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他 第19章 影子

“怎么啦？”沈云珂看着他。

看着她的眼睛，指责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生怕话说重了她不高兴。

沈云珂平日里不是谨慎得很吗？如今喝得烂醉如泥还敢一个人在街上乱走。如果他是歹人，早就可以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面对他的时候，就处处小心、谨小慎微，生怕他会不利于沈家，生怕他会成为她的威胁。可现在吧，一个人醉醺醺的，却对周围毫无防备。

“没事，走吧。”他跟在她身后，时刻关注她的动向，生怕她摔倒了。

沈云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就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为了看看他有没有走，沈云珂需要时时回头看看他走了没。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转过身去看他时，她听到沧陵的声音了。

“沈云珂，好好走路。在你平安到沈府之前，我都在。”

他的话，听得人很安心。

大概是从十三岁那年以后，她开始成为跟在后面的哪一个。不管是和芷汀他们一起去爬山，还是只有她和哥哥一起出门玩时，她都是跟在后面的那一个。

因为，跟在后面的那个人可以知道前面人的动向。

十三岁那年，因为她的任性，哥哥发生那场意外后，她就习惯跟在哥哥身后——她觉得自己还不清了。那时，她早就知道哥哥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样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赌上自己性命救她。哥哥落下来病根，她既后悔又愧疚。

是哥哥，替她挡了灾祸。

那一次，是哥哥跟在他身后。

从那以后，她就做跟在后面的那个人了。至少，可以看着他，确保他是安全的。万一，她遇到了像上次一样的危险，做走在后面的那个人，至少不会惊动哥哥，自己悄无声息地受伤，总好过被哥哥看见替她受伤。

而且，因为走在后面能够时刻注意到前面的人的动向，在他有危险时，还可以及时救助。就像五六年前，哥哥不顾一切地救她。

走在后面，就像影子一样。不对，是跟在身后的影子暗卫。

所以，十三岁那场意外后，换她来做哥哥的影子暗卫吧，让她来保护哥哥。

做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还蛮不习惯的。

“沧陵——”沈云珂试探性地喊一句。

“怎么了？”

“今天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沈云珂直入正题。

“为什么在这么问？”

“因为，你刚刚看起来很凶。”沈云珂不敢说得大声，只敢轻轻嘀咕。

他听到了，也听清了。

“那——对不起，沈云珂。我刚刚不该对你那么凶。”他很认真地反思，“只是，沈云珂，下次不要一个人喝得大醉在大街上了，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沧陵他人真好，居然真的就向她道歉了。

“不过，沧陵你不用担心。我的武功还是不错的。”她自信地夸自己。

沧陵无奈地摇摇头：“嗯。所以武功高强的沈姑娘，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醉醺醺地在外面晃悠？”

她身手不错，他一直都知道。因为，他曾经亲眼看着她将谢小将军打趴下。那时的场景，他印象深刻。

“好的！”沈云珂答应得很快。

“所以沧陵，你今天有没有不开心？”沈云珂记得，刚刚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要骗我哟。“

沧陵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纠结怎么开口。

沈云珂见他没有立马反驳，就猜到他真的不开心了。毕竟，他向来是温润如玉的，今日却很罕见的有些凶。

她开始反思自己：“沧陵，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早点解释在云城说的话才生气啊？还是，应为我说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么轻浮地对你你才生气？”

“不管是什么，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沧陵，对不起。我当时在云城不应该随随便便地说那些轻浮的话。是我的错。”沈云珂的认错态度向来是很好的，

“那大方的沧陵公子愿意原谅我了吗？”

道歉时，她特意回过头看他，认错的态度无比真诚。

她猜对了。沧陵没有否认。

“沈云珂，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听的人会当真。”沧陵的神色舒缓多了。

沧陵他……还挺好哄的。

沈云珂点点头，表示下次不会了。

他就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隔了一点距离，沈云珂的影子也在身后。

她的影子在的地方，站着沧陵。

如影随形。

很快就到了沈府。

“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沧陵立马告辞。

沈云珂还没来得及留他喝杯茶，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沈云珂想要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师父——一位妙手回春的老神医。

她买了许多礼物，特意带上瑶月楼最有名的桂花酿——她记得，师父以前总心心念念着这一口美酒。

然而，沈云珂赶到师父的住处时，却没找到人。屋子看上去很久没有打扫了，门前花瓣、落叶、尘土混作一团，门锁上也结了蛛网，落了一层灰。

师父这是去哪儿了？

今天年初时，师父觉得她学有所成，就给了她几本书，让她有时间就多琢磨琢磨。而她老人家则说是要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师父说，他就去两三个月。

可如今快四五个月了——如今已经五月了，他老人家还没回来。

沈云珂吃了闭门羹，回到了沈府。

再多看看医书吧，她已经好几日没看医书了。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她就去羽隐阁了。她记得，这次的任务不算完全完成——还差一味空山芷。

空山谷多年前的一片火海，烧死了许多名贵的草药。那里也变成了一片荒地。可空山芷，空山芷，长在空山谷的那才能叫空山芷。

现在，她该上哪儿去找一株空山芷呢？

空山谷。

虽然希望极其渺茫，但她别无选择。

出发前，她要向沧陵说一下。毕竟，此一行凶险，若她……她希望，羽隐阁能替她完成心愿。只是，应该会遗憾吧。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真相，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要做的事……

空山谷不比之前她去的那几座山。那些山即便荒凉些、偏僻些，她也只需要对付山林里的威胁——野兽、毒虫、瘴气……

可空山谷，位置在一座山的山顶上。据说，上山的路到处都是岔路口，而大多数路上又是各种危险陷阱，只有一条路最终能通向空山谷。

但沈云珂相信自己。

她自幼就学武，又从小从师学医。区区空山，难不倒她。何况从记事开始，就喜欢爬山。她已经翻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山了。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就算最后没到空山谷，她一向贪生怕死，面对险境，为了活下去能拼上一切，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沈云珂知道此事或许有些冒险。但是，她一向很大胆。

胆大而惜命，不愧是她。她的胆魄，是爹娘从小就锻炼她的结果；至于惜命，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还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她还有许多喜欢的事物，她可舍不得死。

没事的。

沈云珂很快就到了羽隐阁。

“沧陵，羽隐阁还需要空山芷吗？”她问。应该是需要的吧。羽隐阁做事，是受人委托。据说，羽隐阁接下来的委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是区区一棵草药？

沧陵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空山谷很多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干净了，说不定早就没有空山芷了。更何况上山之路凶险，你当真愿意冒这个险吗？”

沈云珂知道希望渺茫，可终究要试过了才能知道啊。

“大不了空手而归，总要试一试的。“

沧陵显然是犹豫了：“可是，很危险。沈姑娘，羽隐阁同你合作，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你为了羽隐阁豁出性命。“

“难道沧阁主打算放弃这个任务吗？居无所知，羽隐阁做的生意，从无败绩。“

“放弃，自然是不打算放弃的。但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涉险。答应你的承诺还没有兑现，若你发生什么意外，我此生都还不起。”沧陵说得很认真。

沈云珂听到这儿算是知道沧陵的计划了：“所以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空山谷找空山芷？”

他没有说话，说明她猜对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信誓旦旦：“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了他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隔空拍一拍他的手，刻意没有碰到：“放心了。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相信我。“

沧陵看着她的眼睛，一脸疑惑，好像是很意外她会这么坚持。

合作的前提是彼此信任。沈云珂显然是没有全心全意相信羽隐阁，相信他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

“沧陵，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这么死心塌的地为羽隐阁做事？”

他的确好奇，就点了点头：“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承诺。就像我说的，日后，我想让羽隐阁帮我做的事情很凶险。我喜欢欠别人什么。所以，在那之前，我会竭尽所能提羽隐阁办事。”

其实她早就说过了。但可能他没放在心上吧，以为她只是虚伪地说些场面话。但她的确是认真的。

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所以，沧陵，我也一起去吧。你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的。而且，我或许还能帮到你很多。”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好像充满希望，自信，张扬，明媚。

沧陵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那时她与谢嘉翊交手取胜时，她也是那么明媚耀眼。

“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我们一起去吧。”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沈云珂自信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会少很多麻烦。”

这是真的。她多年与山林打交道，在山上如何安全地活下去，她还是懂得不少的。

“我相信你。”语气坚定。

“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会提前备一些解毒的药，还有防虫蛇的药粉之类的，都包在我身上。”

沈云珂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沈云珂，等等。”他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