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登基与前夫破镜重圆 第6章 第 6 章

天色晦冥。

显阳殿内，八岁的小皇帝王策被一众大臣围在中间，众人七嘴八舌争相上奏，王策压根没有心思去听。

这些大人们全都各说各话，母亲在时尚且收敛，母亲走后更加得寸进尺。

小王策苦哈哈皱起个脸，分外无助。

这帮严肃古板的老家伙们真是难伺候，日日在他耳边聒噪，这个说东那个又说西，明明最后总要听田公公或者姨父的，却非要来他这里，拉着他上演一场你来我回的拉锯战，最后才仿佛艰难达成共识一样。

新任黄门侍郎卢益上奏：

“济阳内史杨裕现下还收押在邺城，未曾透漏一点口风。”

“提来中京继续审。”不待皇帝开口，王谒首先不耐烦了，“这老东西竟还是个铁骨头，审那么久都没下文，有半个月了吗？——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就这点东西问这么多天问不明白？”

“是......是下官失职！”卢益惶恐，继续道：“还有......前河西太守刁协，有人密报此前中山王曾在他府上驻留......”

“......x的，派人将他全家都带过来！”王谒骂道，“没完没了了，这帮反贼——”

御史王济再也忍不了了：“领军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抓来一通拷问，未免太过草率，不知道的还当是有什么私怨呢。”

听到这话，田启并无反应，王谒则因着中山王之弟、黄门侍郎王略逃去南朝一事气急败坏，一通发泄，此时也懒得跟王济扯皮。

听到姨父说什么反贼，王策有片刻的犹疑，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相信清河王怿叔叔会造反，他那么疼爱自己，怎么可能想要伤害自己呢。

但是姨父一口咬定，他虽然不信，也没有什么办法，母亲并未告诉自己怎么做就离开了。

——他们真的好吵啊，王策的小脑袋瓜又开始疼起来。母亲不在身边的这些时日他好不习惯，以前这种事情根本不会为难到他，母亲会为他解决一切，他只要乖乖待听她的话就好了。

真希望早点结束，希望明日可以睡个懒觉。

宫人来报，“狩阳长公主求见。”

小皇帝听到后马上面露喜色，心想着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但见王谒神色不悦，也不敢言语，只期待地朝外边看了好几眼。

“听闻我这病秧子外甥女刚醒没几天，不在家好好将养身体，倒先来看你，果真是姊弟情深。”

田启挥手：“时候不早了，至尊该休息了。改日再见吧。”

王谒接道：“随便找个理由将她打发走。”

小皇帝平日里与姐姐亲昵，又长时间不见，听田启这么一说顿时不高兴了，但比起姨父王谒他更加杵这位田公公，于是瘪着个嘴巴，又委屈又不敢真的哭出来。

小黄门出来，道：“至尊今日操劳过度，方才刚刚服了些安神药，已就寝了——长公主殿下请回吧。”

“屋里头灯火通明，外边这么多车马禁军，你跟我说皇帝睡了？”王无歌压根不想理他，大着步子就要进殿，“废话少说，我要见我表弟！”

不管不顾向里冲去，小黄门虽得了田启命令，面对长公主时亦有忌惮，不敢多加阻拦，就这么半推半搡着朝殿内去了。

刚到门口，田启出来了，王无歌一见他就气，前两天去北宫就让他像撵狗一样打发了，回去还让萧挽看了好大的笑话，这次偏偏那么倒霉又遇见他。

再一瞧他身后，王谒也跟着出了门。

见这侄女活蹦乱跳的样子，王谒略微一愣，随即换上一副慈爱脸，“早就听闻外甥女病好了，一直没机会差人探望，是......姨父做得不好——对了，太后那边已然知悉，说总算是放心了呢。”

......真是好假好做作的表情，好恶心好肉麻的语气。王无歌心道。

算了，姑且给他个面子。

强抑着内心不快，道：“姨父不是知道的吗，皇帝与我向来感情深。”

“至尊今日思虑过多，很是乏累，烦请长公主殿下择日再来吧。”田启开口。

本想着收敛些，可一看到这阉人目中无人那样王无歌就觉得很烦，愈发觉得这次不能跟上回似的那么怂了。

“为什么不让我见？”王无歌忽然大声，“啰里八嗦一堆理由，你们管得着吗你们？”说着继续向前。

多说无用，田启也懒得装了，直接示意身旁卫兵上去，横刀挡住王无歌。

青提见状不妙，连忙拉住王无歌，让她不要同对方硬碰硬。王无歌更加气上头来，偏要去碰一碰。

左右卫兵“唰”一下子，齐齐拔刀。

王无歌一愣：要来真的？

田启眼高于顶，王无歌知道，这人并不怎么看得起她这个长公主。但王谒毕竟是她姨父，此番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也是要演一演的......吧。

难不成还真就打算在这昭阳殿外诛杀长公主吗？

但见卫兵整截肃杀，全无感情，自己这边吾宁也已蓄势待发，一如那日——似乎又来到了同样的处境。

正欲进一步发作，青提赶忙跪下，哭劝道：“殿下，不可冲动啊!你要是有什么好歹让我怎么跟觉华姑姑交代呀！”

王无歌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那天在万岁门外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更不能高估了这二人的道德素养。

于是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认怂道：“姨父说的是。是我不懂事了，我改日再来便是。”

王谒方才还惊讶于这外甥女怎么一场大病之后脾气变了这么多，现在看她很快认怂，又觉得方才像是错觉，懒得细究，左右她一个小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索性给个台阶下：

“既无意生事，那便好说了——我这些手下也太不懂事，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喝令士兵收刀。

王无歌慢悠悠地转身，领着一大帮人出了西阁门。

田启在后方，目送着王无歌，脸上若有所思。

戌时刚过，小皇帝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又委屈又气，本来今日好不容易可以见到阿姐了，谁料就在门外被姨父和田公公挡住了。

他觉得没有自由，压抑得很，慈心姑姑跟母后一同不见了，一些玩伴也都消失了，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正伤心着呢，忽然听到北窗户方向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来到床前。

“什么人——”

“嘘——”王无歌忙捂住他的嘴，“是阿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皇帝王策开心地轻呼出声，随即小声问道：“阿姐是怎么进来的？”

这还不简单吗，宫城的模型我早都研究了百八十遍了，虽不能说还原到百分之百，但也大差不差。王无歌心道，这座宫殿，莫说是哪里有小门、暗道了，搞不好连一共有几根柱子几扇窗户她都知道。

“阿姐，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你也是，阿缜哥哥也是......我终日里要听姨父和田公公讲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他们却总问我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有时候回答错了，姨父还要凶我。

田公公也好凶，好吓人......”小皇帝一见到姐姐，忍不住同她诉苦，说着说着鼻头一酸，抽抽嗒嗒地开始哭起来。

王无歌耐心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一通，伸手为他抹去小脸上的泪，柔声道：“你受委屈了。”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王策反倒哭的更凶了，王无歌只好说：“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君，怎么还随随便便就哭鼻子呢。”

王策连忙正了正神色，“才没有呢，我只是见了阿姐才......”

伸手又替他抹了一把泪，王无歌认真道：

“听我说，小阿策，你想不想母后？”

“我......想，但是，田公公说母后去太上君寺为祖母祈福，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不能打扰她的。”

“那老不死的阉贼骗你呢，不要相信他。”王无歌气道。

小皇帝听了一愣，觉得姐姐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的姐姐温温柔柔，从未说过这等......粗鄙之语。

抬头仔细看看，阿姐脸还是原来的脸，表情却......小孩子说不明白，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歪着头琢磨起来。

王无歌见对方这个反应，心知自己言语有些过分，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锦布包的瓦罐，瓦罐里是小皇帝最爱吃的糖蟹，她来之前特地让小厨房现做的。由于太过寒凉，慈心姑姑平日里都是是禁止他多吃的。

小皇帝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王无歌剥了壳递给他，

欢欢喜喜接过，刚放到嘴里，随即想到了慈心姑姑，不由得又有点悲伤。

王无歌似是看懂了对方的心思，说：

“小阿策，你若想早日见到母后和慈心姑姑，就按阿姐说的办，好不好？”

小皇帝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看向自己。

“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你就跟姨父说，一定要母后陪你过，若......姨父和田公公不同意，你就使劲哭闹，放开了哭，谁劝都不好使的那种——”

“可是......会不会显得我不懂事呀？姨父和田公公都要我懂事一点，这样母后才能更快回来......”王策犹豫。

“谁家小孩过生日妈妈不陪着的？懂事也不是这样子的！”王无歌气道，“对了，别让王符替你传话，也避着点贾婪。”

这二人一个是王策的近侍，另一个是伴读，都是田启的眼线。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