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华当然能威胁王乡贤,说到底,葫芦口并不是个封闭的村子,离葫芦镇也近,只有三五公里,抬脚就到了,在葫芦口,王乡贤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只要姜寸华能和外头联系,合纵连横,王乡贤就奈何不了她。
前提是王乡贤不使用下作手段侮辱她,或者囚禁她。
在这两日的相处中,姜寸华大体摸了下王乡贤的脾气,总体来说,王乡贤是个好人。
你想啊,三年了,王乡贤居然保护了姜小姑娘三年,只是为了俘获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听他安排,而不是强迫性的恫吓哄骗与她,安排她接下来的人生。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王乡贤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姜寸华都不敢想象,没有王乡贤的保护,姜小姑娘一个怀抱金砖的妙龄独居少女,在这村子里,这三年里都会遭遇些什么。
但实际上,姜小姑娘还真就顺顺当当的清静的过了三年,当然,最后是自己将自己给吓死了,但姜寸华也要凭着良心说一句,这是姜小姑娘自己心理的问题,不是人王乡贤的。
至于为什么偏偏昨晚就出事了,姜寸华猜想,应该跟她自己有关,躲了三年的人突然就走出了门,整个葫芦口村的人应该都知道了,招来一些胆大包天的蠢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姜寸华并不想得罪王乡贤,但他得知道她的态度,已经,让他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姜寸华本人,是不会受他拿捏和掌控的。
姜寸华和王乡贤之间的气氛更加恶劣了几分,简直要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了,王婆婆不敢去驳逆自家丈夫,就只能站在两人之间,不住的劝姜寸华:“丫头啊,这样不行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道理,唉,你这丫头病了一场到底怎么了,脑子都不清楚了,唉,丫头啊,听婆婆的话,跟你翁翁道歉啊......”
她觉着姜寸华是癔症了,或者是昨天晚上叫不干净的东西给魇住了,要不然,她个无依无靠的黄毛丫头,怎么敢说得出要人磕头赔不是的话来呢?
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让人给自己磕头认错的话,别说说了,就是想都没敢想过:
让一家老少男人给个女人磕头,这像话吗?!
姜寸华不管王婆婆,只是对王乡贤道:“既然说不拢,那您二位就请吧。”
王乡贤定定的看着姜寸华好一会,突然道:“你不是姜家大丫头,你是谁?”
姜寸华明显的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如果我不是,那我是谁呢?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你想要的姜家大丫头?”
王乡贤冷哼道:“老夫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看来你以前都是在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的躲了这么多年,真可惜,你不是个小子,要不然,姜家两口子也不至于死个儿子就疼的没命了。”
“只是老夫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不躲了呢?是因为守孝期过了,你躲不下去了?”
姜寸华不由的看了眼王婆婆,颇有些哀怨的道:“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在您家的照顾下生活不好吗?但王婆婆跟我说,等明年,我就满二十岁,官府就要强迫我出嫁了,我心里害怕呀。”
语气幽幽的,十分的不情愿。
王乡贤并不为她这两面三刀的阴晴变脸所动,只是道:“若果真如此,你更不应该忤逆我,我会给你找一家好人家嫁了,你既然明白你身上干系重大,就应该知道,我是愿意看到你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这样葫芦口就还是大家的葫芦口,不会被官家的人给收回去,让他们这些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成为孤魂野鬼。
姜寸华挠了挠脸,看着天空道:“你不会是说那个王传柱吧?”
王乡贤:“......传柱是想左了,你既不愿意他,那就你自己挑,在葫芦口,挑个合心意的,你们好好过日子......”
“停停停!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总是躲不过,不如放开性子好好活一次,我以后会如何,那都是在这之后的事了,咱们现在说的是王传柱的事。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我索性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我让王传柱一家来给我磕头道歉,不是为了为难他们,也不是为了让您脸上难堪,我是为了我以后日子好过,做给全村的人看的。看到了王传柱一家的下场,他们以后走到我家门的时候,就知道不该动一些见不得人的歪心思,否则,哼!我姜寸华可不是在意那些不当吃不当穿不当好日子过的虚礼的。”
姜寸华将自己的目的说的明明白白的给王乡贤知道。还是那句话,她是想好好的在葫芦口生活,跟所有人和睦相处的,但这个和睦相处要有个底线,没得她这块肥肉,谁见了都想上来咬一口的道理。
王乡贤一直拧着眉听完她的话,仔细想了想,道:“既然你是想过平静日子,那就不能将事情做绝了。你让王传柱一家老小来给你磕头认错,那是在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别的村人见了,不会可怜你是个孤女,受了欺负没处说理,只会认为你得理不饶人,心思歹毒......”
“总之,让王传柱一个人来跟你磕头认错可以,全家,不可能。”
姜寸华:“那依您的意思?”
王乡贤见姜寸华态度软和下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道:“后日开娘娘庙,叫上全村的人做见证,说明王传柱的罪过,打板子惩罚,然后当众给你认错。”
姜寸华嘟嘟嘴,有些不放心道:“那王传柱他爹娘不会想法子来报复我吧?总是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呢。”
王乡贤瞥了眼墙根底下摆了一溜的老鼠夹子,心道你这防贼不是防的挺好的,但他已经知道姜寸华是个牙尖嘴利不好相与的,也就不说这些无谓的话,只是道:“我是乡贤,在这葫芦口说句话还是管用的,我会跟他们说,你是想将他们一家赶出葫芦口......”
姜寸华接口道:“我是想将王传柱赶出去,不是他们一家啊。”
王乡贤深吸一口气,忍声道:“王家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将王传柱赶出村子,跟将他们一家赶出去有什么区别?”
姜寸华讪讪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乡贤不想再看到姜寸华,撇头背手道:“老夫已经按你的意思安排了,你以后安分些,不要动葫芦口的心思,否则,鱼死网破,谁都得不了好。”
姜寸华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葫芦口也是我的家呢,我又没失心疯,做什么要对自家家作什么呢?”
王乡贤回头深深看了姜寸华一眼,道:“你最好如此!”说罢,背着手就要离开。
姜寸华忙补上一句:“等李掌柜来了,我去请您来作陪啊?”
投桃报李嘛,她懂的。
王乡贤离开的步子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姜寸华家。
姜寸华在后头如愿以偿的笑出了声。
王婆婆见两人谈妥了,自家老头子也走了,听见姜寸华嘿嘿的奸笑,气的伸手就给了她的屁股一巴掌。
姜寸华一个蹦跳捂着自己的屁股委屈道:“婆婆您做什么要打我呀?”
王婆婆气的哭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道:“你个没心肝没良心的坏东西!老婆子我替你担惊受怕的一宿门没睡,你倒好,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笑起来了......”
姜寸华忙扶着她坐下,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本来就没事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想要什么,你们也得知道不是?我不说出来,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王婆婆拍打她:“你还有理了!”
姜寸华忙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王婆婆擦了下眼泪,复又叹道:“你一个丫头活命也不容易,比我老婆子聪明多了,聪明多了......”
王婆婆虽然不明白那些谋算中欲扬先抑,欲开窗先拆门的心机道理,但她从最后的结果看出来了,姜寸华很聪明,聪明到让她家老头子都要忍气吞声的地步。
嫁到王家这么多年了,自从她家老头子做了这葫芦口的乡贤后,她还真是头一次见他像今天这样,明明有怒却发不出来,干忍着的。
她除了为姜寸华后怕之外,心里还空落落的,觉着自己一腔好心都喂了驴肝肺了:姜寸华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就能过的很好。
这些年终究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姜寸华哄了王婆婆好一会,王婆婆才收住泪,没再说什么,佝偻着背蹒跚着走了。
看的姜寸华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王乡贤是什么想法、要做什么王婆婆这个做妻子的是半点不敢说什么,更别提反抗了,她只能在夹缝中真心的对姜小姑娘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心再好,也不能掩盖她是在帮王乡贤掌控姜寸华的事实。
最后的果是要姜寸华自己承受的,王乡贤安排的路也是要姜寸华自己去走的,谁都替代不了。
姜寸华不想受人摆布,就只能揭开伤疤,让骨肉按照她的意愿重新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