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殷淑仪那边说是动了胎气,有早产现象,太医已经赶过去了。”孔嬷嬷走近说道。
王宪嫄手下笔顿,随即道:“知道了,楚玉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刘楚玉欠身后走出屋内,过了一刻钟王宪嫄整理好妆容后与刘楚玉一同往殷淑仪宫内驶去。
殷淑仪宫内一片水声、脚步声、生产的哭喊声,来来往往的女使端着盆,拿着药,扯着布,接生嬷嬷进进出出的手上沾着血痕。
太医不时来禀报几句,王宪嫄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只吩咐一定要保母子平安。
稳婆禀报说是殷淑仪难产孩子横在腹中,陛下身边的马内侍快马回宫中宣读圣旨,
改封刘子鸾为新安王,历任南徐州刺史、南琅琊太守、中书令、司徒、抚军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封殷淑仪为贵妃让她安心生产。
皇后王宪嫄听后心中一阵苦涩,前朝都没有的贵妃,只觉得这后位若是她想要,恐怕也得拱手相让。
丹胭趁宫内忙的人仰马翻,趁出寝殿拿药时告知采月莫愁路已到,王宪嫄听闻后便直接闯进殷贵妃的寝殿,以陛下不在宫中防止有人谋害皇嗣的名义欲将十二皇女带回宫中。
殷贵妃眼看事情败露,情急之下不顾刚生产后身体虚弱,连忙将女婴抱在怀里,皇后看她这副作态,便直接吩咐人上手将女婴抱来,
两方争执下,只见刘骏在马内侍的陪同下走进了寝殿。
皇后向刘骏行礼道:“官家,殷贵妃为官家诞下十二皇女,臣妾看她为生子劳累所以想将十二皇女带回含章殿养育。”
刘骏目光阴沉扫视殷贵妃。
看着本应该在法门寺的刘骏竟出现在宫里,刘楚玉强压心中震惊,走到王宪嫄身侧,刘楚玉低头看向王宪嫄,但王宪嫄面色如常,彷佛真的是来照顾十二皇女一般。
“把十二皇女交给皇后。”刘骏沉声道
“官家,这是我跟官家的孩子,官家忍心让孩子刚出生就离开亲生父母吗?”殷贵妃哭的好不可怜。
“我们有子鸾,子羽,这个孩子交给皇后抚养,你也可日日看着她长大,还不行吗?”刘骏道
刘楚玉心中难忍震惊,思绪混乱,看向王宪嫄,王宪嫄摇头示意先按兵不动。
门外抱进来一个裹着襁褓的婴童,刘骏接过孩子道:“你看看他,他比子羽出生时还小,你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生下他,不想看着他承欢膝下、孝顺父母吗?”
殷贵妃看着刚刚送出去的男婴,意识到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眼前人查探的一清二楚便突然吼道:“臧子呢,你把臧子怎样了。”
“你只关心他吗?啊?我与你的孩子,你当真无所谓吗?”刘骏看着殷淑仪一心只想着臧
子愤怒道
殷淑仪不顾生产后的身体与身边的众人,歇斯底里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们,我根本就不在乎,臧子呢,我问你,他要是死了我现在就跟他一起去。”说罢便准备撞向床架
“我没杀他,只要你安心在我身边,无论是他还是这个女婴我都留他们一命。”看着殷淑仪的不顾死活的举动,刘骏忙哄到
“哈哈,哈哈,你连臧质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让我见,你还会留着臧子吗?”殷贵妃刚生产完受这么大刺激情绪不稳道
刘骏怕她再有个好歹连说:“你若不信,我即刻下诏,免他一死又何妨。”
殷贵妃眼中含泪缓缓抬头看向刘骏:“我父王起兵造反不顾我姊妹三人在京中死活,三军开战,官家没有将我们斩于阵前我心存感激,
但是官家逼迫我改头换面入住后宫,我原想一死了之,但我与臧质多年夫妻,怎能看着他汉阳臧氏血脉断亡,
原想大不了舍了我这条命,既然父亲、夫君都皆丧命你手,我也能死得其所和他们在地下团聚,但你偏偏对我关怀备至,有求必应,
致使我常常都希望能忘记前半生好好当你的殷贵妃,可我近几日接连梦到他们责怪我贪图享乐,不忠不孝,
与其苟活于世、残存骂名,我还不如一死以求心安。”说罢,殷贵妃猛地往墙上撞去。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丹胭往前深扑,也只抓到衣角,只听“嘭”的一声,殷贵妃慢慢跪倒在地上,墙壁上被拖拽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刘骏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头重脚轻天地旋转,要不是怀中还抱着孩子,只怕要当场倒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内殿,血腥味迅速充斥着整间屋子,王宪嫄闻着头昏眼花。
刘楚玉忙搀扶着王宪嫄离开此处道:“我刚出准备拦截她们将皇子送出,就看到爹爹带人在门口堵着,如今这个情形,爹爹会不会迁怒与我们。”
王宪嫄止不住的恶心,刘楚玉端着水,一遍遍帮王宪嫄顺背道:“大嬢嬢,这会子好些了吗?”
“那边怎么样了?”王宪嫄闻着孔嬷嬷手中药膏,总算是压下了恶心道
“殷贵妃刚生产又遭头部重创,太医院院使胡健等人皆跪在殿前请罪,爹爹一直陪侧身旁并下令若殷贵妃薨逝,他们也得陪葬。”孔嬷嬷说道
“看样子,陛下是早就知道了,对她还真是情深意重,”王宪嫄直起身压抑胃部不适道
“对了,前日你外祖来信太子将淮西水害处理的很是妥当,虽诏书中封赏得都是湘东王,但子业在灾害前所为深得民心,如今子业即将回宫,你们也好好说说体几话,”
“这几年官家对太子管教甚严除了宫中宴席我也几乎见不到太子,官家如此这般也算是前无古人了。”王宪嫄有些疲乏道。
“近几年水害频发,往年都从未有皇子亲临灾地,太子确实是辛苦了。”刘楚玉有些不忍道
“自官家登基封子业为皇太子后,晨昏定省、史书字词、武术剑道太子从未落下一门,可官家对太子要求甚高,若有太子有错处,必然是一顿训斥责骂,
可对于殷贵妃带进宫的新安王,官家却一直宠爱有加从未训斥,如今太子在官家面前一直战战兢兢,哪有半点父慈子爱,也怪我没能留住官家的心,让你们在宫中如履薄冰。”王宪嫄难过道
“大嬢嬢,这怎么能怪到你,要怪就怪楚玉年少无知,一再惹怒爹爹,才让爹爹对太子如此这般。”刘楚玉拿起帕子擦拭眼泪道
“是大嬢嬢不好,不该说起这些话,平白惹得你掉眼泪,太子如今在前朝深得民心,又有你在后宫为他出谋划策,总是个有福的。”王宪嫄拉过楚玉的手语重心长道
楚玉止泪看着发鬓已经白霜的王宪嫄心中泛起苦涩。
紫宸殿内群臣看着今日又空荡荡的皇位不免心存不满,官家因殷贵妃昏迷不醒已连续四日不上早朝,言官与司谏直言上奏竟然被官家罢官抄家,众人皆敢怒不敢言,眼看过了七更刘骏也没出现,众人也只能退朝。
殷贵妃躺在床上,青丝散落衬得她面白如纸,那娇弱无力的身躯,在伤病侵袭下显得更加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起。
刘骏握住殷贵妃的手一直低语,眼眶中布满红丝,发髻松散,青丝垂于额前,嘴唇更是泛白干裂,
此时丹胭拿着一碗药汤走进对刘骏说道:“官家去偏殿休息片刻吧,等会娘子如果醒了看见官家这副憔悴的样子估计都不认得了”
刘骏听后连忙摸向自己的脸颊道:“娘子醒了立马来通传”后便吩咐人梳洗换衣。
丹胭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呆了好一会后便拿着空的药碗离开了屋内。
十月十一日申时随着“当~当~当~”宫中传来丧钟声,殷贵妃薨逝。
刘骏悲痛万分,同年十一月,将殷淑仪厚葬于龙山,仪队相当隆重,江南葬埋之盛未之有。刘骏亲自驾临南掖门送葬,
丧车经过时,刘骏十分悲痛,不能自控,身边的人无不暗暗落泪。刘骏令群臣为殷贵妃商议谥号,以智渊不尽嘉号责之致忧死。
自从殷贵妃过世后,刘骏悲痛、爱怜不止,精神恍惚,严重废弃政事。每晚睡前,刘骏首先在床前斟上一杯祭奠的酒喝下,然后痛哭不能停止。
大明七年,刘骏启发有关部门上奏说:“据《春秋》记载,仲子不是鲁惠公的原配正妻,尚且得以建成独自的宫庙,现在贵妃乃是在国家官员中的高位,理应建造新庙。”
于是便不顾皇后王宪嫄等人,力排众议在京城为殷淑仪建立单独的庙宇。庙宇建成之后,以殷贵妃之子刘子鸾的封号,称为新安寺。
刘骏因殷贵妃逝世而不问朝政,皇后与王偃、刘义恭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名内外施压,得以让太子刘子业暂代朝政。
太子外派处理水害这半年多里太师何尚之何太宰因病逝世,后刘子业文学读书就由信任太宰刘义恭负责。
刘义恭布置的学业尤为繁重,以至太子刘子业回宫后除了每日卯时上朝后批改奏折,午膳后回东宫连小憩的时间都没有还得继续背读。
刘楚玉走进东宫中院抬头望去,庭院中,一少年,手持书卷,立于梧桐树下,头戴幞头以罗纱将发髻严密包裹,露出些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