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 第5章 第 5 章

以姜寸华现在这种境况，也只能喝一些米汤暖暖肠胃了。

昨天她挣命一般给自己熬了小米粥，煮了白水蛋，最后也只间接性的喝了两碗米汤，连鸡蛋都没敢吃，怕吃坏了肚子，就又重新爬到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睡下，然后一夜到天亮。

鸡鸣三声，姜寸华睁眼，看到还是家徒四壁的破屋子，不由长长叹气，起身去填饱咕咕乱叫的肚子。

相比于昨天的有气无力，睡了一晚上的她算是多出了一口气，能正常下床行走了。

如今正是夏天，按说煮好的米粥和鸡蛋放了一个晚上，得馊了，不能吃了，但这里是大西北，日夜温差大，白日天热的像个火炉，晚上就凉飕飕的，掀开锅盖闻一闻，在铁锅里放了一晚上的米粥和鸡蛋都好好的，没有食物变质的酸腐味。

姜寸华不敢大意，仍旧点火，将米粥烧的冒泡了，又数着时间煮了五分钟，杀一下菌，才熄火，盛粥，倚着米缸坐在柴火堆里，慢吞吞的开吃。

就跟充能一般，一小碗米粥下肚，让她再次有了活人的感觉。

姜寸华握了握拳，感觉有些力气了，胃也很舒服，没有了昨天进食之后的饱腹感和刺痛感，就将鸡蛋捞出来，扒皮，细嚼慢咽的吃。

她顺应身体本能反应，边吃边打盹，她现在也没什么迫切的目标去实现，全身心的茫然着，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挺好的。

就在她迷迷糊糊就要升天的时候，突然，“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姜寸华一下子惊醒，什么声音？

再听一下，哦，是大门响了呀。

谁呀，大清早的来敲门。

姜寸华慢腾腾起身，嘴里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来了，来了......”

“大丫头，大丫头......”是个气力十足嗓门洪亮的妇人，一听身体就倍儿棒，哪里像她，说话都是从嗓子眼里冒，那是用不上一点丹田的气力。

“来了，来了......”

姜寸华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门外的人压根没有听到，还在“咣咣咣”的砸门环，一面砸还在一面扯开嗓门喊“大丫头，开门呢，我是王婆婆......”

王婆婆就是那个来姜家给姜寸华说媒，然后间接导致姜家家破人亡的媒婆，她是官媒婆，还是葫芦村王乡贤的老婆，人称王婆婆。

姜家出事之后，王婆婆十分愧疚，三不五时的就上门来看姜寸华，加之他当家的是这葫芦村的乡贤，比村长说话还管用，有她看顾着，姜寸华才能在家中守完三年孝没有受到骚扰。

王婆婆虽然清楚姜家能变成这样不关她的事，但她仍旧心生愧疚，不过这份愧疚是对成了孤女的姜寸华的，并不是对姜家的。

王婆婆是这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官媒婆，这儿子娶妻姑娘嫁人多少人家的亲事都是她说和的，姜家大丫头已经及笄了，要是没有媒婆上门说亲，姜家脸上就好看吗？她只是在有人打听姜家大丫头，她例循上门说亲而已。

是说亲，又不是定亲，更不是结亲。姜家不乐意，干脆的拒绝了，就是将她赶出来、骂出来，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这姜家倒是好，男人女人没有半点回应的哑着口听她把话说完，再客气的把她送出来，全程没放一个屁出来。

她还以为这家男人女人傻了，脑子不清楚了，真要同意给自家女儿招赘呢，她夜里还跟自家老头子可怜这姜家大丫头，好好的孩子，又不是没爹没娘没有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弟弟，做什么要走她祖母的老路，哪成想，这姜家女人转头就自己病了，还带累的把那药罐子小儿子一命呜呼了......

姜家接下来的境况发展，简直让王婆婆目瞪口呆，王婆婆活了一辈子，见过年轻守寡拉扯孩子的寡妇，见过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汉，见过吃百家饭长大死乞白赖的孩子，就是没见过风刮就倒的姜家两口子。

这下好了，自从她走出姜家门之后，不到两月全家死的只剩姜大丫头一个，还弄的她里外不是人，从那以后她说媒都不敢跟人说了，就怕是遭了什么报应。

出于愧疚，也是出于身为乡贤女人的责任感，总之，在这姜家大丫头有着落之前，王婆婆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姜寸华使出吃奶的劲儿拿开门牙子，嚯，这门牙子是实木，可沉，打开门，露出门外一张富态圆润上了年纪的脸。

圆脸主人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姜寸华，脸上慈爱祥和的笑容慢慢消失。

姜寸华不解：“婆婆？”

这婆婆她可是印象深刻，是这十里八乡的管媒婆，也是王乡贤的老婆。

王婆婆扶住姜寸华的手臂，入手肌肤汗津津的，皮下就是硬硬的骨头，又观察她红的不正常的脸蛋，担忧问道：“怎么瘦成这样？病了？”

又拿手背去拭她额头，喃喃道：“是有些发烫，唉，我这就去找郎中来......”

姜寸华忙拉住转身就要去请郎中的王婆婆，气喘道：“婆婆，婆婆，我没事，刚吃完饭，热的。”

王婆婆气的直拍大腿，咳声道：“你瞧你站都站不稳了，还哄我说是吃饭热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郎中来。”

王婆婆扯开她的手就要走，姜寸华不妨她手劲这样大，她又是真的想拉住她，就这样一拉一扯间，姜寸华一个没站稳，软绵绵的摔倒在地。

把个王婆婆急的哟，回身一把将她抱起，迈进了门，嘴里还在对外头高声喊道：“老大媳妇，老大媳妇......”

“哎，娘，来了来了，这是怎么了这是？”一个年轻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着王婆婆进了姜家的门。

姜寸华猝不及防间就被人打横抱起，惊的她一动不敢动，当然她也动不了，没那个劲，她人还在迷糊呢，就已经躺在她刚睡过的那张破床上了。

王婆婆也不打算亲自去请郎中了，她转头吩咐那个年轻妇人道：“米粮杂货先放门口我去搬，你去镇上将仁和堂的焦大夫请来，我看这丫头请郎中不中用，还是得正经请个大夫来给她把脉开药来的妥当。”

这妇人忙答应一声，又急道：“娘啊，请大夫要银子的，我身上没银子啊。”

王婆婆咳声道：“瞧我，急忘了！你先去医堂，就说是王乡贤家的人要看病，先将大夫请过来，等回头再去找你公爹结账。”

这妇人响亮的“哎”了一声，然后就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等王婆婆终于将眼睛放在床上的时候，姜寸华才逮着机会开口说话，道：“婆婆啊，我没钱看大夫的。”

还是仁和堂的大夫，可贵了，她看不起的。

王婆婆将她半起的身子给按在床榻上，一面给她盖快要散成碎布的被皮子，一面叹道：“丫头啊，你已经三年没收租了，该立起来，走出家门，将欠你们家的租子给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