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田园杂记（种田文） 第29章 割岩蜜

虽然已经是夏季，但身处深山中，气温低到晚上睡觉还需盖厚被子，宝珍与宝珠就相拥着窝在一处，睡得可香。

早上起床山间起了雾，朦朦胧胧地缠绕在半山腰。宝珍睁开眼睛从被子里坐起身，外头的空气清新湿润，凉津津的，乍然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温度骤降，一时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外头的李母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打开门，见宝珍就穿着件薄单衣坐在床上，立马取过她的小夹袄给裹起，然后抱她去外头洗漱。

自从回到娘家，早饭会有人做，娃娃也不用照顾了，于是李兰香心安理得的睡起了懒觉，就连宝珠都起了床，她还在睡。

李母今早特地给宝珍与宝珠做的石斛蒸肉饼汤。山中奇珍多药材也多，山民们平常除了打猎，还会采药材去卖，铁皮石斛就是一味好药。

将新鲜的铁皮石斛洗干净，撕掉表皮放进钵里捣碎，肉是舅舅李虎清早去收陷阱抓来的野鸡，把野鸡处理一下，剃掉骨头，肉细细地剁成肉茸，再加些盐，放入捣碎的石斛揉匀，左右手反复摔打肉团直至粘手，便可以压扁成饼子状，放进碗里加水蒸了。

石斛补脾胃，益气生津，小孩子肠胃弱，吃了对身体好。

宝珍与宝珠端着小碗坐在廊下看舅舅劈柴，两只小脚垂下晃呀晃，用勺子搲肉吃。石斛肉饼汤清甜回甘，很是符合娃娃们的胃口。

吃过早饭罗水林便下山，昨天猎来的麂子卸下一条腿，还有平日里吃不完做成腊肉的野物，以及晒好的山葡萄干、猕猴桃干，各种山货给他装了半背篓，一起带回去。

这时候李兰香也总算醒了，和宝珍宝珠站院子门口，目送他归家。

李兰香今日也有事要做，等会儿便与李父和哥哥李虎一同出门寻野蜜，留李母在家照看两个娃娃。

昨晚她跟自家爹和哥哥说了想用蜂蜡做药膏的事，李父倒不知道原来蜂蜡还有这般用途，十分懊恼。原先割来的蜜巢都是取了蜜后，剩余的蜡全部丢弃掉，现在想想真是浪费的紧。于是父女两人拍板决定，明天就动身去找蜜。

割蜜最好的时候就是夏秋两季，这个时候的野蜂经过一个春，采了多多的花粉酿蜜，蜂巢饱满，出蜜多，也不必担心割了蜜后野蜂会饿死。

李家父女三人拿上柴刀和弓箭，用布条缠绕住脚踝，把手套和覆面的竹制网纱头罩带上，取了绳子，便出门去了。

山里的野蜂通常喜欢在悬崖峭壁上和树洞里筑巢，但是山间树木繁多高大，要寻见一个树洞蜜巢不易，总不能每棵树都爬上去看看吧，所以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便盯准了岩蜜。

要寻岩蜜，那就只能往各处陡峭的山壁上寻觅，危险系数也要更大。

山民从小在山间林里长大，对普通人来说充满危险的森林，却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居所。山民们住在山里，吃用大多采集于林间，他们利用天象和溪流辨别方向，树木的年轮与枝叶都是他们的向导，所以他们极少迷路，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山间凶猛的野兽与毒蛇，以及偶尔神出鬼没的瘴气。

连绵的几十座山，李家三人先往比较熟悉、以前也割过蜜的山壁处去找。

踩着林间湿润的腐殖土和落叶，越往上走，气温就越低。山脚和山腰处长得高大的树木，到了山顶却少见，大多都是低矮的树丛和灌木。

登上山顶，李父把长绳子取出来，寻一棵粗壮的矮树绑住，另一头牢牢地在腰上缠了几圈打上结，再把网纱头罩戴上，穿上麻制成的手套，拿上柴刀，慢慢地从悬崖边探脚滑下去。

李兰香与哥哥李虎守在上头，时刻准备着拉父亲上来。

过了两刻钟，听见下面喊道：“拉我上来。”两兄妹便赶紧扯住绳子，使力拖拽，不过一小会儿，李父就上来了。

他没见着蜜巢，许是去年他们割了蜜，那窝野蜂往别处筑巢去了。不过这趟下去也有收获，有些珍贵的中药材专门长在崖壁上，如铁皮石斛和石上莲，这次他就采到了几株石上莲，往药铺卖，也能得个好价钱。

于是三人换转地方，再去往另一处山壁上找。

这次运气好，李父下去后便看到有好几个蜜巢，藏匿在山壁突出来的石头底下。那最大的一个蜂巢牢牢附着在石头上，另一端的蜜房呈硕大的圆盘状，直径足有几尺，一整块都垂下来了。

他一只手握住蜜房，另一只手拿柴刀，选取了三分之二轻轻割下来。蜂巢里的野蜂见有外敌入侵，纷纷围绕住他，想从面罩外头冲进来叮他。可惜李父做的功夫足，头脸脖颈均被遮住，衣物穿得厚实，手上戴了手套，蜂子们拿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把食粮割走。

李父把割下来的蜜房放进背后篓子里，又拽着绳子慢慢挪去另几个蜂巢处，一一割取了蜜房下来，所得颇丰。

等到再次拉上崖时，李兰香与哥哥不敢轻易上前，等他在原地挥退了野蜂们，才能接近。

割了蜜，一行人动身下山，回家去。

家里的宝珍宝珠此时正乖乖坐在堂屋门前，李母架了一张小桌子，端两个小凳子放在廊下，又给两个乖娃娃围上布罩衣，扎起衣袖，洗净了小手，拿面团给她们玩，叫她们帮忙摊面饼子。

中午要做一锅炖。昨天的麂子没吃完，李母把剩余的肋排剁成块，加葱姜米酒焯水。

春初洒在林间地里的南瓜子和豇豆发了芽，长到现在已是结了果，得了好几个嫩嫩的小南瓜和一小篮子豇豆。

李母把小南瓜切块，豇豆折成条。等油热下块冰糖炒化，把麂子肋排放进去炒至变色，然后再下入豇豆大火翻炒，撒些盐巴与酱油，加些许水，再放入小南瓜闷炖一会儿。

趁这个时间，她来看看宝珍与宝珠的饼子做的咋样。

面团是她醒发好再给她们玩的，揉饼子简单，她也不指望两个丁点大的小娃娃能做好，只要能捏个面剂子摊开就行了。

过来一看，宝珍做的还像模像样，饼子被她摊得圆圆的，压得扁扁的，一个个摆得可齐整。宝珠就纯属在玩，自己捏了好几个小面团，一问她，她说在做家里的小鸭子。李母哄她去洗手，然后把剩余的面团同宝珠的小鸭子一起揉匀了，擀成面饼，全都下到锅里面。

等割蜜的三人回来，家中的午饭也做好了。今日特地做的晚些，好让他们回家就能吃热饭。

宝珠拉着姐姐去邀功，告诉舅舅：“今天我也做了饭呢。”

李虎蹲下捏一把她的脸颊肉，亲昵地夸她：“哎哟，我们宝珠真乖。”

又拉过宝珍来搂住，打开她的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红彤彤的沙糖果给她，边夸赞道：“我们宝珍也可乖。”

然后把两个外甥女举起来，架在肩上让她们坐，绕着屋子转圈走。肩上的两个小姑娘被他逗得大笑，又生怕掉下来，赶忙搂住舅舅的脑袋。

一家人坐在桌上边吃午饭边拉家常。李家家里人丁少，平时的吃用不用愁，还能打猎采药材挣钱，而且挣得多花的少，要说还有什么让人闹心的，那就是哥哥李虎的婚事了。

李虎今年与罗水林一般大，二十五岁了，人家都是两个娃的爹，他却还是光棍一条。要说他长得嘛也不差，虽然不像别的男子那么白净，但是长相俊朗，肤色偏黑身体壮硕，有男人味又有一身打猎的好本事。

本来这种男子，放到山下去，那是抢手得很，但差就差在没有姑娘愿意嫁进山里来。山民少，适婚的女孩子也少，要想娶媳妇，那就只能往山下面的乡民里面找。但是此处富庶，乡民们有田有地，怎么样都不会饿死，对于靠山吃山没有田地的山民，他们其实是有点看不起的。

所以一来二去，导致李虎成了一个大龄光棍，他倒也好，完全没有找媳妇的意思，天天只爱在山里待着，光把家里人愁个半死。

听着饭桌上外祖母的抱怨，宝珍问：“舅舅，你以后不娶亲吗？”

李虎正在扒饭吃，听见问话后笑眯眯地转头，逗大外甥女：“不娶了。”

“舅舅的志向是做个野人，我不想娶媳妇，我想找个猴子作伴，一起……”

“啪！”李母听不下去，一巴掌拍他头上，“没吃酒也乱讲，疯了是不是？你不急光急家里人，你看你妹妹，宝珍宝珠都生了，你还就一个人，我要想抱上孙子孙女，恐怕棺材板都盖上了还抱不上。”

李虎被骂得蔫蔫的，不敢讲话，李兰香默默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宝珠啃肋排啃的香，吃完一块后才搭话，“舅舅，你找猴子能不能给我抓一只来？我和姐姐现在养小鸭子，养的可好了，我和姐姐也不嫁人，你给我们家也抓一只。”

一家人听完稚趣的童语，哄堂大笑。

姨姨们放心，宝珠不嫁人了，宝珠要养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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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割岩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