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严枫去医院复查的日子,苏禾推着严枫下了楼,突然想起忘记拿车钥匙,又匆匆跑回楼上
严枫在楼下等了很久,直到看到房间不断向外涌出浓烟,猛然起身,却不想仍是没有太多力气,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脚步。
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尽可能快地跑过去,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苏禾倒在地上,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口,不对,这周围场景却不是她们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枫已不及考虑其他,想要带着苏禾离开,偏偏是这个时候,伤口似乎又裂开,喉咙里也不觉泛起一丝腥甜。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至少要把苏禾救出去,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把苏禾抱起来,又用尽力气撞开门,踉踉跄跄跑下楼,再没了力气。
两人摔在地上,严枫看着远处的消防车和救护车,终于放心昏死过去。
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坐在苏禾的副驾上,伤口处的刺痛,让她觉得刚才所经历的不是一场梦,好在今天穿了黑色外套,苏禾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她看向苏禾。
苏禾却是神色凝重,握紧方向盘。
“姐姐,怎么了?”
“刹车,失灵了……”
是这样的吧,只要自己在苏禾身边,就会牵连着她沾染厄运,可当初明明说好不会影响身边人的……
路上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人,为了躲避,苏禾咬了咬唇,猛打方向盘,冲入一旁的河中,好在有所准备,苏禾从驾驶位脱离,奋力救出严枫,带她游向岸边,却在这时左腿抽筋,再没有力气。
严枫揽住苏禾的腰,将她向上托,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禾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被推向岸边,而水里早已看不到严枫身影。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苏禾喃喃自语,想要再潜入水里,却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岸边。
苏禾从医院清醒过来,刺鼻的消毒水味才让她意识到此前发生了什么。
严枫却坐着轮椅进了病房,除了有些虚弱,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微笑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
或许是呛了水,苏禾感觉嗓子火辣辣的,但好在身上还有些力气,从病床上下来走到严枫身边,快要碰到严枫时,突然场景转换,周围一片漆黑。
或许是梦吧,以往这样漆黑的梦里,严枫总会带着光出现,这次也一定会来的吧。
摸索着向前走,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是严枫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凑近看却依旧看不清,而后严枫起身,走进卧室,脱下上衣,背对镜子看了看背上的伤疤,似乎是刚刚恢复的样子,苏禾这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五年前自己刚出国后的严枫,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梦境里看到这些。
苏禾想要上前触碰,场景却再次变换,烘焙店大火,严枫被困在里面,不知道这火是从何来,但蔓延迅速,一旁的柜子突然倒下,严枫被压在下面,没有挣扎,那表情就像早就预料到一样,可是那样重重倒下,手腕的镯子仍旧完好无损,甚至散出异样的光。
苏禾想要上前救出严枫,场景却再次切换,似乎是获救之后,严枫躺在病床上,明明是死里逃生,却没有半分喜悦。
这一次的休养周期格外长,可是依旧恢复缓慢,每逢阴雨天,更是疼得抬不起左边胳膊,而后每一场大雨,她的疼痛就会加重一分。
后来是医院门口,那个持刀的少年冲过来刺伤她,嘴里一直说着诋毁的话,严枫倒在地上,眼神迷离看了看四周,那表情却像是了无遗憾,终获解脱。
最后又是大火,似乎是自己长大的福利院,苏禾看到自己倒在地上,严枫疯了似的想要带自己出去,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是些祈求的话语,腕上的镯子又泛起了异样的光,严枫突然有了力气,抱着自己跑到了安全区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鲜血蔓延一路,她却好像不知疼痛,直到跑到开阔地带,才脱力摔倒,腕上的镯子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纹。
可隐约记得这一场大火,消防员赶来时并未看到有其他人救了她,地上只有一滩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也似乎是因为这一场大火,自己失去了有关严枫的记忆,所以那时候严枫是在自己家里照顾自己吗,记忆过于混乱,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前方又再次陷入黑暗,苏禾想要从梦中醒过来,纵身跃下,却看到水里失去意识不断下沉的严枫,腕上的镯子在散出微弱光芒后,化为粉末,消失不见,苏禾伸手去抓,却扑了空,猛然失重,才清醒过来。
河岸边,严枫焦急地想为自己做人工呼吸,清醒的自己刚好与她对视。
严枫想要起身,却一阵眩晕,苏禾匆匆起身抱住她。
严枫先是一愣,而后回抱住苏禾,“还好你没事……”
苏禾将严枫打横抱起,严枫想要挣扎,却看到苏禾的表情,似乎是在生气,只得乖乖靠在她怀里。
直到医生为严枫全部检查一遍,确认并无大碍之后,苏禾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些,只是好不容易快要愈合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又裂开了,苏禾皱着眉坐在病床边,不发一言。
严枫起身靠近了苏禾一些,“姐姐,我们不是得救了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苏禾心头一滞,脑袋里关于梦境的事情乱成一团,又瞥见严枫手腕上的镯子果然消失不见。
“我看到了。”
“什么?”
“镯子。”
严枫一怔,收回想要讨好的动作,看到了什么,不会是那段被抹去的交易吧,不会的,那段历史只有自己知道,不可能的,只要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苏禾没有看严枫,而是低头握住她的左手,“我看到了五年来你经历的一切生死时刻,镯子却完好无损,直到刚才在水底,才完全消失,我始终不清楚镯子的由来,但总觉得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严枫恍然回神,原来苏禾没有回忆起来那段过往,但刚刚玉镯消失的一瞬,自己突然有了力气,带着失去意识的苏禾游上了岸,或许是玉镯也承载了她母亲的爱,所以哪怕是诅咒,也会赋予人力量。
自玉镯消散后,严枫便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诅咒或许也随之消失了,或许终于可以坦然接受苏禾的爱了,偏偏这时候左肩一阵刺痛,这才忆起那一场大火,让她的左臂几乎废掉。
苏禾看到严枫扶着左肩,额上冒着冷汗,脸色苍白,想要去伸手帮她揉一揉缓解疼痛,却被严枫躲开。
苏禾顺势俯身抱住严枫身体,果然,是在颤抖,或许是因为疼痛。
严枫眼睛一酸,靠在苏禾怀里哭了起来,“姐姐,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如果你想逃跑,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回来。”苏禾又抱紧一些,想到梦境里所看到的场景,“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在我身边……”
严枫摇了摇头,“我的左臂,因为那时候,或许是我情绪不太好,没有好好恢复,也没有积极复健,就任由它这样坏着,可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我陪你一起,会慢慢好起来的,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个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你说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所以是我送给你的,对吗?”
严枫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到完美的圆谎说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事先并不知道镯子上有什么,而它的存在就像是在考验我们的感情,我们经历磨难还是走到了一起,所以它消失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那个镯子,你才经历了这些莫须有的灾祸?”
看到苏禾一脸自责的模样,严枫看了看窗外,“不是的,它曾提议让我放弃,是因为我选择接受了它,是我想要去接受这个考验,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苏禾愈发心疼,点头颤声应着。
“姐姐,你不用再担心,那些过往已经发生,也不能重来,而现在,没有谁比我更渴望活着。”
苏禾在自己漫长记忆里从未看到严枫笑得这样明媚,充满生机,和那时梦里的她判若两人。不自觉为之感染,嘴角微扬。
“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这段时间严枫左臂复健难得的小有起色,做了些简单的甜点送去给苏禾。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两个学生在说些什么。
“新来的苏老师真的好漂亮啊,能力也强,我真的要爱上她了。”
“清醒点吧,人家有喜欢的人。”
“那又怎么了,我听说了,苏教授喜欢的也是女生,似乎之前做什么公益活动,资助山区孩子,还被资助的孩子刺伤了。”
“还有这回事?”
“对啊,所以这人人品什么样真不好说,学别人做公益,还非要留下名字,肯定是没做好,所以才被资助过的孩子报复。”
“你们不了解事情真相就在这里乱说!”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女孩,打断她们的对话。
严枫转身离开,又觉得喉咙痒痒的,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严姐姐!!”
女孩跑上前叫住严枫。
“你是?”
“我是林乐!之前你也资助过我的,你不要听那群人乱说,我是相信你的!”
“哦,林乐……”
严枫摇了摇头,“她们说的也对,我确实就只是为了那些虚名,而你们刚好都是优秀的人罢了。”
这时苏禾路过,严枫走得匆忙刚好撞到苏禾,苏禾忙扶住严枫,“怎么了?”
严枫悄然把左手插进上衣口袋,把右手拎着的甜点递给苏禾,就要离开。
“我才想起家里煤气忘记关了。”
“这是什么烂借口?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再走,这样悄悄溜掉算什么……”
“是真的。”
“好吧,等我晚上回家。”
“嗯。”
苏禾望着严枫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心里也空空的,所渴求的苦尽甘来不该是幸福满足吗,可是最近严枫情绪总是十分低落,又好像在悄悄打算着什么,可是她猜不透,也问不出。
因为心里的不安,苏禾匆匆回家,进门正看到严枫在厨房忙碌,便从背后抱了过去。
“饭做好了,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苏禾没有动,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怎么了?”
“总觉得我抓不住你,严枫,你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我们不是恋人吗?”
严枫一愣,刚想开口,地上出现一抹鲜红,一滴,两滴……
苏禾愕然扳过严枫的身体,“怎么会流鼻血?怎么回事?我们去医院!”
严枫按住苏禾的手,摇了摇头,一开口,却从口中涌出更多血。
苏禾无措望着严枫,严枫只是靠到苏禾的肩膀上,嗓音有些沙哑,“苏禾,你要记住,无论我以何种方式何种原因离开你,都不是出自我本意……”
“怎么会离开呢?不是已经都结束了吗?求你了,别对我这么残忍……”
严枫想要扯出一抹笑,却没太多力气,只得作罢,“一定要好好生活,过得比现在还要好,让我后悔离开,让我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你身边……”
“别说了,求你了,别再说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严枫没有回应,无力垂靠在苏禾肩膀上,而后,再没有其他声音,时空似乎也在此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