情绪竟激动了起来，缓和了片刻才开口“道长，请回吧，我不会收的。什么今生来世，不过是她骗我的话。她眼中情爱永远比不过她的家国天下，心难独系我一人，剑留着不是徒增伤感吗？”

李承念摇了摇头说：“若她生做平常人一定是爱你至深的。”

“那便等她以平常人身份将剑带到我面前。”宋远安仍是不肯收下那柄剑。

“宋姑娘，周将军她既已身死，你又为何非要执着于此呢？”

她突然笑了，李承念看向她，满脸泪水，却是在笑。

“宋姑娘，剑我放在门外，受人所托，不得不行，如何处置由你定夺，此行多有叨扰，便告辞了。”李承念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出门外，将剑靠在门上。

想来那宋远安性格清冷又倔强，不知之后会如何，是此生守在那儿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或者是直接同周晏清一起去了，李承念无从得知，他想了想，若是那时他战死，他的观意会不会也是这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