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到异常艰难阶段,上一年大小悟山区旱得快冒烟,庄稼颗粒无收。
下半年暴雨不断,有些房屋冲毁。田地被冲得七零八落,山路像切断了的肠子,一节一节摆在行人面前。
百姓没饭吃,大量外出逃荒要饭。无粮无人的根据地军民面临生存危机,新四军五师动员根据地军民发扬南泥湾精神,开展生产自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烈日炎炎的七月,树叶干卷了,树枝发黄,山上的小动物被猎人打得不敢出来捕食。
李侠奉命前往天门汉阳调剂粮食药品,临出发前夜,罗朝丰不放心,又增派一名女性侦察员安素珍扮成夫妻同行。
李侠尽管在家乡抗日,但是,他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偶尔在小河溪露面,也是任务需要,更是为了保护开明参议员李东家。
因此,当地人都认为李家少爷还在汉口上大学,或者做生意,甚至有人还以为他在日本留学,根本不知道他早已参加了新四军队伍,更不知道他早已成为**汉口地下组织成员。
李侠远行身上一定带上僧衣、日本华中司令部秘密黑龙会会员特别通行证,以防不测。
李侠语言模仿能力超强,可以说汉口话,孝感话,还可以说黄陂话,日本话滚瓜烂熟。这次远行,他没有选择花园火车站,而是改道黄陂滠口上船经姑嫂树码头,转道汉阳天门新四军辖区。
他为“妻子”安素珍租了一顶小花轿一路南行,行到黄陂与孝感交界的凉亭,进入广西佬(白崇禧部队)军管辖区。
国共合作时期,李侠干脆亮明身分,得到了友军协助,顺利通过哨卡。
路过东杨岗附近,遇到二鬼子盘查,李侠机智应付,正准备离开,碰上了土匪刘梅溪。
此人好色贪婪,强占自己的侄媳妇,又打过日本鬼子,与日本鬼子存在扯不断理还乱的勾连。
刘梅溪看到美貌如花的大姑娘安素珍,口水快流出来,但他又没有理由扣留这对从桂系防区出来,气质不凡的夫妻,生怕搞错了惹出大麻烦。
杨匪决定采取文攻,把这对新人软禁在司令部后院的临时招待室,好酒大肉伺候了一天。
这可把李侠急坏了,他暗自埋怨罗连长关爱有加,不该配备一个女战友。
两个人在招待室左等右等,商讨脱逃良策,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深夜,李侠让安素珍使出美人计,趁机打昏值守,跳窗消失在墨汁一样的田野。
几经周折,这对“夫妻”顺利完成任务,并经过秘密交通站交接完成向根据地转运急需粮食手续。
两人手拉手亲亲热热从汉口火车站上车,一路北上,抵达王家店火车站,顺利通过盘查。
走向根据地的李侠如释负重长吁了一口气,胜利的笑容重返脸庞。
他俩又扮成回娘家的小夫妻兴冲冲地往赶路,安素珍骑的小驴儿打着响鼻,欢叫起来,驴蹄与路面摩擦发出节奏感强烈的蹄哒蹄哒声,借助驴足发出的声响,安素珍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豫剧《花木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将士们才能有这吃和穿。你要不相信呐,请往这……”
她没唱完请往这身上看,却看到了前方飘起的尘土,马上跳下驴子,对李侠说:“快点,进树林。可能遇上鬼子别动队。”
李侠机警地跳上土坎向前远眺,发现情况可疑,双双钻入树林,留下可怜的驴子原地拉长了驴脸打转转。
他们快速脱离危险区域,选择一条羊肠小道往回家的方向穿行。
行了一段崎岖小道,左侧方向响起了一声枪声,李侠隐藏在岩石后面,又听到几声枪声,他判断枪声的大致方位及距离,深思一会儿,说:“可能是我们的四老板遇到了日本鬼子。”
安素珍也是经过战火洗礼的战士,能从三八大盖,汉阳造,驳壳枪的响声判断出敌军,友军,自己人。
她恨自己手上没有武器,只能躲藏。李侠坚定地说:“不可贸然出击,暂避一下,观察动静再行动。”
安素珍却说:“这里属敌我交叉控制区,赶快离开,寻机帮助战友,进入根据地就安全了。”
他们往山里走了几公里,突然听到附近打骂声和喊叫声,透过密密麻麻的灌木遮掩的羊肠小道。
李侠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背驳壳枪的黑衣人正在殴打一个村民,周边好像没有其他人。李侠怒火中烧,顺手抄起一根两尺多长的树棍快速接敌,朝两个打得正欢的黑衣人狠狠击打下去,树棍打折,两个便衣二鬼子哼都没有哼一下,瘫软在小路旁。
被黑衣人打的青年男人奋起,搬起一块石头又往其中一个腿还动弹的黑衣人脑壳砸了下去。
男人边擦脸上的血,边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大不了老子上山当新四军“”
李侠从男人口中打听到,近两天,日本出动了一个大队兵力,带上二鬼子进山扫荡。他受人之托进山送信被鬼子的别动队发现,七拐八弯甩掉几个日本兵,刚脱离危险区域,哪晓得阴沟翻船,正当他坐下来喘口气,不料从山林钻出了这两个死鬼,一人难敌四手,自己差点送命。
青年男人双手抱拳向李侠道谢,正准备离开,李侠拉住说:“我护送你走一程。”
安素珍说此地不可久留,快点抄近路上观音山道人洞躲藏,挨到天黑,到接应位置与接应队员会合。
此时,周边山林又响起三八大盖枪声,李侠判断日本人就在附近搜山,过了多长时间,就可能搜过来。赶快进道人洞避开敌人,伺机下山到野人沟。三个人避开山道,直接穿过荆棘丛林爬上悬岩从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口进入道人洞。
住守仙人洞的道人长髯飘逸,发髻高束,身穿暗黄灰布长袍,仙风道骨。他根本没有觉察有人进泂了,正专心致志研读老子《道德经》。
李侠快步跑向道人,双手合抱请求道:“道长,我们要找四爷的人,今天遇到麻烦了,行个方便,替我们打个掩护。”
道长没有回答照办,还是不办,起身快步走向山洞左侧,嘴巴向离地面约五尺高的洞壁上翘了两下,示意快点钻进去,并嘱付进去后,搬动右边的石头堵住洞口,下面的人就看不出破绽。
李侠扎马步背靠石壁,双手挺举安素珍先上去,青年男人麻利跳上李侠的肩膀爬进去了。
此时,进山搜查的敌人快进洞,再想上去恐怕来不及,李侠从行礼袋中拿出日本浪人和服,在道人面前晃了几晃,道人怔了几秒钟,回过神来会意点头,提起道服快步跑向洞口。
两个日本兵和五六个二鬼子已经佝偻着爬到了洞口约十丈远的山坳,再过几分钟就接近洞口,道人为拖延时间,一路小跑迎了下去,故意大声问:“客家有何事,慢点走,小心崴了腿脚。”
道人边说边一路小跑,跑到鬼子兵跟前,虔诚地双手合一,欢迎贵客光临寒舍。站在原地旋即开始背诵道德经:
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常有,欲以观其微。
日本鬼子端着白光发亮的刺刀,厉声问:“你的,一个新四军的看见?”
道人故意装迷糊回话:“我的,枪声的听见,皇军的看见,《道德经》的在读。”
敌人用刺刀挑开道人手中的《道德经》。
道人双手合一,连声说:“罪过,罪过。”
敌人听不懂道人说的什么,径直闯入山洞,几个敌人在洞中搜寻了半天,没有发现可疑地方,围绕道人转了一圈,怪怪的笑了,收队下山。
狡猾的敌人没有搜到新四军,并不甘心,他们假装下山,约半个小时,突然快速出击,冲向山坳,欲进洞搜查。
得亏李侠机智,有斗争经验,日本人进洞后,他身着和服,傲慢地坐在一块近似桌子的条石上,大义不可侵犯的气场,着实吓住了几个鬼子,鬼子思忖这荒山野岭的山洞,怎么出现了一个日本浪人。
一个老鬼子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端起刺刀逼过来。
李侠面不改色,心不慌,面对刺眼的刺刀,他突然用日语威胁了几句,日本兵顿时双脚并拢,行举枪礼,小心后退,折身出洞,头回都不敢回一下。
道人被刚才的一幕搞糊涂了,看到鬼子狼狈样子,他一下子狼狈了,站在离李侠五六尺远的石桌后面,盯住李侠的眼睛,结结巴巴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洞里做什么?”
李侠说自己是生意人,刚才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男人是四爷。
等道人平静下来,李侠说:“大恩不用谢,后会有期。”说完,带着战友,从刚才进洞的洞口下山。
突破重围,李侠帮助年青男人找到了四老板。
他和安素珍辗转到二十四拐野人沟附近终于找到了接应的罗朝丰。清澈的月光照亮了归家的路,李侠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太阳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