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司律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是不是司律在背后也会和别人诋毁我?”
不信任,鄙夷,疏离的情绪统统写在脸上。
明明是害怕和心虚,但顾清梦非要梗着脖子不服软。
“梦梦,不许胡说。”司寒霜沉下脸,语气透着不悦。她不过是担心这个行业水太深,顾清梦涉世未深会吃亏,所以好心劝一句。
怎么到了顾清梦口中,就成了背后说张初晓的坏话?
至于背后诋毁顾清梦,更是无稽之谈。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把人关在家里,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背后诋毁顾清梦。
被司寒霜凶了一下,顾清梦缩了缩脖子,抱住了后座的靠枕。
柔软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回想起某些事情。
这个靠枕是她放在司寒霜车上的。
去年冬天,她过生日,司寒霜驱车带她看烟火。后来,两人在车内情难自已,虽然开了热风,顾清梦还是冻着了。
没过几天,小姑娘红着脸,把这个抱枕放在了车上。
抱枕拉开就是一个小毯子,平时收起来又不占地方。
虽然这个抱枕看起来有些幼稚,被车子沉稳的内饰包裹着,显得格格不入,但司寒霜还是纵容她将抱枕放在了车子里。
就像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在阳光下疯狂生长。
那时候,或许谁都没想过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车子在地库停下,司寒霜拉开车门,顺手拿着医生开的消炎药下了车。她睨了顾清梦一眼,见她脸色惨白,责备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个小姑娘,惯会利用自己这楚楚可怜的外表博同情,偏偏司寒霜吃这一套。
顾清梦环视四周,熟悉的地方。
她虽不太想回去,可正如司寒霜所说,合约还有一个月,她再怎么不愿面对,也得履行义务。
毕竟钱都收了。
司寒霜的步子慢了几分,到了电梯口,她微微侧身,为顾清梦扶住电梯。
目光交汇的一瞬,顾清梦红着脸低下了头。
刷了十六楼的卡,电梯停下的一瞬间,顾清梦忽然想起了什么。
直到司寒霜打开了入户门,顾清梦还站在外头不肯进去。
“梦梦,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司寒霜以为她因为昨晚把她赶出去的事情在闹脾气。
赌气也要有个限度,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金主,这几日的纵容实在有些过了。
“没有闹脾气,我……去楼下一趟。”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顾清梦既后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她翻到了楼下的阳台,还把人家的花架子弄毁了,早晨的时候承诺过会赔偿,折腾了一天,差点忘记了。
司寒霜打量着顾清梦,难怪顾清梦白日里的那身衣服她没见过。
为了保护顾清梦,司寒霜从不会给她买一眼就能看出牌子的衣服,可今天顾清梦穿的那身……
“早去早回。”
司寒霜独自进了门,透过智能门锁,她看到顾清梦从消防通道走了下去。
来到十五楼,顾清梦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两次,无人应答,顾清梦以为家里没人,正要在智能门锁留言,就听到里面传来对讲:“请稍等一下。”
大约两分钟后,门才被打开。
“抱歉,刚刚在阳台。我身体不太好,不能走太快,让你久等了。”池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清梦这才注意到,女孩的唇色有些发紫,应该是心脏不太好。
想到女孩早晨小跑着去给自己拿衣服,顾清梦的心情有些沉重。
“是我该说抱歉,今天早晨给你添麻烦了。我损坏的那些东西,还有借你的衣服,一共多少钱,我赔给你。”
“先进来坐吧。”池舒侧过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脱鞋。
顾清梦以为清算起来会比较麻烦,也就没有推辞。
池舒身高与她相似,只是看上去更加孱弱。与顾清梦的清瘦不同,池舒身上的病气太过明显,就这么站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见池舒要给她倒水,顾清梦赶忙阻止。
“不用了,我清算完赔偿就走,不会打扰你太久。”
池舒只是笑笑,她在玻璃杯里放上一片柠檬,推到顾清梦面前。池舒的目光柔和,看起来很乖,她看起来并不急着谈赔偿,好像只是想顾清梦留在这里陪她说会儿话。
顾清梦接过水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真的很抱歉,今天早晨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有觉得麻烦,反而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一天。”池舒笑起来,会露出一个小虎牙。
顾清梦能感觉出池舒没有恶意,但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唯一的依靠大概是她的金主。
这样的环境下,顾清梦实在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
“那个,我先把衣服的钱转给你吧,阳台那些东西的价格如果不方便计算,我可以给你买新的。”顾清梦选择无视了池舒的示好,执着地想要快速理清这笔账。
池舒有些失落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声音有些闷:“衣服是妈妈买的,很久之前的款了,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已经是旧衣服了,让你买回去也不合适。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我点一个小蛋糕吗?”
她想交朋友,对方却想着给钱。
“你……应该不能吃奶油吧。”当初顾清梦的父亲被认定的死因是心脏病,顾清梦查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池舒这样子,按理说不可以吃蛋糕之类的东西。
“哦,好像是。”池舒拖过抱枕,紧紧地抱在怀里,“那能陪我说会儿话吗,或者陪我看一会儿电影,只要一小时……”
池舒不缺钱,也不想要赔偿。
她的妈妈会定期打钱给她,一日三餐有专人上门来做,衣服包包专柜也会安排人定期送来。
可她不能出门太久,最多就是在小区的公园里晒晒太阳,也不会有朋友陪她逛街,那些奢侈品于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看着池舒落寞的神情,顾清梦有些不忍,她短暂地忘记了司寒霜那句“早去早回”,坐下来陪池舒看起了无聊的纪录片。
片子的主题是有关美食的,里面的很多食物都是池舒不能吃的。
池舒忽然偏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进度条已经走了二十分钟,两人显然都没有看进去。
“什么问题?”无法把账清算完,顾清梦觉得如坐针毡。
她希望能够有什么办法弥补池舒,至少不要让自己觉得太亏欠。
“工作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早晨很危险。”
“对普通人来说,工作真的很重要。”顾清梦不会对陌生人说太多,尽管她在司寒霜面前娇娇弱弱,但面对其他人,总是会有一点距离感。
也许连顾清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有时候很像司寒霜。
“可是,你应该也不缺钱吧。”池舒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顾清梦。
五官清秀,皮肤没有瑕疵,虽然稚嫩却不怯弱。
两人年龄相仿,池舒却渴望自己能像顾清梦一样。
顾清梦看起来不缺钱,池舒这个推断不是没有道理。顾清梦早晨那一身衣服,池舒在杂志上见过。
她住在自己楼上,不管是买的还是租的,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谈到金钱,顾清梦眼中浮现出一丝苦涩。
她只是暂时不缺钱。
“钱是赚不够的,比如家人生病,或者别的什么……你没办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存钱。”
顾清梦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后续的治疗要砸进去多少钱,因为精神类疾病不能够购买商业保险,许多进口药物基础的保险无法报销,需要自费的部分对普通人而言实在是不小的数目。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司寒霜丢出带有羞辱意味的转账时,顾清梦会毫不犹豫地收下。
也正是这一举动,把她们原本带着温情的关系推至纯粹的金钱关系上。
“这样吗。”池舒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母亲,“我妈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顾清梦皱了皱眉,“你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她以为池舒的家人只是加班,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住。
池舒这种情况,怎么能独居?
池舒摇了摇头,“妈妈和爸爸都很忙,他们是从事建筑行业的,有时候需要跟着项目走。就算不需要出差,只在集团内部,也需要经常应酬。有时候应酬到很晚,他们担心打扰我休息,也就不来这边了。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
“可你的身体……”顾清梦注意到,池舒说话的语速很慢,如果说太长的句子,就需要停下来喘息片刻。
她这样子,看起来很严重。
池舒抬起手,露出了一个和智能手表很像的东西。
“反正有这个,他们能随时看到我的身体情况。如果数据异常,他们会让家庭医生过来的。做建筑的就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听到建筑行业,顾清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的语气柔软了许多,“叔叔阿姨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是这个道理,可我从16岁开始我就没有继续读书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朋友,生活再好又有什么用,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无趣。”
所以池舒不想要顾清梦赔偿她的损失,只想要顾清梦能够坐下来陪她说说话。
“为什么不能读书?只要不剧烈运动,应该没关系吧。”
“也不全是身体原因啦,当时好像有什么事情,爸爸妈妈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怕我因此受到伤害……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能和我做朋友吗?就当是为了感谢今天我借你衣服,让你能够稍微体面地出现在工作岗位上。”
池舒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顾清梦一愣,看着池舒亮闪闪的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好吧,不过我平时也比较忙,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
“没关系,能交到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好,我叫池舒。”
池舒的语气难掩雀跃,说完之后,她又有些虚弱地喘着粗气。
“池舒……”顾清梦跟着池舒,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有些机械地说:“你好,我叫顾清梦。”
池舒,父母从事建筑行业。
会这么巧吗?
顾清梦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坐在被告席上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名川建筑的老板池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