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年不知鬼十一背地里的小九九,只当是这家店小二还挺热心。
“对了,今天是什么节日?”
辰胤在桌上写下两个字“除夕”。
“哦,对哦。难怪这么热闹。”
沧海枫林也难怪这么冷清。寂年一心只记得去藏书阁找恢复修为的途径,反倒没刻意去记这些节日。
想来辰胤是心里一直记着,特地带他来这里散散心。
辰胤向来是如此的,一点小事都值得他大张旗鼓地庆贺。按飞瑶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的师弟活得太精致、太有仪式感了。
就像当初他只是小小地从金丹中期突破到金丹后期,连元婴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辰胤就非要布置什么流水席面宴请几个关系好的弟子,和师父一道为他庆祝,还专门买了红包和喜糖,洒在山门口,说是让所有人与师兄同喜。
只不过那流水席面寂年没去,那时他觉得辰胤太过大张旗鼓,实在没必要,随便找了个借口没去,而是躲在自己的龙眠阁里修炼。
后来听去了的飞瑶讲说,那天的席面大家都去了,连师父也去了,好生热闹,辰胤还专门请了宫里的厨子来,好多新式菜品和山珍美味,看得人眼花缭乱,连发的喜糖都是用金箔包的,撒的红包最小面额也是一颗上品灵石;还说师兄没去当真可惜,辰胤虽面上不显,但似乎也有些失落。
寂年当时说什么来着?
他只是很平淡地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大张旗鼓,让飞瑶转告辰胤下次别再费心了。还说他要闭关了,没什么事的话让他们这一两年内别来找他。
其实如今寂年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当时的辰胤确实有些夸张了。他连元婴都没突破,实在没必要做这些。
但是现在的他能理解,这是辰胤的一片心意,自己表现得未免有些太冷漠了,难免会伤了辰胤的心。
寂年能喝酒,但也谈不上喜欢,甚至有人劝他喝酒他会直接甩手走人。不过既然今天是除夕,跟辰胤喝几杯也好。
他伸手要去拿酒壶。
被辰胤一把按住了手。
辰胤不是怕这酒里掺了什么东西,毕竟给鬼十一千百个胆子他也不会往给辰胤的食物里面动手脚。
他记得寂年并不是很喜欢喝酒,平日里他一般只饮茶和花露。
他在桌子上写道:“师兄不必勉强”。
寂年摇摇头:“不勉强,我自己也想喝了。”
透过面具,辰胤仔细看着他的神色,最终还是松了手。
寂年给自己和辰胤都倒了一杯梅子酒。
小酌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偏酸甜的,酒味并不很浓,和果汁差不多。
寂年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他和辰胤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寂年撑着下巴看楼下景色,来来往往的人流连于各色花灯之下,好不热闹,连吹来的夜风都没那么冷了,空气里泛着好闻的味道。
好像只有和辰胤单独在一起时,他才可以这般放任自己神游,不用刻意迎合别人聊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对了……”
寂年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只当是酒劲上来了,他心里记挂着别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想。
正好借着喝酒,平日里有些难以开口的话题也能在这种时候毫无负担地提出来。寂年又开始觉得喝酒也不是坏事了。
“你结婚了吗?”
坐在面前的人身形肉眼可见地僵住了,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问题会从寂年的嘴巴里说出。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歧义,寂年又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你成了鬼之后,有没有遇到过……合适的鬼?毕竟鬼结亲也是很常见的。”在他下山做驱鬼任务的时候,他确实手刃了不少“亡命鸳鸯”。
不过两只鬼结亲的话,要如何繁衍后代?
寂年好像隐约记得很多年前自己碰到过一个案子,一家富贵人家待字闺中的女儿莫名大了肚子,好像就是有鬼借了人的肚子生鬼胎。
“鬼胎可不能生,那是在害人。”寂年又补充了一句。
辰胤沉默片刻,默不作声地伸手掂量了一下酒壶。
他师兄没喝多少。
意识到寂年是很认真的在与他讨论鬼结亲的问题,辰胤思量片刻,斟酌着在桌上写道:“并未有此打算”。
这回答就有些模棱两可了。寂年追问:“是没有生鬼胎的打算?”
这次辰胤写得很快,带了好几处连笔:“结亲亦是”。
“哦。”寂年拖长了音调,“你若是看上哪家姑娘,师兄可以亲自替你上门提亲。不过若是鬼姑娘,师兄恐怕得等恢复修为才能去了。”
显然是觉得辰胤在不好意思。
“你也不用担心别人看不上你。虽然你已经成为一只鬼了,但好歹也是我寂年的师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要真有不识好歹的不愿意嫁,或者嫌师兄给的彩礼少,师兄提着剑架她脖子上把人绑上花轿……”
越说越荒唐了。
辰胤忍不住拿起一直没碰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定酒精度数并不是很高。
……鬼十一那杀千刀的难道给他师兄喝假酒?
嗯?
辰胤沉着脸,又用嘴唇碰了碰酒液。
虽然气味很淡,但辰胤还是察觉出了这酒里有一丝异样。不像是毒,应该也无害,但很有可能就是让他师兄说话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
蜘蛛精给酒里下的药基本已经趋近于无色无味,而且考虑是给辰胤喝的,她也没敢下太多,一般来说除非等药效发作,是不会被发现的。
辰胤面上不显露,心底已经起了杀心。
他正要去找鬼十一,却又听师兄犹豫着开口道:
“我其实……想找个人双修。”
辰胤身形一僵,又重新坐了回去。
寂年是真被酒里下的药影响了,何况他如今还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此时他已经对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概念了,而坐在对面陪他喝酒的也不是别人,是他一向可心的小师弟,于是心里藏着的事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全然忘记了白天翻开《如何以双修之术修复受损筋脉》时害怕被师弟发现的紧张。
虽然他看的时候,书上的内容也同时全被旁边的辰胤看了个清楚。
所以在师兄说出关于“双修”的话题时,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却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内心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爽。
寂年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我不知道这种事该找谁,我……我也没有做过。”
他把自己到底是找陌生人还是找熟人的焦虑说了出来。
末了,来了句:“要不辰胤你帮我想想,找谁比较好?”
他想得很简单。师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而且也是真心对自己的,懂得应该也比他多——毕竟话本子里说过,宫里的皇子从小就有专人教导繁衍子嗣的知识,还有小宫女加以实践辅导。
所以问辰胤,才是他心里的最佳选择,最大的障碍只是在于如何开口。
但他现在脑子不大清醒,感觉身上莫名有些发热,手上还没什么力气,于是他也就忘了解释为什么突然想找人双修,又为什么要让辰胤替他选人。
辰胤只觉得,他师兄是只把他当成了弟弟,当成亲人,所以才会问他这种话。
他应当会很开心师兄这般毫无防备地向自己袒露心迹,这也足以证明自己在师兄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
双修本就是顺应人理人伦的事情,他很想告诉师兄其实大可不必那般避如蛇蝎,这是最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开心不起来。
甚至隐隐有些生气。
师兄问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将他也当作“人选”?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犹如火星跌入干柴,瞬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辰胤的不甘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不记得写不写字了,压着火气开口问:“为什么……不能是……”
最后一个字寂年没听清。
他侧过头,向辰胤侵身过去,想听清他的话音。
谁知撑着桌子的手一软,往桌上倒去,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梅子酒,酒香洒落一地。
辰胤稳稳将他接住,带着酒香的身子软弱无骨,烫得他指尖都颤了颤。
怎么这般烫?
寂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这么一摔,却把他最后一丝理智也摔没了,水润的嘴唇黏糊地吐出一个字:“热。”
说完,皱着眉就把身上的狐裘扒了开。
辰胤不知他是生病了还是如何,但心里记着他不能受风,一手稳稳越过桌子将寂年抱到了腿上坐着,一手拉过窗边的帷帐,将他们所在的隔间帷得密不透风。
外面一直偷看的鬼十一和蜘蛛精看到了,当即激动地对掌一声,在彼此脸上都看到了兴奋之色。
“这是,成了?”
“那还用说?你没看见他俩都贴到一起去了!”鬼十一激动地都快压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他始终不敢相信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自己了。
他一边偷笑,一边默不作声地把酒楼里所有群演请出去,直接清场方便自家大人发挥,不放心还在酒楼外下了好几层结界,喊来了一队阴兵严防镇守前后两个门,防止有没长眼睛的闯进去坏了自家大人的好事。
下章一定(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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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剑诀其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