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到的时候也是风雪漫天,饶是她身体不错,也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季眠这样的身体,又哪里受的住这样的苦寒。
林清也心里着急,几乎好几天没有合眼,一路赶到玄垠,凭借着双生蛊那一丝未断的联系,摸到了季眠的行踪。
她本以为这人能心疼心疼自己,好歹在那顶大帐篷里休息一晚,没成想,林清也刚找了个地方生了堆火,季眠又偷偷摸摸地上了路。
季眠的剑招过于强势,贸然上前恐怕会打乱季眠的攻击节奏。于是林清也只站在远处看着,看她蒙上眼,看她踏过遍地的尸身深入那深不见底的洞窟之中。
季眠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解开这禁锁要的血实在太多,她又割开了自己的手臂,这才勉强让那只白鹤发出光亮。
她后退几步,却没站住,控制不住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疼痛并未包裹她,她睁开眼,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
“你眼睛怎么了?”
林清也看到季眠灰色的瞳孔,有些难以置信。
“师尊给你的药没有用吗?”
怎么还是开始五感尽失了?
“我停药了。”
林清也有些气急,却只是深深呼吸了几口,没有出声苛责。
“双生蛊没有解,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为什么不解?”
季眠没有动,索性闭着眼靠在林清也怀里,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林清也身上传过来,她感觉有点困了。
“担心你,在荒郊野岭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季眠听完这句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昏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被林清也放在躺椅上晒太阳。
“你不怪我?”
“你现在这个样子,打你的话有点胜之不武。”
“我们两个可以谈谈,毕竟一直这样被我诓骗,对你很不公平。”
季眠眼睛上蒙了一层布,她看不见,却闻到身边氤氲着一股药汤的苦香。
林清也端着碗,听到这句话又轻轻放下。
“你很着急吗?跟我摊牌,把一切都说清楚,然后再次离开?就觉得不亏欠我了?”
季眠哑然,罕见的没再开口。
林清也接着说。
“你就非得要一个人去。如果死了呢,双生蛊没有解,我会跟着你一起死,我以后不会解,说到做到。如果你不想拖累我,就带着我一起去。你说的谎太多,嘴里也没几句实话,我想知道,我可以自己看。”
林清也知道,季眠向来很在意自己的生死,虽然她尚未理清其中缘由,但她知道季眠不会再拒绝自己。
“好。等把伤养好,我们再一起出发。”
“况且你欠交代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林清也拿着药碗,试了试温度,就递给了季眠。
“你可记得你答应过简兮颜的话么?”
林清也看她愣住,又笑说。
“她说要把你大卸八块。”
……
“真是怪了,我们这一群人进来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就雨槐那人进不来。”
简兮颜虽同雨槐之间有一些旧怨,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自不会如今斤斤计较。
“听闻翎侍大人自幼虽教主一块长大恐怕这事和教主亦有几分关系。”
迟云岫推着霍晚音的车子,尽量在这风雪中找一条平坦一些的道路通过。
霍晚音也跟着说上几句。
“季眠这人,什么秘密都藏着,看她那样子,恐怕先前同我们交谈的时候也没交过几分底的。”
霍晚音正为自己打抱不平,迟云岫却蹲下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衣物,这人向来妥帖,是个老好人的性子。
“教主是个好人,只要她过的好,我就没什么想说。若是她要害我们,或许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那我们还得感谢她了,感谢她这个病秧子的不杀之恩。”
她们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加上霍晚音身体不便,也拖了不少时间,都还未走到有人烟的地界。
简兮颜已经是第三回低头看地图。
“玄垠怎么变成这样了,再走一段就要到越海的领地了。”
“简将军,不若你先行一步,为我们探探路也好。在下武艺不精,也不好再拖后腿。将军等了这么些年,必然不想错过这机会。”
霍晚音脸上阴晴不定,几欲开口,都被迟云岫用眼神安抚下去。
迟云岫:“将军放心,我行事有分寸,您放心走就是了。”
简兮颜终究没辜负池云修的好意,先一步走进遥远的风雪之中。迟云岫则在后面慢慢跟着,四处寻找村落的痕迹。
“霍姑娘,你的身体不太好,加上你这腿仍需要休养,长途奔走容易损伤。在漠森的遗址里,你救我一命,我当时许下的承诺并非妄言。”
“你也不用那么在意……”
“红鸾阁的人,向来一言九鼎。”
“听说你们门派的人都不喜欢参与俗世纷争,怎么会突然想起去漠森寻找离生序的下落?”
霍晚音一直对此感到困惑,如今三大门派,在多年前都是搅弄风云的人物,如今玄羽宗被瓦解,红鸾阁隐世,万象门更是查无此“门”。
怎么在离生序出世之后,都纷纷现世了?
霍晚音:“离生序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在多年前,被掌门师尊亲自收入红鸾阁门中的,自那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只是在前段时间,师尊忽然下了令,命门中所有弟子下山,寻找离生序的下落,就算没有得到,也要知晓那东西的去处,我这才去到漠森国界,加入了女帝秦亦徽的探宝小队之中。至于离生序究竟是为何物,我并不知。”
两人之间再度归于沉默,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那浓浓的冷雾之上,升起来的袅袅炊烟,于是在此地暂歇。
她们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从这个小村落离开。
那女子骑着一头体型硕大的白狼,身材很单薄,穿着一身玄色的裘衣,远远望去,像一只孤独的飞雁,迟云岫眼尖,瞥见那一只白玉色的烟斗,好像又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
南宫意这国师当的本就是个闲散的职位,当年赭砂变故,上一任帝王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讯息,要霍然守护离生序的秘密。
可是,霍然哪里知道离生序的下落?
她匆忙上位,根本来不及管这些琐事,那段时日,对她而言最难的首先是要活着。先帝留给她一堆烂摊子,她为了自保,日日殚精竭虑,寝食难安。
权宜之计,她只能将自己的女儿送走,可这个决定,却为人知晓,于是被霍然满含希冀送离的霍晚音也历经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后来朝政稳定一些,霍然出征收复失地,偶遇了浑身都是伤的南宫意。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几乎一无所知。霍然看她眉眼不似常人,收容在宫中好生招待着,无意间让她瞧见离生序的纹样。
先帝留下一本书,上面绘制了一些关于离生序的图画,霍然曾经找了很多人来剖析,却一无所获。这下竟然被一个捡回来的病秧子看懂了。
她们二人各取所需,霍然让她解密这本书里的信息,南宫意也需要凭借这个渠道获取自己的过去。
传说离生序本是天地间孕育的神器,而这几把钥匙,乃是后世之人为了将其守护而锻造的。这掩藏在各国的钥匙,才是得到离生序的关键。
这几把钥匙的出处,便是玄垠。
可南宫意似乎天生运气就不好,她走错了路,没能走到玄垠的领土,反而越过国界,抵达了怪物的疆域。
南宫意是个不会武的,碰上了就只能跑。身边的侍卫为了保护她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下她彻底陷入了困境。
她身下的白狼被眼前这一片乌压压的身影吓的瑟缩起来,南宫意则是拿着一把普通的长剑挡在身前,实际上,她连提剑的动作都很费劲,更别说用这东西来斩杀魔物了。
挥动几下长剑,南宫意便开始力竭,她靠在墙角,胸口急促起伏。她在扰人的呼吸声中闭上眼,实在是认命了。
“还活着吗?”
这人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嗓音却很好听。南宫意感觉到自己眼前掠过几道风,紧跟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来人的视线。
简兮颜:“你还是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了玄垠还能见到你。”
“如果不是简将军匆忙走掉,我也不知道离生序会在这里。”
简兮颜哼笑一声。
“连剑都不会拿,还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国师大人实在是心大的很。”
简兮颜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过。等到眼前的路开阔一些,她一把将南宫意从地上扯起来,又拽着那只胆小的小狼,随便一跳攀上小狼瘦弱的脊背。
“它不听我的。”
南宫意看向她拍了好几次却徒劳的手,把身上的一块肉干扔了出去。
小狼眼睛马上就亮起来,兴奋的摇着尾巴,带着两个人向远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