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霾的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念蝶伫立在窗前,甚是惬意的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只不过隐约间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是为何。
原本废弃的柴房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台面上还搁置着一些用来做饭的厨具,念蝶为此还借来一些种子,全都种在门前,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在秋娘的教导下,也有模有样的学会了。
而红棠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她的麻烦,仿佛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念蝶则不痛不痒的反讥回去,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纵使她恨的咬牙切齿的,却也无可奈何。
门被敲的“梆梆响”,外面传来一抹焦急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念蝶姑娘大事不好了!!!”
思绪逐渐回笼,念蝶神色自若的打开门,看见是宁舒时,微微愣了一瞬,这才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宁舒脸涨的通红,喘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念蝶姑娘是不是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
“你是如何得知?”念蝶抿紧了唇,眸底锐利的锋芒一闪而过,很快又被脸上的笑意掩饰过去,瞧上去与往常无异。
宁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又说道,“他在学堂与人起了争执,得罪了那些富家子弟,都明里暗里的挤兑他,甚至……”
她咬着牙,似是宣泄着不满,“甚至为此动用了私刑,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哪怕是告官,恐怕也不过只是徒劳。”
念蝶敛下眼眸,波澜不惊地盯着宁舒,面上虽不显,但已经微微发颤的手,似是透露出她的胆怯与害怕,毕竟她的亲人只剩他一个人了。
但是念蝶不能暴露,否则说不定会被人揪住她的弱点,肆无忌惮的以此来威胁她,那爹娘枉死的仇,该如何申冤!!!
一生淳朴善良待自己不薄的叔婶,岂不是成了那些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害她们家破人亡的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念蝶姑娘?”宁舒见她毫无反应的模样,心下不禁生出一抹疑惑,难不成殿下让自己来试探她的事情,被念蝶姑娘知晓了?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泄露出去的。
宁舒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她虽不知殿下为何要这样做,但她只是个下人,没有权利去插手主子所做的任何决定。
哪怕是和念蝶姑娘的相遇,也都是主子一手安排的,她只是遵从命令。
而这股情绪也很快被念蝶捕捉到了,知道她并非表面上的那般和善,却没想到她竟起了杀心,虽说不是对自己的,但念蝶总觉得与她有关,说不定是沈怀宴给她下的圈套,也未尝不可。
宁舒敛下眸中的情绪,又向她提议道,“……念蝶姑娘要不要去求殿下?”
“让殿下去替念蝶姑娘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富家子弟,看他们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念蝶脸上的神色,似是想从中看出来些什么破绽。
念蝶面不改色地瞥了她一眼,“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宁舒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这才答复道,“念蝶姑娘只需要牺牲一下色相,殿下他必定不会拒绝的。”
“不用了,我相信他自己一定能够解决的。”念蝶摇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道,把随身携带的荷包塞到她的手中,微不可查的叹口气,“麻烦你帮他请个治伤的郎中,这封书信务必亲手交于给他。”
“剩下的银子算是报酬,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念蝶姑娘不怕我把这些银子都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宁舒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倒是笑着开口询问她,话锋一转,“那你请郎中的银两可就分文不剩。”
“我相信你。”念蝶既然拜托她去做,就相信她绝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
“多谢念蝶姑娘的信任,那这银子我就先收下了。”宁舒把银子揣好,又询问她道,“念蝶姑娘要捎去的家书该如何写下来?”
“屋子里并没有笔墨纸砚。”
而且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从青楼出身的女子大多数都不会去用笔墨纸砚,老鸨也不会让她们去学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那念蝶姑娘是如何学会的呢?
“你把这个给他。”念蝶把贴身带着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她,看上去有些窘迫的模样,连忙解释一番,“这是我被殿下赎回来前,找说书先生代写的,一直都贴身放在身上。”
宁舒倒也没有怀疑她的说辞,只说了声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念蝶瞧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原本紧绷的神色微微松懈几分,那封所谓的家书不过是个幌子,能不能送到他的手里都是个未知数。
不过是做戏给宁舒看而已。
沈怀宴知道她的底细倒也不足为奇,反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另一边,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宁舒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雨珠,恭敬地对他说道,“殿下,您交代奴婢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念蝶姑娘虽然对他称不上关心,但给了奴婢银钱,让奴婢给他请个郎中治伤。”
沈怀宴轻轻嗯了一声,在昏暗的烛光下,似是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念蝶姑娘还给了奴婢一封家书,殿下您……要拆开看看吗?”宁舒顿了顿,颇为犹豫的从怀中拿出来那封信递了过去。
沈怀宴拿起那封信,把它放到还未燃尽的灯烛上,瞬间化为灰烬,而脸上的那抹笑容被衬托的越发诡异。
宁舒默不作声,只暗暗道了声可惜,可她身为下人自然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终究是错付了她的信任。
沈怀宴把装着一小瓶的金疮药扔到她的眼前,漫不经心的说道,“她给你的那些银钱呢?”
“回主子,在这里。”宁舒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荷包,上面还绣着图案,虽然样式有些陈旧,但足以看出来主人有多么珍惜它。
“金疮药找人给他涂上,只要吊着一口气,他就死不了。”沈怀宴仔细端详一番,这荷包既然到了他的手中,自然变成他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念蝶。
在他失去兴致之前,自是不会丢而弃之。
他的东西岂能平白无故的拱手让人。
况且,沈怀宴略施小计,本以为能让念蝶跪着来求自己救救她唯一的亲人。
那薄如纸张的亲情,永远也比不过自身的利益。
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可真是无趣。
“是。”
宁舒捡起地上的金疮药,正欲朝门外走去时,脚步微顿,听见身后传来殿下甚是冷漠的声音,“你记得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该怎么做,不用孤再教给你吧。”
“奴婢清楚。”宁舒咬着牙,似是回忆起往昔,加快了脚步,似是想要逃离什么。
出了府,她找来其他人替那人上了药,宁舒盯着他和念蝶姑娘极为相似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云清,他倒也是个苦命人。
姐姐被姑母卖到青楼里,他时常做些杂活,却丝毫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因不知何时才能与姐姐再次相见。
听说是念蝶姑娘央求鸨母把他送进学堂,故而签下了那一纸卖身契。
后来,只因念蝶姑娘与殿下曾经的那位意中人长的有七八分相似,殿下才会花重金将念蝶姑娘赎了回来。
说到底,念蝶姑娘她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也不知殿下是从何得知此事,还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就不得而知了。
“念蝶”是殿下赐给她的名字,而她爹娘给念蝶姑娘取的名字,宁舒却也无从得知。
而这些都是宁舒四处打听到的,因为是主子的吩咐,她不得不去做。
“咳咳,姑娘为何叹气?”柳云清脸色苍白的想要坐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劲来,身上的疼痛忍不住让他冷汗直流,比起姐姐受过的屈辱,他这些小伤又何尝为惧。
宁舒欲言又止,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说:“殿下听说你被那些人给欺辱了,特意让我给你送来伤药。”
“殿下……”柳云清愣了一瞬,京城里除去太子沈怀宴无人敢称之为“殿下”二字,他也是将姐姐赎到府中的人。
他之前攒够了银两去央求鸨母,恳求她让自己见上姐姐一面,可他从鸨母口中得知,姐姐不久前被殿下赎了回去,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为此,柳云清更加倍努力的读书,想要考取功名,无论他和姐姐身处何地,他们的目的却只有一个。
“草民多谢殿下。”
宁舒冷哼一声,故作不经意间说道,“听闻你和殿下的通房丫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而那个通房丫鬟听说你受伤了,连句关心的话都未曾说过。”
她顿了顿,“反倒是殿下,特意命我过来给你送药。”
“这些是殿下赏给你的,可不要辜负殿下对你的期望。”
“草民定不辱命。”柳云清接过银两,对于宁舒说的话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相反对她生出了几分警惕心。
但她似乎想要挑拨自己与姐姐的关系,但柳云清知道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了解她。
那自己又何尝不顺着她的意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