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沈淮序拉过他的手臂,“你怕什么,大不了都推掉,反正你刚才不就想这么干的吗?”
“话是这么说,”乔澜还是很抗拒,“但我要真剃成个卤蛋,我妈……”他没说完,意识到什么,倏忽住了嘴,话音一转:“我这是造型师设计的,如果你下手重了,他改不回来怎么办?”
“推掉。”
“啊。”
“你真信了?”沈淮序看着他有点懵的表情,笑的几乎要拿不住剪刀,“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的,你还敢找他剪头?你不如雇我了。”
乔澜觑着镜子里的他,半晌妥协了,指着沈淮序的刘海说:“那我想剪成你这样。”
“你还挑上了。”
“沈Tony老师,你们店没有附加服务吗?”
“等会儿洗,染完给你洗。”沈淮序的手指穿过乔澜的发丝,他低头看着,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自从搬进沈家之后,他和原来的朋友全都断了联,除了李满他放不下,并没有其他同龄人朋友,在学校也始终孤零零的,和谁都能说上话,但和谁都不交心。
乔澜是不一样的。
他有种想要了解他的冲动,但沈淮序想不通是因为什么。认识乔澜之后他的生活产生了很多变数,就像脱轨前的列车,控制不住。
“……听见了吗?你在想什么?”乔澜的手背到后面,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裤脚。
沈淮序回过神:“什么?”
“我说你剪头之前是不是还要在脑袋里3d构图,”乔澜无奈地看着镜子里的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揶揄,“不会真没事,我就当没听过你吹牛……”
他刚要站起来,就被沈淮序按着肩膀重新坐了回去:“别动。”
乔澜真就老老实实不动了。
沈淮序有模有样地用两根手指夹起他的一撮头发,剪刀的方向和发丝平行,咔嚓咔嚓几下,就剪掉了他另外半边狼尾。
乔澜干脆闭上眼睛,不看就不会胆战心惊。但黑暗会无限放大人的感官,剪刀绞掉头发的声音,沈淮序的呼吸声,手指触碰到自己耳朵的感觉,他的身体靠近自己后背散发的热量……
这一切都让乔澜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挑起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考进竞赛班吗?”
沈淮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
“因为我要报复我妈。”
沈淮序手一顿,再开口时有些诧异:“报复?”
“她想让我考多伦多医学院,”乔澜闷闷地说,“我答应她了,我们都说好的,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出国。但她现在为了她老公,把我丢下了。”
沈淮序笑了声:“她老公不就是你爸爸?”
“是吧,”乔澜兴致不高,显然他对这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没多少感情,“但我跟他没见过几次,他每次回国的时候,要么我都在上学,要么小舅舅就带我出去玩了……而且他觉得我参加动物救助很脏,还没有意义。”
沈淮序绕到他前面,开始剪他的刘海:“怎么会没有意义?地球又不是人类的地球。”
“你也是这么想的!”乔澜猛地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对上沈淮序的视线。
他们俩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了两秒,乔澜率先移开,他看向沈淮序手里的发丝,几乎快把自己看成了个斗鸡眼,才重新闭上眼睛。
“虽然我们救助站目前更多的是救助流浪狗,但是鸟啊,刺猬啊,黄鼠狼之类的也救助过,和林业局是深度合作的关系。”
“工作辛苦吗?”沈淮序看着他不断抖动的眼睫,“你都晒黑了。”
“我的任务还好,就是登记捐款信息什么的,偶尔人手不够了要帮着搬狗粮,”乔澜觉得洗手间里越发热了起来,“我懒得防晒,过几天自己就白回来了。”
“你这个体质好,你看我,一个夏天晒成黑鬼了。”
“……”乔澜眯缝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很快又重新闭上,嘴里嘀嘀咕咕地说:“我还想要小麦色呢,看起来多健壮。”
“健壮?”
“……健康。”
他们俩聊天总是这样,一开始说东,聊着聊着话题就分散了,东南西北转悠了一圈,最后竟然能落在沈淮序到底从哪学的打架。
沈淮序把他叠在一起的发丝揉开,退后一步看了眼成果,随即满意地推了一下他的肩:“实践出真知。看看,这样行吗?”
乔澜睁开眼,坐直身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照了半晌,惊奇地冲沈淮序竖起大拇指:“你真的会啊!”
“要办卡吗,先生?”沈淮序把他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抖了抖,“充200送20,一次打八折。”
“还有染头发呢?”
“材料是你自带的,我就收个人工费,”沈淮序一本正经地说,“180,接受吗?”
“加起来多少?”
“不要你多,哥不坑你,收你二百,就当交个朋友。下次你带朋友来,保证给你们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乔澜黑亮的眼珠盯着他:“这次有拉人打折的活动吗?”
沈淮序还没点头,他就扯着嗓子喊:“江岸!”
第一声没人应,江岸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于是乔澜声音更大地喊:“江——!”
但这次他还没喊完,就被沈淮序一把捂住嘴巴。他温热的手掌贴着乔澜的嘴唇,两个人靠得极近,沈淮序甚至能闻到乔澜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橘子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新。
浴室里静到落针可闻,沈淮序从乔澜的眼睛里看着自己的倒映、半晌,他像是被乔澜的呼吸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靠到洗手台上。
门外传来江岸的脚步声,他咚咚咚敲起门:“喊我了吗?”
但没人搭理他,沈淮序的目光还黏在乔澜脸上,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眼神这么好过。他能清晰地看到乔澜鼻尖上那颗痣,让他有种再摸一下的冲动。但掌心里还残留着乔澜皮肤的触感,沈淮序握起拳头,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了他。
江岸还在外面敲门:“怎么不说话啊?我进去了!”
说着,他按动把手,推开浴室门,就看到乔澜和沈淮序一坐一立,正相对无言。
江岸探着脑袋:“乔乔,你脸怎么那么红?浴室太热了吗?你别中暑了啊。”
“没有。”乔澜下意识地瞄了眼沈淮序,把手捂到脸上。
“怎么没有,”江岸把门开到最大,“老沈也是,你衣服都湿了!俩人什么毛病啊,在里面蒸桑拿呢?”
最后沈淮序忍无可忍地用衣领扇风,从浴室逃跑了:“喊你帮他染头发!我先去给阿满收拾东西了!”
江岸点的外卖整整摆了一桌子,除了披萨汉堡他甚至还买了猪蹄排骨汤,专门放在李满前面。四个人甩开膀子狂吃,最后还是剩了不少。
“正好够晚上再吃一顿,”沈淮序把东西收进冰箱,转头看乔澜捂着肚子,又给他倒了杯山楂汁,“喝吗?”
“我要吐了,”乔澜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顶到这儿了,实在没缝儿往下漏了……我去躺一会。”
沈淮序冲着他的背影说:“把头发吹了再睡吧?”
乔澜摆摆手,一头扎到榻榻米上,不动了。
到他们离开翠湖湾,乔澜也没拿起过吹风机。他的头发染好了,虽然江岸的手艺不咋滴,有的地方抹多了染发膏,有的地方抹少了,导致颜色深浅不一,但到底有乔澜那张脸顶着,难看不到哪里去。
“老沈,一起走吗?”江岸穿好鞋,走到正给乔澜写参考书目的沈淮序身边,“你住哪儿啊?”
沈淮序写字的手不停,顺口说:“东都庄园。”
“卧槽,你也住那?你家是哪一栋啊?”
“1481号,”沈淮序最后检查了一遍,递给乔澜,问:“这几本你抓紧买,考试之前至少要啃一遍。不过开学考应该不会有多难……你知道在哪买吗?”
乔澜看也没看,直接塞进口袋里,囫囵着点头:“小舅舅给我买。”
“齐医生?”
“……小舅舅的男朋友,”乔澜把嘴里的糖嘎嘣咬碎,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齐医生这么忙……”沈淮序一时有些语塞,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想说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买,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一起去呗,”江岸站旁边听了半天,一说到能玩的地方他就兴奋,一把揽住乔澜的肩,“别麻烦小舅夫了,你不是烦他吗?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什么小舅夫,齐霁是1!”乔澜喊了一句,甩掉江岸的手,率先往门外走。
江岸凑到沈淮序旁边,压低声音说:“其实齐霁是0……哎我扯哪去了,小舅夫挺好的,就是乔乔有点接受不了。”
乔澜接受不了什么,他就没有明说了。对着沈淮序挤挤眼睛,很快追上乔澜,哄人去了。
沈淮序跟李满打了声招呼,跟在他们后面也离开了翠湖湾。
“还不是要让人家帮忙买书……你再生气我给小舅舅打电话了。”
“我没有生气,在外人面前你能不能不要污蔑我。”
“什么外人……行行行,那你别拉脸,笑一个,笑!笑!笑!”
沈淮序默默听了一路他们的话,从那句“外人”开始,他的心思就飘远了。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今天中午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他捂住乔澜嘴唇的那几秒,他是想要亲吻他的。这种冲动对他来说很可怕,准确来说,对不是同类的所有人来说都很可怕。
而那位从未谋面,被乔澜讨厌的小舅夫就像一盆冷水,对着沈淮序兜头泼了下来。自从认识乔澜之后,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他开始有期待,会幻想,实际上他根本不配得到这些。
想到这里沈淮序无端感到愤怒。他替乔澜恶心,一种设身处地的旁观者的恶心——如果乔澜知道有这么一个同性恋试图在他不设防的时候偷偷喜欢上他,那么补习、借住、救助站,全都会成为沈淮序生活里的泡沫。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书店。”乔澜放慢脚步,走到沈淮序身边。
沈淮序扬起一个疏离的笑:“其实你在网上搜一搜,这些书全都能找到。”
嘤嘤昨天没有宝宝在评论区提问,我就自己写啦
Q2:可以当着大家的面给对方说一句表白的话吗?
乔澜(十八岁版):就……喜欢啊,问他吧我不知道
沈淮序(十八岁版,已有老婆):我爱他,不矫情不开玩笑,我是真他妈爱他……不用说,心里有数就行
乔澜(十八岁版)蜜汁微笑
乔澜(抓狂版):给谁表白?他啊?呵呵
沈淮序(瘸版):我挺爱的
乔澜(抓狂版):挺?你不如不说
沈淮序(瘸版):我觉得我们俩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三个字,但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说
乔澜(抓狂版):真是谢谢您了,我不想听
沈淮序(瘸版)试图强吻: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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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