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刘子业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刘楚玉脱口而出道。
“嗯,法师,昨夜休憩的好嘛?”刘楚玉坐在床榻边道
刘子业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将被褥裹紧自己,耳尖泛红道:“阿姊,你怎么在这,今日不用去国子监吗?”
“今日是夏至例休啊,皇爷爷携后宫娘子去法华寺礼佛了。”刘楚玉托着下巴,眨着杏仁似的双眸道
“那我更衣,阿姊去外间等我罢。”刘子业转过身子别扭道
“哦,好,”刘楚玉拎着裙摆出门后,又转过头调侃道:“法师,虽说你我自幼不在一起长大,可血浓于水,法师对阿姊实在不必如此害羞哦。”
刘子业被刘楚玉打趣,一时脸上挂满红晕。
青石边伺候刘子业穿衣边偷笑道:“开始公子受诏要回建康,奴还有些担心人生地不不熟,公子能不能适应,如今看来都是奴多虑了,有郡主在,这台城跟江州也没有区别。”
清晨微光洒在刘子业身旁,微风徐徐逐渐被丝丝暑气侵略,空气中飘散得是杏花的味道。
刘子业更衣后走到外殿,便看到刘楚玉在案前挥墨,心想:‘今日例休,阿姊还如此好学,若不是因阿姊怜惜我年幼,主动请旨替我进建康陪读,恐怕以阿姊的聪慧早就与大能比肩’
刘楚玉看着刘子业愣神道:“法师,看我画的如何?”
刘子业欣然上前,正准备欣赏墨宝,夸奖的语句搜罗了一箩筐,却如何也说不出,到最后硬生生憋出一句:“阿姊?这是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刘楚玉疑惑的拿起绢纸上下打量道
刘子业努力联想,实在不清楚面前这一坨像树又像石头的“画作”是什么。
“这是求心石。”刘楚玉侧转头看着刘子业看
“求心石?”刘子业将视线转回到画作上不确定道
“对啊,我是按照云深大师所述作得这幅画,求心石,只要心诚便可显灵,达成所愿。”刘楚玉挑眉道
“心诚?”刘子业道
“嗯,法师可有什么心愿?”刘楚玉笑眼弯弯得凑近刘子业道
‘心愿、心愿是、心愿’
刘子业正愁思不解时,眼前画面忽得变暗,头重脚轻时,景别变化。
‘这是,江州武陵王府’刘子业看向屋内心中默念。
屋内烛火微明,人影摇曳,谈话声逐渐清晰,声声入耳。
“太子已过及冠之年,而子业不过五岁,如何能做得这太子伴读,且从江州到建康,长途颠簸、水土不服,子业自幼身体羸弱如何能去得。”王宪嫄美目含泪仰视刘骏道
“我何尝想让子业去那虎狼之地,但如今时官家下诏,谁又能扛旨不尊。”刘骏抱抚着王宪嫄的背安慰道
“我写信求求母亲罢,母亲与官家自幼一同在台城长大、总有些姐弟情谊,应当能劝慰一二。”王宪嫄道
“不可,此举本就是官家对各封底亲王的试探,若让官家以为我们有不臣之心,届时只怕更为棘手。”刘骏不赞同道
“可子业实在年幼,如何能在那吃人堆里求生。”王宪嫄落座难掩悲伤道
刘骏眉头紧锁,进退两难。
“爹爹。”刘楚玉走上前语气坚定道:“女儿愿代子业前往建康。”
王宪嫄抬头拉着刘楚玉的手哽咽道:“你同子业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你们谁去,我都不能安心。”
刘楚玉擦去王宪嫄脸上的泪珠安慰道:“母亲,我是父亲与您的长女,也是子业的阿姊,合该是我去。”
王宪嫄将刘楚玉揽到怀里,止不住的眼泪掉落
看着曾经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刘子业再也不想让阿姊为自己承担一切,奋力推开门大喊道:“不。”
话毕,画面全暗,刘子业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身后被一人抵住,刘子业转头看去。
刘骏出现在刘子业面前,冷漠道:“我没有你这种懦弱的儿子,楚玉替你远赴建康,你却弃她于不顾,你我就此断绝父子关系。”
“爹爹,您听我解释。”刘子业说完,便欲上前拉着刘骏的衣袖,突然身后传来话音。
“子业,你让我太失望了,我对你多年教导,你却变成这般自私自利的模样,实在有辱门楣,你我从此断绝母子关系。”王宪嫄面色厌恶道
“母亲、母亲。”刘子业无法控制手脚,只能看着二人离开。
“法师。”刘楚玉的呼喊声传入耳畔
“阿姊,阿姊,我不是故意不回去救你的,我。。”刘子业听到刘楚玉的声音突破控制,转身正欲解释,便愣在原地。
只见刘楚玉浑身血迹,手持匕首,眼神空洞的看向刘子业,突然脸色悲戚,狠绝的将匕首插入脖颈处,口中鲜血喷涌出,仰面瘫倒在地。
“啊、阿姊,”刘子业声嘶力竭喊道,浑身像是被火烧般灼热,皮肤也被一层层撕扯、碾压、鞭笞,有无数只蚂蚁在疯狂啃噬自己的脚底、手心、脏器。
“啊啊~。”刘子业突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息。
“啊啊啊,”张五躺在椅子上正回味与春满楼兰香姑娘一夜**,正满脸春意咂舌,突然被刘子业嘶吼声吓醒后狂叫,从椅子上滚落,缩在椅脚贼眉鼠眼的四处查探。
“吓死我了,你喊什么,”张五抬头便几个狱卒盯着自己,自觉丢人,剜了一眼刘子业道
“擦擦你的哈喇子罢。”一狱卒道
“你懂什么,我这是跟春满楼兰香姑娘梦中相遇呢。”张五说罢陶醉的闭上眼,舔了舔嘴角。
“你还有时间做梦,这刘子业服完药散一直昏睡了快半宿了,我们无法问出什么,等会张太尉来如何能交差。”另一狱卒上前道
“你怕什么,太尉给的逍遥散就让要让刘子业沉迷幻境无法自拔,等到他成瘾后自然是无法离开分毫,到那时还怕他不写劝降书,” 张五得意道:“如若那武陵王刘骏不知悔改,还敢往建康一步,就将刘子业挂在城墙上示众。”。
“还是张太尉有办法。” 另一狱卒奉承道
“哼。”张五扯着一边嘴角鄙夷道
后半夜,雨势渐强,雷声不断,张超之等人撑着伞快步走入地牢,张五忙阿谀谄媚得上前递上布帛道:“今天夜雨突袭,太尉尽然还不辞辛苦、漏夜前来,如此事事亲为属下敬佩。”
张超之拿过布帛,对张五之言置若罔闻,径直向地牢内走去。
张五躬腰在原地显得局促不安,张横上前抓住张五衣领一把拉起道:“还不快进去,难不成让太尉等你吗?”
张五忙不迭的往地牢跑去,抬眼看着昏迷的刘子业,对狱使使了个眼神。
“哗啦啦”一盆凉水从头到尾浇在刘子业身上,刺骨的寒水冲刷着未愈合的鞭伤,撕拉感扯着刘子业痛到不自觉抽搐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睁开泛红的双眸,看到眼前的张超之,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年纪虽小,心智到有些坚硬。”张超之靠在木椅上低头擦去袖口处雨渍道
刘子业闭上眼忍痛不愿与他交谈。
“你们将竟陵王刘义宣之子刘宝明欲从西门出逃的消息散布出去,趁南门兵士支援之时,制造混乱大破南门,逃出建康,导致刘宝明等人被擒回,
你说若此事被竟陵王刘义宣知晓事实,会否还愿意与你父亲继续联手造反。”张超之抿了一口茶道
“如今、我下落不明,竟陵王听到这等消息、自然会以为是你们在挑拨离间,说不定会更加同心合力。”刘子业气力不足道
“哼,你倒是嘴硬,就是不知道,若是刘宝明知晓真相后会不会去找你阿姊报仇。”张超之轻挑眉道
刘子业听闻后向前爆冲,不顾铁链扯动着皮肉,撕开一道道血迹,咬牙切齿道:“你若敢动我阿姊,等我父王打进建康,必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我还真有些害怕,武陵王确实善战,”张超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啊、可惜,刘宝明如今已经在你姐姐阁中。”
“你。。”刘子业如今受制于人,只能怒视不敢道
张超之一步步走进,突然往后拉扯着铁链,一股股鲜血从刘子业的肩胛处溢出。
刘子业硬生生疼晕过去,头低垂在胸前,口中血线下坠。
张超之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布扔到一边,对狱门处使了眼色。
刘楚玉浑身被血水湿透、满脸泪痕,被两人架着押解进狱房,张超之捏住刘楚玉的下颚,隔着口鼻处缠绕的布条摩挲着刘楚玉的脸颊道:“郡主,可满意我为你演的这出戏?”
刘楚玉泪水浸满眼眶却仍隐忍不愿流下,喉咙处发出呜呜声。
张超之对身侧人示意,张横上前将刘楚玉口鼻处得布条解开。
“你父亲刘骏于江州起兵,自称西军,以柳元景为前锋,顺江东下已到建康脚下,并且西军所到之处皆发布讨逆檄文,
污蔑当今天子、先帝的嫡长子,弑父篡位,更是伙同荆州刺史竟陵王刘义宣、雍州刺史臧质及会稽太守随王刘诞等并驾齐驱往建康驶来。
如此种种,我就算杀了你们姐弟,将你们头颅挂于城墙下警示也不无可能,”
说罢张超之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这份劝降书交到你父亲手里,他若退兵我便放刘子业一条生路,派太医给他医治,如何?”
刘楚玉垂头散发,眼底血丝密布,双手紧紧攥起,指甲一个个嵌进手掌内,如此场景受人挟制,纵使满腔的怒火,也只能尽数咽下。
抬头看着不省人事的刘子业,嗓音嘶哑得挤出两个字道:“我去。”
“轰隆”一声巨响,雷声混合着闪电,将地牢口照的尤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