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当了话本先生还有人抢饭碗 第6章 春日围猎2

这场围猎一共二十天，各家子弟都想一展拳脚，所以猎场之上格外精彩。通报也是紧锣密鼓进行着。

“报——孙尚书府，花雀两只，羚羊一头——”

“报——杨侍郎府，野猪两头——”

“报——李太保府，花鹿四头——”

“张少师府，穿山甲三头——”

……

十日过去了，将军府依旧榜上无名，在猎场职位观看的有些官员们开始坐不住了。

这位钟离小将军按理说应当是最有希望且最稳妥的选手，出身将门，年纪轻轻便有战功在身，如今又与这突厥小王爷甚为交好，不说一定会夺得榜首，但一定榜上有名，所以围猎之前很多官员都在下注时压了他。

大兴朝挑选人才时都有个押宝赌注的局子，若是押中了某位达官显贵，不光有可能得人青眼，即便是不做官，光是吹都能吹一辈子了。可眼看围猎时间已经过半，但是将军府寥寥无名可是让诸位押宝的官员们紧张起来，头上的汗都擦了又擦。

“这可怎么办呢？都已经十日了，怎么将军府还是榜上无名？莫不是这通报出了什么问题？”

“这也不是没可能。”

有些人虽然有些紧张，但凭着对钟离小将军的信任还有自己面子的维护，在各种方面寻找原因。

有些人则不同了，原本就对钟离瑞这小子颇多鄙夷，即便是得了战功亦是嗤之以鼻，现下他出了问题，当然要趁机说几句风凉话了。

“各位大人，虽说这钟离小将军的确是战功在身，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小子，这次能得战功还不是征战得来，总归还需要历练，皇上此次赐予战功也不过是想激励一下年轻人罢了。”

“此言有理，若是光凭运气得来的战功都要百般夸奖，日后我大兴良将能有几人？”

“哎！不说了，且看这次有无忠厚良才，我看张翰林家那位小公子就不错，虽整日读书看文，但这骑射之术倒也不错，这几日也时常在榜，况且年岁尚小，假以时日，必成肱骨，或比那燕止更出其右。”

提及燕止，许多人便来了兴趣，虽说斯人已逝，但是即便是现在仍旧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言，都是些光辉伟岸、救国救民的形象。当朝的许多官员都被拿来比较过，特别是有资历的那些，大多数都是被贬损陪衬得到那个，怎能不气。有人挑起了话头，当然要多说几句。

“我也这样觉得，当年那燕止狂妄自大，说他惊才绝艳、世间少有实在言过其实了。不过是因为恰好战场殒命，就得了国葬的礼遇、追封王爵，实在牵强。还不是因为命好。”

“就是，就是。”

“而且他身为人臣，当初居然能对圣上说出那番话，简直大逆不道，要不是皇上仁厚，怎么可能有他的爵位……”

“不好意思，各位大人，房某也不是非要打搅别人谈话，但目下我们是在参观围猎，为我大兴挑选贤才，我们就这样说一个已经西去的功臣，是否有些不大妥当？”出言其人两湾疏离含水眸，长相白俊清秀，眉宇间却又透着些许坚毅，坐在观猎台上与那些碎嘴的官吏之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哟！太傅大人，没想到您也在。倒是忘了，您当初因为那位的死好久都没参与朝政了。是我们欠考虑了。”那人表面上道歉，朝房柯鞠了一礼，但这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忘了你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们皆是一脸心领神会、表情莫测。谁人都知，太傅房柯与宰相燕止同朝为官，一个主文场，一个主武场，但那燕止比之房柯善谋又尚武，一个稳妥端正，一个剑走偏锋，二人意见常有相左、争吵不休，所有人都以为，燕止死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房柯，但这位居然自己提请不再参政，专心教导太子，这一来就是八年。

很多人都纷纷猜测，当初两人针锋相对，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还有人说两人自幼相识，再回忆起当初二人的嬉笑怒骂，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大致就成立了。现在太傅就只是听到些许议论就连连阻止，不更坐实了某些传闻。想必他几年前成婚也不过是为了忘掉旧人，在场众人皆是唏嘘。

原本太傅不参与朝政对其他官吏都甚为庆幸，但这位不知是抽了什么疯，前几日突然提出要掌管礼制，虽说不是什么实权，但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把想要的东西全都拿回去。因此朝廷上下对此都颇为忌惮，但是碍于身份，无人敢明说什么，但一些官员仗着年纪免不了透露出些许明嘲暗讽。

“太傅大人莫怪，我等也不过是发几句牢骚，知道您与燕相亲如夫妻，自然不会多说。但是别人倒是未必，如果不是您已成婚，还当八年不上朝堂是为其守灵，当然，我大兴有您为太傅当是国之幸事。”

有些话就是这样，模棱两者、似夸暗讽，却最为刺人。周围一下又发出一阵嗤笑，神色嘲讽地看向他，房柯无奈，不再接话。他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林子，林木高耸、密密匝匝，时不时几只飞鸟被惊扰掠出，翅膀扑扇着带起一片躁动，随即又很快恢复沉寂。

十三年前，也是这么个林子。

他背着行囊从苏州前往滁州姑母家，那时天已暗沉，老鸹声起，斯斯呀呀，让原本空荡荡的林子瞬间多了几分阴森诡谲。那时他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从未独身走过夜路，尤其是荒无人烟的山路。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自小就是个清冷性子，又被严加管束，断做不出什么逾矩夸张行径，故只径自加快了脚步。这是他自己向父亲要求的，无论如何也要自己走完。

眼看着天色瘀黑，月光昏黄，星辰也不见踪影，他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在林子里随意乱走。

“咕咕——”

“咕咕——”

“咕咕——”

林子里更加寂静，那些细微的声响像是放大了数倍，瞅着空便往他的耳朵里钻，钻得他的心连带着跳得厉害。他只好捂上耳朵阻隔这闹人的声音，但这似乎不抵什么用，甚至烦扰的声音更重了，他脚下的步子似乎也因此凌乱起来。这林子仿若没有尽头，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心跳似乎更重了，他勉力地调整呼吸，不断地劝说自己，这没什么好怕，不过是寻常的小路，只消静下心来，自然能找得到方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提起的心刚要放下，却听到一阵踢踏之声逐渐地靠近，他下意识地躲到大树后。

可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腿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在他的腿上，并在缓缓移动！这！是什么！

他的后背不觉战栗起来，连转头都变得费劲，等他终于瞧见腿上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一双竖瞳已经在盯着他了，光线昏暗，交错之间还会有浅光射出，好不渗人。

打草惊蛇，可能就是如此。

那东西一边吐着信子一边试图进攻，那长长的身体也将他越缠越紧，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抖动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这种大蟒行动迅疾，通常靠长条一般的身体绞死猎物。

但它已经被惊扰，随时准备攻击。前方不知是何物在靠近，而自己又被这大蟒缠上，万分危险，难道自己就这样坐以待毙，就这样等死么？滁州的姑母还在等着自己，就这样的死在这里的话父亲会不会觉得自己软弱无能呢？房柯这样想着，但那大蟒可等不及了，瞬间就往他面门冲了上来，张开大口，露出一口獠牙。

罢了，今日若是因为这畜生就死在此地，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所以，即便是手指都在颤抖，他还是掐在了那大蟒的吻部，限制它的撕咬。大蟒受惊，不断来回调动着身体，将他缠的越来越紧，他的手也抓得越来越紧。

踢踏——

踢踏——

那个东西越来越近，似乎是什么四脚之物，裹挟着风声朝这边奔来。他不知该如何做了，是让这大蟒将他拆吃入腹，还是教这四脚之物将他踢踏致死？但那大蟒怎么会是吃素呢？他抓得越紧，大蟒也缠的越紧，他的手臂与脖子也很快那东西长长的身体包围了，手臂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呼吸似乎也变得困难。

就在他分心的当口，那满口獠牙一下子咬住了他的胳膊，一他的手一下子脱力，眼看着那大蟒再次朝面门袭来，那踢踏之声也行至耳际。

算了。可能终归难逃一死，房柯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等待着那森森獠牙撕咬的剧痛，冰凉尖锐的触感刹那涌现，不过随即而来的不是肌肤被刺破的痛感，而是层层缠附之力的逐渐消散，他紧接着又是一道破空之声再有重物坠地地声响，旋即一道清亮少年之声在耳侧炸开“我说，你没死吧？”

房柯还未从刚才地恐慌中脱离出来，就又被人轻踹两脚“不是吧，真死了啊，刚才不是还在挣扎么？”

等周身的重物尽数被除下，他似乎才能呼吸出来。“喂，没死就起来吧”那人边说边拍他的脸，直至他双目睁开，四目相接的那刻才勾起一抹随意的微笑“哟！真没死啊，大蟒已灭，既然没死，就赶快走吧，这林子豺狼虎豹可不少呢！”

这是个少年，一身装扮看着不俗，手持一把长剑，一张脸粉雕玉琢，跟说出口的话截然不同，房柯忍着痛站起身来，跟他道了谢，礼貌询问“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在下苏州房氏。公子今日有恩于我，他日必登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