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眼巴巴地盯着叶斯年,满脸期待:“你快给我讲讲,飞段死了没?”
叶斯年抱着手炉,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暗自发笑。这人可是2008年来的,那时候《疾风传》才刚开播,剧情且有得聊。
她慢悠悠地说道:“我可看了不止一遍,简直倒背如流。”
赵煜瞬间眼睛一亮,身子又靠近了几分:“那你快讲讲!”
叶斯年偏不遂他的意,悠然地靠在小桌上,语气拉得老长:“唉……可是现在吧,可能是心情不太好,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赵煜惊得坐直:“你怎么能忘呢?!你这么聪明!这么好看!这么善良!”
叶斯年瞥了他一眼,眼底难得浮现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赵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脸写满“你怎么忍心”的哀怨。
她很久没有这样被逗乐过了,竟然觉得有趣。
赵煜顿时更着急了:“你别光笑啊!快说啊!”
叶斯年挑了挑眉,故作思索地说道:“这样吧……你好好处理学堂和刊物的事,表现得好——我就给你讲一段。”
赵煜立刻来了精神,眼里像是燃起了希望:“真的?!”
她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些许玩味。
赵煜瞬间正襟危坐,拍着胸口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次日,长公主府的偏厅内,暖炉烧得正旺,屋中众人也是一番针锋相对的热议。
“女子学堂的第一批学员,该如何挑选?”长公主率先开口,目光在众人间扫过。
韩婉道:“恐怕还是得从那些最近向两位殿下示好的官员家眷中选。我捋了一下名单,不过二十人。”
赵煜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这学堂只向士族女子开放?”
韩婉瞥他一眼,带着几分不耐:“学堂初立,从这些人入手,有什么问题?”
两人话锋一触即燃,赵玥皱了皱眉:“你俩要是还这么吵,不如出去打一架。”
两人皆扭过头,不再搭理对方。叶斯年与赵玥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失笑。
这两人一见面就掐。韩婉嘴上说自己早已与赵渊断了关系,可心底终究还是耿耿于怀,怨他为了保赵煜而牺牲自己的名声。那点复杂的情绪无处宣泄,最后全落在赵煜身上。也正是为了撇清赵渊的干系,她才熬了几个大夜整理玄月司案件的文书,正好合了官家的心意,才让官家再度提起让她入翰林院。
赵煜起初毫不知情,如今知道了缘由,竟然一门心思想当和事佬,试图撮合兄嫂和解,结果可想而知——简直是火上浇油。
叶瑾年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接话:“我也觉得要先从士族女子入手!”
“朝中大臣或许心存疑虑,但官家对女子入仕的态度目前尚算积极。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家前途考虑。即便家中设有私塾,与两位殿下支持的学堂相比,资源和人脉的差距显而易见。更何况,学堂不仅是授业解惑之地,更是他们女儿未来踏入仕途、结交人脉的起点。”
“说得不错。”赵玥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案上的名单,“官家既然有此意向,即便他们不接受,也不会错过布局的机会。第一批学员,可从相对开明的官员家族中选拔。”
“学堂成立之后,真正能推动变革的,仍是舆论。”叶斯年看向赵煜,“云卿已答应连载绘卷,预计能吸引不少目光。接下来,我们要在刊物上刊登女子学堂的事,同时邀请正反两派的官员撰文讨论,形成更大的影响力。”
“刊物的事由思醴安排,维持中立的立场。”
思醴点头:“我手上有几个假身份能用。前阵子入手的花月阁已转手换了几处宅院,城东城西都有,正好用作书局和印坊。这些事月底前都能办妥。现在关键是——书局与刊物该起什么名字?”
众人一番议论,最终敲定书局名为“问津书局”,取“探寻真理”之意。而大沅朝第一份半月刊则定名为《求索》,意指“上下求索”。
至于刊物前期的内容,除了苏云卿正在筹备的绘卷,叶斯年向众人讲述了一个名为《镜花缘》的故事。众人从未听闻,皆露出惊讶之色。
思醴果断拍板:“这个故事好!我这就去找写手,跟绘卷一样,连载刊登,一定能大卖!”
赵玥领着众人进入下一个议题——韩婉是否入朝。
赵煜率先开口:“如今朝中缺口极大,官家已经两次开口想让韩婉入朝,但其中阻力你们也清楚。我觉得不能操之过急。官家之前让她听召入宫,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公然上朝。”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让我入朝?”韩婉语气平静,眸色微冷。
赵煜眉毛一挑:“我可没这么说。”
“你话里话外不就是这个意思?”韩婉轻嗤,“不过太子殿下一向保守,这倒也不奇怪。”
赵煜顿时不乐意了:“我能有你保守?你简直比翰林院那群老学究还轴!赵渊不过是拦下几个侍妾,这事我们俩都跟你解释八百回了,你至于这么揪着不放吗?”
韩婉脸色微变,冷笑道:“不过几个侍妾?既然无关紧要,你怎么不往东宫塞?偌大的东宫,倒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赵煜自知理亏,一时语塞。那些人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非赵渊假作风流将人拦下,恐怕他也拦不住。
“可他不也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该遣散的遣散,该安置的安置,又不是真的流连花丛。你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呢?”他皱了皱眉,仍是不服气地反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带刺,针锋相对,席间气氛陡然紧绷。
叶斯年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叹了口气,懒懒地开口:“行了,别吵了。”
两人各自冷哼一声,终于悻悻闭嘴。
赵玥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靖安殿的人没到,你俩倒是开口闭口都离不开他。”
叶斯年也接口:“要不你们仨干脆一起过得了?”
思醴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桌案:“这故事不错!我再去找个写手写成话本!”
话音未落,她突然“嗷”地一声惨叫,猛地缩回手臂——韩婉神色淡然地松开了手。
赵玥漫不经心地说道:“魏老听闻官家曾想让韩婉入翰林院,差点气得犯病。”
她语气不善,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这群老学究,现在全被苏仆射拉着站到了赵渊那边。”
赵煜转头对叶斯年说道:“赵渊的母亲是苏贵妃,也就是苏仆射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他们都想让云卿做太子妃……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够复杂的。”
赵煜脸色一僵,几人都默默看着他。他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怎么又提这茬……”
赵玥接着说:“赵渊从前就不是真的与太子对立,现在也不过是被人架着。可说到底,他究竟在盘算什么?我是真搞不明白我这侄儿的心思。”她目光一转,看向韩婉,“婉儿,你可知道?”
韩婉冷冷开口:“他?一切为了社稷呗。若他认定此事有碍江山稳固,保不齐能杀了我。”
这话一出,屋内一时无人开口。
叶斯年看了赵煜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赵煜叹了口气:“那我可得为二哥喊冤了。他就是把自己杀了,也不会动你一根头发丝。”
赵玥皱眉道:“行了,都是江山社稷的大事,扯什么儿女情长。”
她目光一扫,先后落在赵煜和韩婉身上:“你,赵煜,还有你,韩婉,都把心思收一收,别坏了大事。”
赵煜不服气地指着叶斯年:“你怎么不说她?”
赵玥闻言,唇角微微一勾,目光带着几分戏谑:“郡主的心,可不在你身上。”
赵煜:“……”他都快哭了。
叶斯年却大笑着端起茶盏,与赵玥轻轻一碰,两人畅快的笑声回荡在厅内。
次日,长公主以政务繁忙为由,向官家请准,让韩婉以参议政务的身份进入参知政务院,作为她的副手,平日无需上朝。此举暂时避开了朝臣的正面冲击。
然而,众人皆知,这一机构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待朝局稳定,势必会被裁撤。因此,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尽快完成一系列布局。
叶斯年提出自己的看法。她直言,韩婉若仅停留于临时机构,虽能积累经验,却始终局限于长公主的幕僚身份,难以真正奠定女性入仕的先例。她希望韩婉能进入司法体系,以更具公信力的身份立足朝堂。众人皆认可这一布局。
与此同时,赵渊已了结长安府事务,回京述职,并卸下长安府尹一职。朝廷随即决定,由户部尚书徐霖调任长安府,接掌府尹一职,以平衡地方权力格局。
张澄,字文泽,科举出身,曾任大理寺丞,后因治政有方,被调入户部,历任郎中、侍郎,最终升任户部尚书,在财政调度、地方治理方面皆有卓越建树。虽不刻意站队,却在朝堂内外声望不低,深得官家信任。
长安府一直沿袭州一级建制,苏廷章就曾任知州一职。此前赵渊上任,因其皇子身份才破格担任府尹,而此次徐霖履职,官家特旨将“知州”正式改为“府尹”,此举无疑是对长安府行政地位的全面提升,进一步稳固其作为陪都的权柄。
这一变动,隐隐透露出官家的深思熟虑——长安,将在接下来的风云变幻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宁安王府内,灯火通明,案上铺开几幅画稿,叶斯年正伏案细细推敲着故事的构架。这几日,她与苏云卿书信往来,探讨着如何让故事更具张力,既能吸引目光,又能隐晦传递理念。
苏云卿在画稿中设计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倒是别具一格,但她总觉得这形象过于严肃,难以调和故事氛围。叶斯年正提笔写道:“你可以让它翻个白眼。”
她刚觉有趣,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郡主。”青枝匆匆推门而入,“宫里的公公送来了一封信。”
青枝将信笺呈上,压低声音道:“来人出示了宫中令牌,交予信件后便匆匆离去。”
“今夜三更,玉兰苑一叙。不得声张。”
没有落款,没有印章,亦无其他可辨识身份的标记。
她第一时间想到皇后。
可转念一想,那日乘热气球飞走的大司命还杳无音讯……她心底顿生一丝警惕。
她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还是带着信去了叶绍处。
“这是永庆公公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