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俊逸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放着金丝雀般安稳的少爷生活不过,非要去玩什么滑板。在吕老板看来,儿子接触的这东西是类似于美国贫民窟的街头混混弄的玩意儿,实在过于不入流。更要紧的是,吕俊逸玩得其实还不是他老爸想象的滑板,而是极限运动。那么后面的故事自然显而易见:极限挑战失败,吕俊逸当场昏迷。虽然吕老板动用了能动用的医疗资源拼全力救儿子,但毕竟吕俊逸是从四层楼高的栏杆上摔下来还砸断了脊椎;尽管最终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他胸椎第四节往下的身体就再也不听大脑使唤了。就是那改变命运的三秒钟,让吕俊逸从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变成终生离不开轮椅的残疾人。
原本吕老板要送儿子去国外读本科,毕竟国外的无障碍设施要比国内好太多了,谁知道从小就非常有自我意识的吕俊逸死活不愿,原因就在于他舍不得那几位狐朋狗友;偏偏那几位玩极限运动的死党还都考上了帝都体大,于是乎吕俊逸顺理成章放弃早已准备好的出国签证,跟着老猫老狗等一众死党进入同一个大学。
由于高位截瘫的关系,吕俊逸已经不可能再与昔日的玩友申报同一个院系,加上他对于纯理论的专业也没兴趣,最后只能选择残疾人体育作为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拿到高考志愿介绍书的时候吕俊逸是有些郁闷的,在家里熬了两天后便释然了。在它看来虽然自己不能再玩极限运动,但如果可以继续接触与体育相关内容也还是可以接受的。其实吧,挑来挑去也没得选,他最终选择成为了残疾人体育教育学院运动体育学(田径方向)的学生,专攻轮椅竞速,成为了陆守阳大学四年的舍友。
四年的时光过去,吕俊逸与老猫老狗的联系虽然一如既往,但更多的时间却黏在陆守阳身上。四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有些变化在潜移默化中悄然发生了,就算是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升入研究生的第一天,原本与陆守阳不是同一个宿舍的吕俊逸找到校教务处分管学生后勤的领导,利用关系把自己变成本科同学的舍友,这样他俩就可以“再续前缘”了。
“逸仔?是你?”搬入研究生宿舍的第一天,陈岩拉开门把手,对上了面前那张熟悉不过的脸。
“陈岩?纳尼,后面是……张俊光?我giao!不是吧,你们俩研究生阶段竟然还跟陆守阳同一个宿舍?怎么没人跟我说呀?我giao?!”
本科阶段同寝室的四个人在研究生阶段又成为舍友,过于狗血的一幕在305宿舍上演。想到接下来三年这个纨绔子弟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陈岩摇着轮椅冲上来,还没拉下轮椅手闸就抬手给吕俊逸宽阔的后背一巴掌。“我说我看到谁了呢,怎么是大少爷呀,真是衰呀。”
吕俊逸对陈岩的举动毫无准备。本来他瘫痪的位置就挺高,离开轮椅靠背便坐不住,结果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打下来,躯干没有维系平衡能力的吕俊逸直接一头栽倒,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贴着靠背坐着变成虾公状弯曲,就像给佛祖磕头一样,镫亮的大脑门重重磕在由于肌肉萎缩而显得格外突兀的膝盖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舍长你管一管他啊!这个人太坏了。”吕俊逸忍痛双手按在扶手上,利用手臂的力量熟练但吃力地将栽倒折叠成平行的躯干抬起,让后背重新贴在轮椅靠背上。恢复了坐姿平衡后,吕俊逸张牙舞爪起来。
哟,这是对着陆守阳撒起娇了?陈岩和张俊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暗笑着。
“管不了。你是插足我们仨的人,新人被欺负是应该的。”陆守阳故意刁难他。
“我怎么是新人了,啊?你说说,四年你吃了我多少好处?还有陈岩,”吕俊逸转向陈岩,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家伙紫银色边沿的新轮椅。 “你大四欠我的火锅,两顿!还了吗?”提到火锅,陈岩马上装死,摇着轮椅“跑”掉了。
“还有你,你别躲在里面不吱声!”吕俊逸大手一指窝在床上的张俊光。“你那AJ鞋子还是我买的,记得伐?我比赛夺冠的时候你开口提的要分红,不要看见金主爸爸遭毒手还无动于衷,看我进去不打死你!”吕俊逸和张俊光的床之间还隔着陆守阳的轮椅,他没法直接进去找对方“算账”。
“你是谁,什么鞋子,这是哪里?啊,我睡着了,这是一个梦。”张俊光平日里木讷地不行,但四年相处下来,吕俊逸装疯卖傻的特技倒是分毫不落的学到了。现在他两眼一翻,戴上耳机假装睡觉去了。
“妈呀,这一窝全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吕俊逸在脑海里想象的“兄弟相逢”的美好场景并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三张扑克脸,还真是四年岿然不变的态度。情绪涌上来的吕俊逸无意识地擂起拳头,狠狠砸了一拳在麻杆状的大腿上。由于双腿过于纤细,轮椅座位留出的空余部分又过多,他拳头关节砸下去让枯瘦的下肢在垫子上挪了点位置。本就已经萎缩成皮包骨的大腿瞬间软软铺开,就像雪水消融般化掉,但由于大腿纤细得基本没有什么肌肉了,所以腿上仅存的软肉摊开也只是微微的外展了一丁点,但就是这么点绵肉的延展让拳头最终受力点落在腿骨上。这一拳下去,双腿是一如既往的毫无知觉,但手掌却是刻骨铭心地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