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律师的金丝雀 第6章 上车

“难怪司寒霜说你不合适。”

明明这话司寒霜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次，可当她从别人口中听到司寒霜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忍不住神伤。

就像是两个人的私隐，而今成为司寒霜与他人的谈资。

司寒霜不是一个喜欢再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哪怕她的当事人或者对方的当事人再怎么无耻，顾清梦忍不住吐槽两句时，司寒霜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这种人很常见，只是工作，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哪怕对方律师为了赢官司做出突破底线的事情，司寒霜也不会在背后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甚至会告诉顾清梦：“律师的职责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你可以不这么做，但你不可以阻止别人那么做。”

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人，却在别人面前那么说自己……

顾清梦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次呼吸都觉得难受，相比之下，腿上的伤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张初晓不是没看出顾清梦眼神中的落寞，她只当小姑娘太玻璃心，并没有放在心上。

招实习助理是为了分担工作，不是为了给人当人生导师的。张初晓自认为说话够含蓄了，这么一句话都受不住，怎么当律师？

“没带电脑的话，先去法院送个文件。出了律所右转500米，104路公交车直达。也可以打车，不过律所不报销。”

张初晓把一份文件往桌子上一丢，随后头也不抬地开始涂指甲油。

接过文件，顾清梦退出了张初晓的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里面最后传出来一句：“送完以后回去把电脑带着，下午还有别的工作。”

顾清梦拿出手机搜了下距离，坐公交需要40分钟，这个时间公交车正是拥挤的时候，要是打车，至少要六十块钱，也未必能保证速度比公交快。

权衡之下，顾清梦还是咬牙往公交站走去。

500米的距离不算远，但因为腿上有伤，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好不容易快走到了，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从自己面前经过。

下一辆要30分钟才到。

正当顾清梦纠结要不要打车时，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奔驰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缓缓下降，映入眼帘的是司寒霜完美的下颌线。

夜晚会披散着的海藻一般的长发此刻被鲨鱼夹盘在脑后，锐利的眼神衬得她愈发难以接近。

“上车。”

不带一丝感情的两个字让顾清梦有些犹豫。

关系解除，她本该没什么身份上司寒霜的车。可同事之间，搭个顺风车似乎也没什么。

不过，司寒霜会这么好心捎自己去法院？

她的眼神，更像是要把自己抓回去关起来。

顾清梦抬头，看了眼右上方的监控探头。

司律执业多年，不能知法犯法吧。

“司律也去法院吗？”顾清梦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多问了一句。

“上车。”司寒霜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好凶。

顾清梦抓着手里的文件后退两步，后背撞到公交站牌上，牵动了腿上的伤。

豆大的汗珠滚下，不知是热得，还是疼得。

司寒霜看了眼后视镜，也不顾及不能在公交站前停车，她利落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长腿一跨，三两步来到顾清梦面前，抓住纤细的手腕，反手打开另一侧车门，把人丢到了后座。

动作粗暴，推搡间布料摩擦着膝盖，顾清梦疼得到抽一口凉气，却还紧紧护着手里的文件。

瘦瘦小小的一只，看着可怜又无助。

眼看着车子掉头，往法院的反方向驶去，顾清梦心里一凉。

她这是想搞砸自己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好让自己滚蛋。

顾清梦下意识去拉车门，司寒霜早已落锁。

“司寒霜，你停车！”柔若无骨的手用力地拍打着车窗，没几下便拍得掌心通红，更让她后怕的是，刚刚情急之下竟叫出了曾经金主的全名。

透过后视镜，看见顾清梦红着眼眶，眼里满是不甘，司寒霜嗤笑道：“是翅膀硬了，还是不装了？”

“我已经在协议上签字了，现在我说什么、做什么应该和司律无关。”

“梦梦，要做律师怎么可以这么不谨慎，你签字的时候难道没看时间吗？协议一个月后生效，这一个月内，我还是你的……”

金主。

司寒霜的尾音微微上扬，为说出口的两个字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细听下来，她的语调还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一年来，两人在床上足够契合，司寒霜不想这么快斩断两人的关系。

她想着用这种方式稍稍恐吓一下小姑娘，只要她乖乖在家里等她回来，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想到顾清梦这样决绝，拼了命也要进海诚。

顾清梦倔强地撇了撇嘴，忍不住阴阳怪气：“怎么，这种工作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交接？照这么说，等司律找到新的情人，我还得和她坐下来面对面聊聊，好让她清楚司律的喜好，也省得司律费心调//教……”

那份关系解除协议拟好的瞬间，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算还有一个月又怎么样。

顾清梦舍弃了心里对女人的依恋，司寒霜更是不再疼惜。

在绿灯变红的前一秒，司寒霜猛踩刹车，顾清梦猝不及防，身体随着惯性往前扑去，膝盖撞在前排的座椅上，伤口被撕裂，在米色的内饰上留下一簇红梅。

“你！”这一下，疼得顾清梦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她恨恨地看着司寒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灯了，是该停车。

要怪只能怪她太过信任司寒霜的车技，没有系好安全带。

就如同以前亲昵的瞬间，她以为司寒霜会手下留情一般，最终疼的还是她自己。

等红灯的间隙，司寒霜低了下头，才发现自己的白色西裤沾上了红色液体，许是刚刚拖拽顾清梦时碰到的。

伤得这么重吗？

司寒霜透过后视镜暗暗观察，顾清梦穿着黑色裤子，看不出到底流了多少血。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身上那条裤子不合身。伤口渗出的血把米色的真皮座椅染红，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她早晨到底经历了什么。

早知道她宁可跳窗也要进来，就该把人绑在床上关她一天。

不，那是非法拘禁，她不能顶风作案。

愣神片刻，红灯变绿，直到后方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司寒霜才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顾清梦吸了吸鼻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这个方向，也不是回家的方向。

“去医院。”声音如昆山玉碎，只是语气缓和了几分，就像昨晚顾清梦晕倒后，她让她别睡在地上。

“不行，我得去法院送文件。司寒霜，司律，姐姐，你放我下去好不好。”顾清梦软了几分，虽然依旧有些急促，但车内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司寒霜没有应声，她的手紧紧捏着方向盘，咬肌暗暗发力，狭长清冷的凤眼流露出不悦。

她是有口气没处发，一贯冷静的司寒霜在看到顾清梦出现在律所后就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很想问问顾清梦，到底有什么不能直接对自己开口，非要用这种方式走进海诚。

她也想问问张初晓，自己细心养了一年的金丝雀，怎么到了张初晓那里就成了要带着伤去跑腿的廉价劳动力？

打下烙印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舍弃，尤其还是这么一只迷人的宠物。

“司寒霜，你不停车我就报警了！”顾清梦红着眼睛，明明是在发火，可她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你可以报警，到时候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时间一样会被耽误。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否认自己做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要求警方拘留我。等拘留通知书送到我的工作单位，整个律所都会知道，有个实习生刚来第一天就把高级合伙人送进去了。你猜猜张初晓会因此赏识你的能力，还是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司寒霜车速没有减缓，语气却不再冰冷，声音温润，不急不缓，就像过去的无数次，当顾清梦对于法条的解释有疑惑时，她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耐心为她解答。

你猜猜张初晓会因此赏识你的能力，还是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顾清梦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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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