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笼 第48章 绝子汤

高无定见他俩挨着，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怎么看怎么刺眼。

沈思漓眉目含笑看向高无定，轻声细语地哄着。

“就叫夫人吧，叫母亲倒显得我老气了，婆母您说是不？”

王太夫人扫视过众人一眼，觉得沈思漓很是识大体，笑着点点头。

“是，你这妮子还不过十八，叫母亲的话生生地把你叫地老气横秋起来。”

高无定盯着沈思漓，表情玩味，语气暧昧旖旎的说：“夫、人。”

高靖远见他识相，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坐下。

沈思漓却隐隐不安，总觉得高无定憋着一肚子坏水。

众人移步家祠，沈思漓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焚香祷告。

高无定这才瞧见她藏在袖下的双手生出了水泡，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联想到正堂地上的水迹，不难猜出是王太夫人的杰作。

他不禁感慨从未见过这么倒霉的女子，不但被姐妹背弃设计，被薛明晖欺压惩治，哪怕是被婆母用热水泼烫也不曾有过怨怼，面上始终坚韧平和。

高无定望着她地背影，一股说不上的情绪爬上心头，隐隐泛疼，疼地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祖母，”高无定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嗓子干涩地在王太夫人耳边说，“孙儿瞧着新夫人是个良善之人，您还是别为难她了。”

王太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高无定，他竟然帮着沈思漓说话，就是不知为何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高无定不是很反对这门婚事的吗？这还是她那个目无尊长、神气扬扬的孙子吗？

从前崔氏进门，高无定可是大闹了好几月，难不成这沈思漓真有什么秘术，叫父子俩鬼迷了心窍。

王太夫人看在孙子的面上应下，她拍着高无定的手背，目光欣慰地颔首道：“桑儿长大懂事了。”

拜过家祠后，高靖远告诫过高无定对尊长客气些，便回署衙办公去了。

这一走，便一连走了许多日。

连回门日都没回来，只在当日派亲信长荣回府上告知一声。

而沈思漓伤在手上，藏匿不住，让沈家父母知晓了唯恐惹起两家争吵。

是以拜托王太夫人遣人去沈府说她病倒了，等高靖远回胤都了再一同补上回门。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府中，就带着拨来的侯府丫鬟在红枫院和静妙堂来回跑。

即便高靖远回家随便找个下人一问，都能轻易得知她的行踪。

起初，沈思漓还会在王太夫人面前装出一副担心忧虑的样子。

可能是装得太过了，王太夫人让她宽心些，说武将不像文官，下了署衙便可返家，高靖远奉旨出城都是常有的事。

沈思漓点头表示往后会习惯的，她越发确信了高靖远就是抽个了空来与她成亲，婚事成了他又忙得没了踪影。

近日来借着王太夫人面上待她和气，府中的下人也逐渐不敢轻视小觑了这位新夫人。

一改前三日那副三催四请的推诿态度，变得尊敬和谄媚起来。

沈思漓也没让莫莉闲着，除了让她熟悉府中的地形外，还让她关注与高靖远交往过密的朝中官员。

她自己则是从每日清晨投其所好变着花样给王太夫人送些原平早膳，让王太夫人甚感怀念，于是便与她细聊上许多戎北的风土人情。

困了就在静妙堂隔间午憩，基本上都赖到傍晚陪王太夫人用过晚膳才回红枫院。

偶尔还能遇上来给王太夫人请安的高无定。

沈思漓毕竟是人家继母，还是得关心一番继子，嘱托他莫要与人起争端。

高无定目光闪躲，轻声应下。

归家时还会特意给她和王太夫人带回望江楼招牌的水晶凤凰。

沈思漓两眼发光，不禁与高无定亲近许多，拜托他多带些好吃的回来。

不过几日，王太夫人被她的赤诚所感染，逐渐放下了戒心，不再防她。与沈思漓聊起她与王太老爷年轻时的趣事。

故事是高门千金自幼对军伍出身的寒门小子一见钟情，二人郎情妾意。

王太夫人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下嫁渤海高家与高太老爷结为连理。

冲破世俗的爱情故事让沈思漓听了甚是动容，直言王太夫人身份贵重，下嫁对她而言就是场豪赌。

她由衷感叹王太夫人慧眼如炬且胆大过人，而高太老爷也确实不负所托，凭借军功成为原平军的统帅，最终成就了一段佳话。

沈思漓亲昵地搂着王太夫人撒娇，撅着小嘴直言大为艳羡。

王太夫人面上羞赫，劝她等高靖远回来多亲近些，等培养出感情来，争取为高嫁再诞下个嫡子。

沈思漓臊红了脸，说自己嘴巴笨，并不讨侯爷欢心，还不如多陪着婆母赏花玩牌。

王太夫人赶紧打住她的话茬，搂着她的腰咬耳朵说自个会从中帮忙。

就这样，沈思漓在侯府混得如鱼得水，侯府最重要的三个人皆出乎意料的好相与，全然忘了嫁进来前对侯府的恐惧。

按莫莉的说法，沈思漓不像是嫁进来当儿媳妇的，倒像是上门给王太夫人当女儿的。

对于这个说法，沈思漓不置可否。

女儿可比儿子要贴心多了，要是王太夫人真能把她当女儿对待，别说侯府了就算是在胤都她都能横着走了。

等沈思漓手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她已经堕落地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安逸日子。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干啥事都由旁人代劳。

而高靖远是在离家后第十五日的深夜回侯府的，一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往姜姨娘的甘棠院去。

次日一早，高靖远向王太夫人请安时便受到了斥责。

“你这说的是什么的话！什么叫做你忘了！”王太夫人一拍桌子，怒喝道，“娶了个这么知心的媳妇进门，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儿子已连着两日未眠，千里奔袭回京与圣上交差后按着往常路径就到了甘棠院倒头就睡，绝非有意冷落了夫人。”

高靖远见王太夫人气得厉害，没想到他不过外出几日，太夫人竟与沈氏站到一条战线上了。

沈思漓垂手而立，朝高靖远微微摇头，使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接着转身替王太夫人倒上杯热茶，压低嗓门说道：“母亲喝点茶消消气，侯爷也是无心之举。姜姨娘知悉侯爷习性，宿在甘棠院更便宜舒适些好解解乏。”

王太夫人掷下茶盏，茶汤撒在紫檀案几上，洇出一滩墨色：“你别帮他说话！洞房花烛夜让新妇独守空房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出趟远门回来了，不马上与正妻圆房，跑去妾室院里留宿。这像什么话？是想着让那些个文官揪住错处，再参你个宠妾灭妻就满意了？”

盯着高靖远参本的前谏议大夫的侄女，略微汗颜。

“母亲教训的是。”高靖远不敢接口。

沈思漓微微挪动脚步，与高靖远站在一块，低头倾首打着圆场劝道：“母亲言之有理，都是为了侯府开枝散叶，侯爷留宿在红枫院也不要紧。”

话音刚落，高靖远变了神色，急急躬身拱手道：“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就是为了侯府开枝散叶，我才如此心急。崔氏亡故后你说不想再娶妻，怕动摇无定的地位。如今府里已有正妻，无定与她也合得来，侯爷得多为高家的香火着想，”王太夫人似不欲多说，挥了挥手，“罢了，我乏了，你们俩都退下吧。”

沈思漓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姜姨娘不能生育？

直到夫妻二人走出静妙堂，高靖远看出她眉宇间的疑惑，才说出缘由：“夫人才入府不久，不知其中内情。渔儿她……伤了身子，子嗣无望了。”

“可是妾身未曾听说姜姨娘有过身孕，怎么会……”沈思漓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母亲向来眼高于顶，夫人能讨母亲欢心可见用了心。往后若是缺些什么，尽管来寻我要便是，”高靖远心中有数，并不怪罪她打听府里的事，“只是渔儿从前被崔氏灌了绝子汤药，此生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为人老实本分，还请夫人看在为夫的面上莫要为难于她。”

沈思漓欣然应下，送高靖远出府后，凑到莫莉耳边咬耳朵。

莫莉诧异得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

沈思漓就喜欢莫莉听命办事，从不过问缘由。

用过午饭后，沈思漓沿着北园假山到了甘棠院。

甘棠院以院中种植的一颗甘棠树为名，听闻是崔氏特意改的院名，用来安置姜姨娘。

甘棠树——只开花不结果，无风自动，四季常青。

崔氏用意，不言而喻。

姜姨娘闺名姜渔，听闻崔氏的父亲是姜姨娘的父亲的顶头上司，姜家全靠仰仗着远亲崔家才能平步青云。

当年崔氏发落了身怀六甲的芳姨娘，害得芳姨娘一尸两命，高靖远众怒之下直言要休了这个毒妇。

崔家知晓了女儿惹出的祸事，急忙搜罗了崔家的嫡女送进侯府做妾，以平高靖远的怒意。

可那崔氏见着了姜姨娘的好容貌，怕姜姨娘将来有了子嗣越过了她去。

于是瞒着所有人给姜姨娘灌了绝子药，更是以姜家全族性命威逼胁迫姜姨娘不许往外说。

后来崔氏亡故，姜姨娘受宠却迟迟没有消息，这才同坦白高靖远。

感觉越写越枯燥，停更两天修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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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绝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