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机铃声叫醒我,是阿权。
“哥,你起来了么?”
“嗯……”
“一会儿你直接来店里吃饭啊!”
“好……”
我想着他们会早吃饭,应付午市,赶紧起来,洗漱、收拾东西、退房,出门,一路几乎用跑。还是太晚,十一点,才到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今天不忙啊……”
“哥,你来了?”阿权放下手机站起来,“这边中午一直不算忙,学校都有免费午餐的,都是晚上放学到夜宵时间。”
“今天还是周六!”贺菊聊起布帘,从里面伸出头来,“哥,我在热菜,马上吃饭!”
“哎……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哥你等着吃就行……”
“这后厨没办法烧菜的,你们是一大早烧好带来的?”
“是的,阿菊早上起来就去菜市场了!”阿权笑笑。
“昨天夜里,我跟二姐打电话了,说你来找她了!”阿菊端菜出来,笑盈盈的一句话就把我撂翻在地。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习惯性的摸下巴。
“所以,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我的笑容估计不比哭相好多少,我把右手,从桌子上放下去,顺着自己的膝盖摸到小腿,然后狠狠的捏了个圈,松开,大拇指在食指的第一个关节上搓。
“阿菊手艺也很好的!”
“嗯嗯!一看就好吃!”我知道自己机械附和拍马屁的样子很丑,但他们压根都不在乎。
“红烧排骨,鱼香肉丝,回锅肉,番茄炒蛋,这个烧鸭是昨天剩下的,尝尝、尝尝,我二姐烧菜没我好吃的……”贺菊菊很高兴。
“嗯嗯!好吃!好吃!”
“阿权,给姐夫开啤酒!”
“不喝酒了,我下午就回去了……”
“还是从佛山走么?”
“嗯嗯……”
“那没事,那地方就跟汽车站一样,你稍微晚点还你能等你个十来分钟!”
“这么神奇?”
“那边很随意的!我们喝点!”
“不喝了,不喝了,下午你们还要继续做生意,全靠贺菊一个人是不行的!”
“喝一小瓶,没事的!”阿权直接开了,递过来,没办法不接。
“姐夫,我知道你基本不喝酒的,但夏天,这啤酒不算酒……”
“就是啊,哥!”
“店里生意咋样?”
“还行……我跟阿权就算是放假,现在一天多的时候也能上千,我记得上个月有天居然做了三千多块钱……”
“现在都是自己到批发市场拿货了?”
“是的,冰粉这些都是我自己前一天晚上做好,早上开门的时候带过来……”
“你们两个人的工资都赚不回来吧,别光挑好的说……”
“房租是我姐交到年底的,刨除房租,我们两个人的工资还是有的,这两个月都还可以的……”
“反正也是做到年底再看,最好是能转让掉,这样多少还能折点钱回来。这些设备要是卖二手货,那就完全不值钱了,装修也都是白费的。”阿权说的才是实话。
“是啊……能转掉是最好了,要不就是生意还行,一个人也能应付才行……”
“二姐也是这么说……”
“你姐有没有说她最近咋样?”
“她说还行……”
“……”
“她说,你要是真的找她,肯定能找到……”
“……”
“姐夫,我说,你们这是何苦呢!”
“我……你能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吗?”
“你不说我肯定不给……哈哈哈……”
“哈哈哈哈……阿菊,你好坏啊!”阿权总算是把气氛拉了回来。
“喝酒!喝酒!阿权给我也开一瓶!”
“嗯嗯……”
“姐夫,等下吃完饭,我让阿权送你到火车站!”
“都喝酒了,我自己去就行!”
“哥,你想多了,不是开车,是骑电驴……哈哈哈……”
“那行……”
“哥,阿菊三姐妹,都是很好的女人,只是二姐从小当男孩子养的,又是习武多年,性子强些……我们都希望你是二姐夫的……”在去火车站的路上,阿权跟我说。我没办法回答,就在风里,默默的“哎”了一声,不知道他听到没有。进站前,阿权递了一支烟,还给我点上了,我抽了一口,直到阿权的声音消失在路口。
江苏,做超高压电缆的就那么两三家,不是苏州就是无锡,这是我昨晚就想好的。七点多到浦东,九点半前到虹桥,还有到苏州的高铁。十一点的时候,我从苏州站出来。偌大的出站通道基本没啥人。
我拿出手机拨了那个电话号码,三声铃响,通了。
“喂……那个……我……”
“结巴个屁,你人到哪儿了?!”
“我刚才苏州站出来……”
“你不是中午吃完饭就出来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到?”
“到佛山机场都两点多了……机票是五点多的……到的浦东,转到虹桥又是一个半小时地铁……”
“然后你从虹桥买高铁票到的苏州?你是傻逼么?你不知道提前约个顺风车?”
“没坐过啊……”
“你他么还是这么弱智的么?”
“你在哪儿?”
“我在吴江,你去看看地铁还有没有了……他么的笨批,太晚了十点半最后一班地铁……在那儿等着我去接你!”
“不用的,太晚了……”
“那你晚上睡火车站?”
“我找个地方住……”
“我就是最看不得你这个贱兮兮的装!自己打个车到老子这儿来!地址我发你!”
“好……”
十二点多,我到了,贺兰就在路边站着,不知道她站了多久,我彻底怂了。
“晚饭吃了没?”
“没……”
“跟我走!”
“嗯……”
九月底的苏州,后半夜已经有些凉,路灯下移动的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相隔一米,是,凶巴巴的贺兰,怯懦的我。
我知道,这夜里的凉就是苏州为数不多的初秋,这时候贺兰的凶巴巴或许也是对我最后的温柔似水。
我背着包,走在后面,跟无数个过去一样,又跟无数个过去不一样。之前我不曾在意,所以有了现在,现在我无比珍惜,不知道有没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