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阿鼻地狱里出来的孤魂野鬼都有点别样的爱好。
比如霍演,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狱法山在冷月间一颗松树下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兴致来得时候大唱大跳,吵得整座山的神兽不能安眠。
狱法山是当年镇压准佛祖的仙山,里头压在据说是被人骗身骗心一朝入魔的准佛祖。所以这里的神兽都不太好惹,尽管霍演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诸天神佛都无可奈何他,但是狱法山“穷山恶水”出刁兽。
作孽多端的她被犭军一石头砸得仰倒,霍演脾气倒好,仍旧日日来喝,犭军也日日砸她。如此久了后一鬼一兽反倒生出些情谊(孽缘)来。有一日犭军终于忍无可忍的问她:“你为何偏要在狱法山发疯。”
“哦,这个啊,”彼时霍演喝的脸红鼻热,大着舌头说,“这是我前妻的墓。”
犭军点点头,又点点头,突然瞪大了眼睛扭过头来上上下下扫视了霍演一遍,在那双媚眼如丝的桃花眼里看出了几分孤独与惆怅。
它心想:这家伙还挺长情的,她一定很爱她前妻……不对!等等!前妻?的墓?
这他x的还是个——“磨镜”???
它内心五味杂陈,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是很伤心吗?”
霍演似笑非笑的看着犭军面色骤变,啧啧称奇,伸了个懒腰道:“啊不,我只是太高兴了,没事来她坟上庆祝一下。”
话音刚落,一道雷就劈了下来,划拉两下把狱法山劈成了两半。霍演当即面色大变,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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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法山炸了,那天晴空万里,猛的一道雷劈了下来,狱法山就这么突然的炸了。
炸开的一时间泥沙碎石头哗啦啦的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当时霍演还卧在山间的一棵松树下,对着冷月长吁短叹自作多情的说自己愁啊苦啊。
山犭军还蹲在隔壁嘴角抽搐无语望天,反省自己这操蛋的人生,虽然记忆模模糊糊的,但它记得自己以前还挺爱笑,见人就会哈哈大笑。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幅沧桑模样?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遇见霍演这么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
“啊——”隔壁传了懒洋洋的呻吟,霍演又开始在据说是她亡妻的坟头灌酒了。
这两该死的磨镜!
山犭军木着人脸,开始劝第三百六十次:“我说,你要是实在是想她,可以下去陪她。”说到这里它不禁有几分期待,和颜悦色道:“其实……我也很久没吃过人肉了。”
霍演把酒壶从眼前挪开抬头看了一眼山犭军,笑眯眯道:“都说我只是闲的发慌,没事来她坟上庆祝,你这小兽怎就听不懂鬼话呢?”
话音刚落,狱法山就炸了。一道雷横空劈了下来,冷不丁的就把松树从中间劈了个焦黑,照在霍演略带迷茫的脸上,随后哗啦啦掉了一地的松针。
霍演眉毛挑得老高,眼皮狂跳。果不其然,只听雷声大震,又划拉两下狱法山就被劈成了两半。
霍演在松针往下掉的时候噌一下就跳开了,山一震动她当即面色大变,拎起山犭军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霍演——”山犭军被霍演扯得像风筝一样,拽在半空里放着,风呼呼的直往山犭军嘴里钻,它艰难的大喊,“为什么——跑——”
霍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带着山犭军往西跑,一气儿就跑了个十万八千里远。
直到轰隆隆的狱法山变成一个小圆点抛之身后,霍演才停下了脚步,手一松把山犭军丢到了一旁,弯腰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好不潇洒风流的昂头背手凝视着远处的弥天尘土。
她拿起腰间的酒壶晃了晃,喝了一口喟叹道:“幸好我眼尖脚快,灰头土脸也罢,砸坏了酒可就糟了。”
山犭军蹲在一旁呸呸的吐着满嘴沙子。
霍演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狱法山,神情叵测难辨,袖中的手无声的捻了个诀,一只精巧的黑色小鸟就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我们……我们……”山犭军在一旁喘着粗气,它隐隐感到周身烦闷,有些喘不过气来,脑袋里也时不时传来震痛,八成是狱法山雷劈的后遗症,问道,“我们为啥要跑啊?”
霍演转过头正想说话时,面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认真的盯着山犭军。
山犭军被这眼神看得发毛,爪子揉着自己的胸口没好气的说:“你看什么?”
霍演弯腰戳了戳山犭军的娃娃脸,皱眉道:“你好像变小了。”
“什么!”山犭军炸毛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炸毛,它正要骂霍演,忽然浑身不受控制的一抖,随后就止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山犭军呜咽了一声,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它疼的两双眼睛里都是眼泪,忍不住大喊:“霍演!我好疼!”
“哎,”霍演忙后退了一步,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这小兽咋还碰瓷?”
山犭军只感觉周身的疼痛在一瞬间放大了一般,浑身的骨头好似裂开了一般,脑袋里更是针扎般的剧痛。
好似三魂六魄撕扯着要脱离这幅身躯一般。
它呜呜的叫着,叫声实在是有些惨了,霍演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掌心黑气涌动缓缓放到了山犭军的头上。
山犭军仰面看着霍演,只见霍演唇角的笑一滞,脸上的表情逐渐平淡了下来,她垂着眼,神色不明,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山犭军。
这一幕可算得上相当怪异。
只见山路边上一只约莫幼狗般大,犬身人面的小兽蜷缩在地上,正冲着一个红衣金冠的女子龇牙咧嘴。
那女子右手握着一把白玉折扇,腕上戴着一串红珠,左耳耳骨上嵌着一粒圆润莹白的珍珠。未起唇便先笑,桃花眼,芙蓉貌,容颜比花娇,周身风流富贵。
霍演漠然的看着山犭军在地上挣扎着,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你瞎吃东西了?人肉?”
“没……没……”山犭军忍着剧痛艰难道:“你不是……不让我吃吗……”
山犭军一族喜食人肉,兽身人面,见人便笑。
原本山犭军瞧着约摸是个青年模样,如今却已经成了个有奶膘的小娃娃。
霍演叹了口气弯腰就把它抱在了怀里,两指随意的勾了勾它的下颚。
“好了好了。”霍演面上虽然带着笑容,眉山却不曾舒缓,“一会儿就不疼了。”
霍演取下腕上红珠串,五指舒展,指间隐隐游动着好似蛇一般黑色的光,就这么缠在霍演的五指间,好似蚀骨之毒一般游走着,被霍演控制着缠上了红珠。
其实说这是蚀骨之毒也不错,山犭军看着这黑光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害怕来。
这诡异的黑光,其实是死人变成厉鬼怨鬼总之不是个好鬼留下的怨气,是这天地间最难消融最为歹毒的东西。怨气丛生的地方,人神共弃,一毛不拔。
霍演看似总与它调笑,但是整个狱法山所有的神兽凶兽都知道,霍演是天上**,地府诸神,神佛两道都不敢招惹的人。
谁也不知道霍演是什么时候冒出头的,她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诸神也只知道霍演本是人间楚穆城的人,惨死后先化为厉鬼,后不知什么原因吸食怨气修成了这三界都不敢招惹的祖宗。
据传她生前屠城,死后屠鬼,生死两道煞气震天,方重聚了人身。
随后于三界又另劈了一道轮回,吞噬恶鬼,霍演周身皆是怨念,所创轮回名唤鬼道。
她建下一座城开门迎鬼,可但凡去了鬼城的鬼,最后都被霍演杀了。是真真正正的神鬼莫测。
鬼城无鬼实为孤城,她是孤城的城主。
霍演掌心一动,红珠串被怨气缠绕着忽然金光一震,隐有佛音响在霍演耳边。她神色冷淡,仿若未闻,两指一捻便将金光收于指间。
霍演借着金光在虚空中画了一个佛印,曲掌一送,便将佛印送到了山犭军的眉心。
佛印一入眉心,山犭军周身的疼痛仿佛被镇压下来了一般,只是余韵仍在。
山犭军浑身冷汗淋淋,长吁一口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地上砸,那股剧痛总算是熬过去了。
霍演瞧着山犭军这副模样倒是露出了几分心疼,只是她周身怨气做不来救死扶伤的事,压下了山犭军的疼痛便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抱着它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脊梁。
离开了狱法山,没有佛缘稳着,山犭军的状态显然不对劲。霍演心知肚明,只怕这红珠串,保得一时保不得一世。
“霍演,”山犭军总算松了口气,它被霍演抱在怀里,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第三次重复自己的问题,“我们为啥跑啊?”
霍演摸了摸下巴:“这个啊——”
山犭军蜷在霍演手上抬头望着他。
“实不相瞒,”霍演饱含歉意道,“那场雷可能把我前妻的封印劈开了。”
山犭军松了口气,以为霍演是近乡情怯,劝道:“原来你前夫没死啊,那不挺好,你收拾收拾和她好好过日子不就好了。”
霍演笑了笑,真诚道:“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在山犭军满脸疑问里,霍演慢悠悠的补充:“嗯,其实当年是我亲手,怕她诈尸,又顺手把她封印了。她如今定是巴巴的要见我,想来是迫不及待要把我剥皮抽筋。”
后半句话的语气那是相当无辜啊,山犭军顿时瞪大了双眼看着霍演,它越想这事越觉得熟悉,越想这事越觉得奇怪。
忽然灵光一现,山犭军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了,结结巴巴的张开嘴颤抖道:“你……你不会要……不会吧……”
霍演点了点头,对它的心思洞若观火,道:“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霍……霍演!”山犭军这次真的要疯了,它尖叫道:“霍演!你——你怎么敢的啊!你活这么大没被人揍过吗!”
狱法山是当年镇压准佛祖的仙山,里头自始至终只封印过一个人,就是当年据说被人骗身骗心一朝入魔的准佛祖。
那可是准佛祖啊!虽然没修成佛祖道,但也是一线之差的三界大佬啊!
毁人佛道修为,杀人凡身□□,把人镇压在狱法山百年不见天日,还敢日日在人家坟头喝酒跳舞!
山犭军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还不如刚才疼死我算了。
霍演笑嘻嘻的点点头,在它耳边魔鬼低语道:“不才不才,就是在下一不小心害她没修成佛祖道,入了魔,又一不小心联合天上诸神把他封印了。”
山犭军彻底说不出话了,许久后它才缓过来一口气,道:“那你自己跑路就好啊!你带上我干啥,这样显得咱两是一伙的。”
“你可真是聪明!”霍演赞叹道,“我就是为了这个啊!不然就我一个被她抽皮剥筋多寂寞啊。我啊,可是很怕寂寞的人。”
山犭军……彻底说不出话了。
它一个倒气,眼睛直抽抽了两下,活活被气晕过去了。
霍演唇角的笑意深了深,她转过身眯着眼,透过万里云层隐约还能感受到狱法山的佛光。
黑漆漆的小鸟又飞了回来,它轻轻落在霍演肩头,亲昵的啄了啄霍演的侧脸,歪了歪头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霍演无奈的偏头看了看它,抬掌示意小鸟飞过去,小鸟依依不舍的松开霍演的头发,展翅又围着她飞了一圈。
“好了,青雀。”霍演道,五指勾了勾,语气中有几分宠溺,“别闹了。”
青雀委屈的叫了一声,好似在为自己辩解,才落到了霍演掌心。
霍演接住了青雀,缓缓皱起了头,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是不长教训呢?上回被烧掉了好几根毛,这回还敢乱带东西在身上!”
只见青雀脚上缠着一根金线,刚一落在霍演手上那金线便要缠上霍演的无名指,霍演掌心一翻怨气便把金线焚烧殆尽。
青雀不满的叫了两声为自己辩解,霍演衣袖一翻,就把它收回了袖中。
金线焚烧殆尽之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木鱼声,随着青山遥动,长风携来,期间交杂着佛音与道鸣。
金色的梵文便陡然凭空出现在霍演周身,迅雷之势形成一道壁障围住了霍演,风止于此屏障外。
霍演衣袍不动,掀开眼皮不耐的看着眼前的屏障,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霍演抬起左手露出了一节手腕,腕骨内侧纹着一朵血红色的富贵牡丹花,这朵牡丹格外靡艳夺人,黑色的怨气一点一点从里头往外钻,宛如游龙一般,狰狞恐怖,有鬼魅尖啸从中传出,怨气霍然震碎了霍演周身梵文。
霍演眼眸凌冽,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里没有分毫的笑意,她收敛了周身怨气,那张芙蓉面上唇越发赤了,而面色却白如霜雪,一时妖冶非常。
“哼!”霍演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敛了,望着天边淡淡道:“你也还没长教训?”
“既然出来了,就别来挑衅我。”霍演周身肃杀之气陡然一凛,她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
金光一点一点收敛了下去,四合平静,鸦雀无声。
霍演抱着山犭军转身就走,长风浩荡,红衣飘扬在秋风里,随着落叶与余晖,灯火一闪而过,山道的尽头哪里还有人。
大家好,失踪人口回归百合世界。这次想写一个不在自己舒适区的题材,写作方法也进行了调整,希望大家能喜欢。
更新这方面会大大的努力,先立下豪情壮志,希望能做到更六休一(做不到只能跪地求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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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