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后的第二日是朝拜的大日子,因陛下年迈,他很早就已经不亲临早朝,都是太子在帮他处理政务,唯独这日陛下会上朝听听臣子们的禀报。
“今日苏小将军也来了?”
一大早,朝龙殿的殿外就有着纷乱的议论声,众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苏成韫自回到长安开始,他就在陛下的特许下从未上朝,只是在军营练兵,哪怕有事也是直接进宫去求见天颜。
只是今日,破天荒的苏成韫也来了朝龙殿外,一身紫色径二寸独科花官服显得他雍容华贵。
他真是史上唯一一个二十出头的二品将军,虽然没有实权,可他却掌握着十几万兵马,这乃是上上恩宠,难怪整个长安中大小官员无人敢招惹他,就连太子殿下面对苏成韫也是百般示好。
可同样也有很多人在冷眼看着,看他和苏家什么时候会成为一颗弃子,到时候就会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钟离桦满怀心事的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苏成韫。
今早起床后,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群臣进殿!”
传音公公的尖锐嗓音划破寂静的气氛,众臣子低着头按顺序一一走进朝龙殿中。
老态龙钟的陛下坐在最上端的龙椅上,太子站在他身侧。
最尊贵的两个父子都穿着一身明黄色,眉眼间极为相似,只是他们不似寻常父子一般的亲昵,两人间充满着疏离和陌生。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太子低头看了一眼陛下的示意后才开口。
按照官阶排序,众臣子一一上奏,前面的几位一品大员所奏之事均是与社稷相关,唯独到了苏成韫这的时候,陛下宠溺的问道:“你这混小子今日怎的来上早朝了?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望朕?”
苏成韫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礼仪周到:“回陛下,臣的确想念陛下,不仅如此,今日还有一件事情要求陛下恩准。”
“哦?说来听听,看看你小子是不是闯祸了需要朕帮你收拾。”
“臣苏成韫心仪钟离家长女钟离榕已久,上次陛下为臣赐婚,臣倍感荣幸,今日在殿上,求陛下替臣做主,下旨让钟离族长早日回到长安,为臣与钟离姑娘定下婚期早日完婚。”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中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钟离桦一双手紧紧捏在一起,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多么煎熬。
皇上一愣,随后摸着花白的胡子大笑:“看来子昇是真的动心了,这是好事啊。钟离桦,上前来!”
钟离桦忍着心痛上前接旨。
“朕命你今日给你父亲传信,命他两日内回到长安,朕要快点见到他。”
“臣接旨。”钟离桦冷漠着一张脸跪下接旨,余光看到满脸喜色的苏成韫时,内心忽然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嫉妒。
*
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钟离族长也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
两天后,钟离族长进宫见皇上,回来后陛下直接下旨赐婚,命钟离榕和苏成韫于冬至成婚。
钟离全家跪在正厅接旨,钟离榕就算是再不情愿,她也不能抗旨,为养育她长大给了她新生的钟离家带来灭顶之灾。
送走传旨公公后,钟离桦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红着眼眶看着妹妹:“榕儿,是哥哥没用,哥哥没办法拿钟离家的命去抗旨,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
“哥哥,不怪你。”钟离榕连忙扶住颤抖的哥哥,看他的状态似乎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觉。
自从那日苏成韫在大殿上求娶钟离榕,他回来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就连信都一直狠不下心去给父亲送去,最后还是钟离榕派人送信。
她也曾私下宽慰哥哥,婚期定下也无妨,她若是真的不想嫁,苏成韫难不成真的会逼着她入苏府吗?总是会有办法的。
钟离桦苦笑,他很了解苏成韫,从小他就比同龄人要坚毅,4岁开始习武,无一日偷懒,哪怕病的浑身发热,他也绝不休息。也正是因为他这般坚韧的性子,十岁开始,苏将军就带着他上战场,一个还没有枪高的娃娃成了战场上最耀眼的英雄。
苏成韫这个人看着随性,但实际上他真的想要什么的时候,会为此付出哪怕千百倍的努力也要得到。
如今他是非要钟离榕不可,那他就算是冒着被钟离榕恨一辈子的风险也会选择娶她。
“榕儿,要不哥哥去寻他,看在两家的关系,他说不定能够给我个面子。”
想到自己这清风明月的哥哥要站在苏成韫面前低头苦求,钟离榕就心中难受,她摇头:“不,哥哥,就算是求也应该我去,我的事情不能让哥哥你替我承担。都是这个苏成韫,我以为我那日已经和他说的很明白了,他竟然不问过我的意见就去求陛下赐婚,我真想毒死他……”
“别乱说。”钟离桦赶紧捂住妹妹的嘴,这话若是被人听去,那就出大事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暂时接受赐婚,待日后再想办法。
*
陛下下旨后的第二日,苏成韫便来了钟离府。
“你们手脚都慢着些,这些东西都是送给钟离姑娘的聘礼,别弄坏了!”杨渊指挥着众士兵大箱小箱的往钟离府中搬东西,而苏成韫则是去单独见了钟离族长。
看见苏成韫时,钟离族长可没有半点好脸色,冷嘲热讽道:“我家已经接旨了,苏小将军今日来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们钟离家做的,我们定然照办。”
苏成韫一进门就先给钟离族长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跪在钟离族长面前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伯父对我那天请旨赐婚的做法很不满意,是小侄的错,今日也是来登门向伯父致歉。”
“同时,我也想让伯父知道我对钟离姑娘的一片心意。”
“你和榕儿的事情我本不想管,想着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应当要自己处理,可没想到如今变成这般情况……”钟离族长气的胡子都翘起了。
苏成韫抬头看着他:“伯父,我对钟离姑娘、不,我对榕儿是一片真心,我愿意此生只娶她一人。”
钟离族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愿意有何用,你问过我女儿她愿不愿意了吗?你这一厢情愿,哪怕对榕儿真心,也永远不能得到她的心,她只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疏远你,你懂不懂?”
大概是看见苏成韫的真情实意,钟离族长气消了一些,他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苏成韫扶起来:“我从小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脾气本性,我对你心仪榕儿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你此次真的做错了,你如此这般,只会将榕儿越推越远。”
“我知道今日你是来送聘礼和用作交换的庚帖的,你将庚帖交给我就好。”钟离族长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烫金字的庚帖交到苏成韫手中。
苏成韫立马毕恭毕敬接过,然后将他的庚帖双手奉上:“家母早逝,家父又因旧疾复发无法动弹,是我们苏家礼数不周,待到成婚之前,家父定然会登门拜访。”
苏老将军为国守边境数十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钟离族长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虚礼,他接过苏成韫的庚帖,满脸疲惫的摆摆手示意苏成韫离开。
“伯父,小侄想去见见榕儿……”苏成韫小心翼翼地说道。
见钟离族长点头后,苏成韫才满脸喜色的冲出房门。
*
“抱歉,我家姑娘不想见你。”锦儿板着脸拦住了苏成韫。
苏成韫看着秀美的院落,他不顾礼仪,大声喊道:“榕儿,你见我一面吧,让我向你解释一下好吗?”
锦儿急的直摆手:“苏将军,你这样太无礼了,会损害我家姑娘的名声的!您快走吧!”
“榕儿!”苏成韫十分固执的站在那不肯离开。
终于,钟离榕还是从房内走出,一身鹅黄色裙装显得格外清丽,她依旧是和平时一般用面纱遮住脸上的胎记。
钟离榕冷眼看着苏成韫:“苏小将军可闹够了?”
“榕儿,你还在生气吗?”苏成韫连忙上前:“我们早就定亲了,只是迫于形势一直没有定下婚期,我只是把婚期提前了而已。”
“你去求圣旨之前可问过我的意见?我是不是说过想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却还是不顾我的想法做事,也罢,成亲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家已经接下圣旨,你的聘礼和庚帖也已经送到,那小将军和我还有什么可说?”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那便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看着钟离榕冷漠的表情,苏成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是想要将钟离榕绑在他的身边,却不希望他们二人变成这般模样。
钟离榕说完那些话后转身便回屋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看苏成韫。
也罢,现在他也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了。只是苏成韫不懂,喜欢一个人,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苏子昇!”
苏成韫正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去,还没等看清楚来人,一记拳头便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拳的力量并不重,苏成韫猛然抬头,只见钟离桦满脸愤怒:“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谦之兄,我……”苏成韫忽然不敢说话,除了钟离榕之外,他觉得自己最心虚面对的就是钟离桦了。
二人从小相交,如今苏成韫却害的钟离家如今在火上煎烤,成为陛下算计的对象,更是要耽误了榕儿的一声,钟离桦怎能不气?他已经忍了几日,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想着想着,他又是一拳打了过去,苏成韫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等他动手。
看他闭眼等待的样子,钟离桦差点将自己的后牙咬碎了:“你、真该死!”
*
“唉。”钟离榕独自坐在房中的美人榻上看着慕容家的玉佩发呆,她没想到和苏成韫的婚事就这般定下,如今慕容家的真相还未查出,若是真的嫁到苏家,她的命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正在想着,锦儿忽然走来:“姑娘,大公子和苏小将军打起来了。”
“哥哥他是为了我……”钟离榕连忙起身要去看看,锦儿又说:“对了,门房来报,子桑公子在后门等着姑娘你,说是有事情和你说。”
子桑玉歌?他来做什么?
攥紧手上的玉佩,钟离榕想了一下后,对锦儿说道:“你现在去寻父亲阻止哥哥和苏成韫,然后不要将子桑玉歌来的事情让别人知道,我去去就回。”
“姑娘,如今你已经和苏小将军定亲,若是被人知道你去见了子桑公子,会不会不太好?”
“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锦儿连忙跪下:“姑娘放心,锦儿定然为姑娘守口如瓶。”
她必须去见子桑玉歌,毕竟调查慕容家的事情怕是要从他这里入手了。
子桑玉歌站在后门静静等着,哪怕在一片荒芜中,他依旧是如同天人临凡一般高贵精致。
一看见钟离榕过来,一双桃花眼笑的十分好看:“我就知道你会来。”
“子桑公子找我何事?”
子桑玉歌忽然凑近钟离榕,低声说道:“我是来劝你,拒绝和苏成韫的婚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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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下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