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 第10章 第 10 章

晚上八点，暴风雨如约而至。

窗外狂风呼啸，密集的雨滴劈里啪啦的打到窗户上，落下长长的水痕。

李佳仪养的猫白白蹲在窗户边，一双绿色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落地窗外的雨景，似乎在好奇这景像。

白白是李佳仪在路边捡的一只黑猫，前段时间因为总是半夜尖叫，李佳仪怀疑它发情期到了，便送到医院绝育。

今天才从医院把猫接回来的。

从浴室洗完澡后的李佳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想抱起白白，黑猫绝育完后却不似以往亲近她，扭身躲入柜子下，无论李佳仪怎么叫它，都不出来。

像是害怕她似的。

李佳仪没办法，她放弃了叫白白出来，转身打开冰箱。

今晚回来的迟，折腾到现在李佳仪都还没吃饭。

她想着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速食产品能够对付一下，手指刚刚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一道惊雷响起，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冰箱的冷气仍凉飕飕的吹着李佳仪的脸，但她听不到制冷机哄哄作响的白噪音。

李佳仪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停电了。

公寓雷雨天经常出现电路问题，一般都是因为跳闸，这不是第一次，李佳仪微微诧异后平静了心情。

她摸黑找到桌子上的手机，点开手机屏幕，才发现只剩下8%的电。

自从回到家之后，李佳仪就去洗了澡，忘记给手机充电。

她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磕磕碰碰的找到门后的电闸，像往常一样将电闸重新打开，灯却没有亮起。

李佳仪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次估计不是电闸问题，可能是附近的线路故障了。

这下麻烦了。

手机只剩下8%的电，撑不了多久。

整个房间一片黑暗，甚至连声音都消失了，安静的近乎于一片死地，只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雨，像是凄厉的惨叫声。

李佳仪烦恼地皱起眉，肚子也应景的叫了几声。

她想起多天前扫墓时还剩下些多余的香烛，被她放在了佛像下的柜子里。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她借着8%电量手机的灯光，一路走到柜子前，同样不可避免的看到那尊被她请回来的四面佛。

佛像静静的竖立在柜子上，铜鎏金的表面反射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

四面佛的正脸正好对着李佳仪，它低垂眼眸，漆黑一点的两瞳在黑暗中幽幽的注视着她，本该是慈悲宽怀的模样，却在夜色中平添几分鬼魅。

李佳仪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佛像在盯着她。

她向来不信这些东西，但还是清晰的记得当初去清迈罗刹利寺请佛像时，寺庙住持的介绍。

住持说四面佛其实并不是佛，准确的来说是印度婆罗门教中的天神，祂的四张面孔分别代表着“慈、悲、喜、舍”，能够镇压邪祟，招财改运，是一尊善神。

李佳仪在心里安慰自己，四面佛是善神，自己没必要害怕。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动作飞速的取出香烛。

香烛的烛身上刻着许多金色的梵文小字，本是祭祀先人的专用蜡烛，因为停电的缘故，李佳仪顾忌不了这么多，她一口气点燃了十几个摆放在客厅的不同地方，房间的黑暗才勉强被驱散。

蜡烛带来的光亮使李佳仪的胆子大了些，她看了一眼柜子上的四面佛。

这一眼让她顿住了。

李佳仪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铜鎏银的佛像依旧是低眉浅笑的模样，可却从正脸变成了身后的那张脸。

在烛火隐约的照耀下，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瞳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四面佛有着四张面孔，粗粗看过去它的每一张面孔都一样。

但因为制作工艺的差别，仔细观察过的话就会发现，这座佛像的后脸因为鎏银时，工匠对细节处理不严格，在额角处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痕迹。

如果不是当初李佳仪请佛时，仔细观察过，还发现不了。

也因为这个缘故，她对这座佛像的前后脸一直很分的清。

可是......

她僵着身子，白着脸看着眼前的佛像。

它面朝李佳仪的那张脸额角处有一个细微的痕迹，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是错觉吗？

李佳仪不知道，她突然发现周围安静极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细细的雨声和风声、猫咪的叫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全部消失了。

像是时间被凝固了，灵魂陷入了一场真空的冻结之中。

太安静了。

安静到李佳仪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砰砰砰！

砰砰砰！

心脏越跳越快。

若有若无的注视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自己的身后，正贴着自己的脖颈。

李佳仪死死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瞧见自己的脚下。

有个影子，一个不属于她的影子。

细长，庞大，又扭曲，像是某种粘稠黑暗的淤泥。

这影子足足有李佳仪的三倍大，将她整个人连带着她的影子都覆盖住。

它就这么安静地站在李佳仪的背后，不知道注视她有多久了。

李佳仪的呼吸顿住了，心跳在一瞬间到达了极点，血液快速迸流在血管中，甚至让她感受到一阵眩晕。

但要是能够这样晕倒也好。

【穗穗】

含糊不清的古怪喃呢声在耳边响起。

李佳仪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在极端的恐惧下，早就丧失了思考的理智，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跑！

快跑！

恐惧的泪水不知道何时从眼眶涌出，李佳仪想要挪动自己的脚，可在平时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在此时却变得无比艰难。

该死的！

动啊！

动起来！

再不跑的话就会被.....就会被吃掉......

被一干二净，嚼碎骨头与血肉的吃掉。

跑！

可无论李佳仪内心怎么尖叫，她的身体都僵在原地，动不了一点。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了，

李佳仪绝望地睁着眼睛，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眼眶落下，打湿了地板。

她甚至能够感受那个巨大的东西就站在距离自己背后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阴冷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后，激起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模糊不清的喃呢声音与敲门声同时响起。

【穗穗】

“穗穗”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仿佛一瞬间，时间流动起来了，凝固的风声重新响起，半空中的雨滴继续下落。

李佳仪也重新拥有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几乎不需要思考，她转身朝门口狂奔去。

扭动把手、开门，连黑暗中的人都没有看清是谁，李佳仪就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门口的人。

好在对方没有将她推给，他接住了她的身体，似乎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声音显得很惊讶，甚至有些过于刻意的惊讶了。

“穗穗，怎么了？”

李佳仪却说不出话来，她流着泪，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衬衣。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胸腔因为紧张过度而喘不过气来，甚至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很明显，李佳仪被吓坏了。

“穗穗？”

面前的人又叫了一声，熟悉的音色如同一阵强心剂注入李佳仪的心脏。

是陈宿生。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他之后，李佳仪懵掉的意识终于回来了。

她抱着他的身体，哆嗦着说道：“.....里面......里面有鬼......”

“什么？”

陈宿生像是没听明白一样，又问了一遍，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

“穗穗，你在说什么？”

李佳仪却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宿生.....有鬼......屋里面......有鬼，它......它就在我身后.....”

因为恐惧，她的声音颤抖地说不成句子。

陈宿生却不急不慌地拍着李佳仪的背，像是安抚小猫似的。

因为停电，黑暗中李佳仪看不到陈宿生的表情，却能够听见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穗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着急。”

“先深呼吸，放平情绪。”

“有我在，别害怕。”

陈宿生将李佳仪抱在怀中，耐心地安慰着。

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从他身上传来，李佳仪随着他的指引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她还在哭。

“公寓.....停电了，我刚才找蜡烛的时候，看到......看到那个请回来的佛像脸变了，从正脸变成了身后的那只脸。”

“然后.....然后我又看到了地上多了个影子......”

说着，泪水又从李佳仪的眼眶滴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掉。

刚才只觉得恐惧至极，但现在陈宿生出现，李佳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和依靠，虽然没有那么惊惧，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

黑暗中的人抬手，怜爱地擦掉李佳仪脸颊上的泪水，他的手指冰冷至极，可沉浸在恐惧余韵中的李佳仪却丝毫没有发现。

“没关系的，穗穗，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没有人能够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