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温念栀的飞机落地南雾。
机场,宋卿钰安排的人早早等候在出口,温念栀出来时,司机第一时间迎上去,面带和善的笑:
“温小姐,宋总让我来接您。”
有人接机的事情,分别时宋卿钰提前跟温念栀说过,此时她没有多惊讶,只礼貌地客气道:
“谢谢,那就麻烦你送我去市医院。”
“温小姐客气,请上车。”
司机帮她打开后排车门,半躬身,恭敬地请她上车。
温念栀点头,将行李交给他。
来南雾打拼的年轻人大多都在返乡的路上,凌晨的城市街道,鲜见的安静空荡。
此行,宋卿钰给温念栀安排的是一位从业多年、驾驶技术老道的司机,低调的豪牌车行驶在路上,安稳又迅捷。
温念栀坐在后排,发消息跟宋卿钰说她已经平安落地了。
消息被已读的刹那,男人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视频里,他俨然一副还在公司办公的样子,约莫在他个人的办公室里,视频一角有桌上的文件夹漏进来。
放假前夕,他还在加班,温念栀不免心疼他。
“你不会今天要通宵吧?”
距离南雾市医院越来越近,温念栀反而平静了下来,怕宋卿钰担心,她故作轻松地说笑着。
“心疼哥哥了?”
宋卿钰眉梢一挑,抬手揉动眉心,神情流泄出几分疲倦,但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不着调。
“是啊。”
温念栀坦率地点头,视线通过手机镜头,细细描摹着男人深邃浓郁的五官。
这时她才发现,历经时光的沉淀,曾经那个桀骜乖张的少年身上,也多了一层厚重的东西。
宋卿钰愣怔片刻,俊朗的面部线条在办公室明亮灯光地映照下,渐渐变得柔和下来,喉结滚动,从中送出的话音含着几分委屈:
“那等你回来,哄哄哥哥,好不好?”
温念栀眼眸弯弯,被男人这股绵长持久的醋意逗笑。
“知道了。”
见温念栀状态放松不少,宋卿钰便收敛神情不再开玩笑:
“肚子饿不饿?”
候机时,宋卿钰陪温念栀在机场吃过一点,不过现下已经凌晨,连夜奔波,身体消耗大。
“我不饿,就是有点困。”
“困了就在车里睡一觉,机场到医院还有段距离,放心,叔叔人已经没事了。”
宋卿钰瞥了眼桌上助理递上来的温正宁的报告,给她输了一剂强心针。
温念栀含笑点头,身体内鼓鼓囊囊地激荡着满怀的暖:
“好。”
*
南雾市医院
温正宁已经平安转入普通病房,单人豪华套房里,沈朝云、温思楠以及护工都陪同在侧。
心怀忧思,他们都没有睡。
迎着里面几人的目光,温念栀拖着行李进来,她先跟母亲简单打过招呼,之后跟护工了解了一下温正宁目前的情况。
“楠楠,快回去睡。这里有我和你姐姐呢。”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女儿,沈朝云没有表现出多欣喜,起身拍拍守在病床最内侧的温思楠,催促他回家。
“不用,我守在这里,姐连夜赶过来,她更需要休息。”
温思楠眉梢紧蹙,明显不同意沈朝云的话。
“你还小,待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听话楠楠,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操心。”
沈朝云心疼地摸摸儿子的小脸,感叹道:
“你初三学业重,瞧瞧,才开学没多久,这脸都瘦了一大圈。”
温思楠抬起胳膊摆开沈朝云的手,退开一步,起身转而走到温念栀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要我回去也行,姐跟我一起,不然家里只有我一人,我害怕。”
温思楠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温念栀的手腕,跟沈朝云说道。
一场无言的对峙,就这样在他们三人之间席卷开来。
护工见状,找了个理由就躲出病房了。
“妈,要不你和楠楠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温念栀目光平静如水,偏头想摸摸温思楠的头,恍然发现弟弟长高了不少。
看他这长势,约莫不久就要彻底超过她了。
“姐......”
温思楠朝她摇头,稚嫩的脸上写着明显的反对。
“没事,你和妈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过来换我。”
温念栀安抚性地拍拍他肩膀,眼中缓缓涟漪出柔和的水波。
“你姐姐都这么说了,楠楠你听话。”
沈朝云目光欣慰地瞥了眼女儿,之后就把儿子强拉出了病房。
夜晚归于寂静,温念栀躺在家属床上,身上落满从窗外洒进去的皎洁月光。
凌晨3点,她的身体已经很困倦了,大脑却还清醒着。
或许是因为她认床,又或许是身处异乡,她白日里隐藏着的落寞在夜色地发酵下,全都漫了出来。
辗转反侧,思考片刻,温念栀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亮开屏幕给宋卿钰发了一条消息:
“晚安,好梦。”
下一秒,对方弹来语音邀请。
温念栀在满目惊讶中点上屏幕上绿色的接通按钮,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钻入她耳里,在耳膜上“咚咚咚咚”地击打出声,声声轰鸣,震乱了她的神经,令她一时分不清这份鲜活的鼓动声到底出自哪里。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慵懒之中染着几分朦胧的哑,即使他看不见对方,仍能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异常。
由此,他问她:
“睡不着?”
“嗯。”
温念栀低头缩进被子,试图从中获得些许身体被包裹住的安全感。
电话里,男人低笑一声:
“那换哥哥先哄哄你?”
“嗯?”
温念栀神游了,没反应过来宋卿钰说的意思。
“躺好了,哥哥要开始了。”
闻声,温念栀还真乖乖照做,在柔软的被窝里摆了一个相对舒服的睡姿:
“我躺好了。”
“闭上眼睛。”
温念栀再一次照做,一直到许久都没有发出动静,电话里,宋卿钰才缓缓开口吟唱经他改过词的晚安曲。
月光飘摇,寂静之中,他温柔的吟唱声经久未断,带着令温念栀心安的力量。
温念栀听着听着,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轰鸣作响。
哦,原来她方才听到的鼓动声,是自己心动了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呼吸趋向平稳,意识随着他口中的曲调一摇一晃地游荡向遥远的梦里。
“晚安,我的小月亮。”
*
温正宁的伤势不算重,经过一夜留院观察,医生方面排除了脑震荡的可能,其余都是身体上的一些擦伤。
隔日中午,沈朝云来时,医生就通知他们,病人可以办理出院了。
护工在帮温正宁收拾出院的行李,沈朝云提着一个保温壶走过来,拉住和护工一起整理的女儿:
“先吃点吧。”
一段时间不见,母女两人都有些拘谨。
温念栀手上的动作一顿,之后手里的衣服被沈朝云抽走,转而塞进了她一路提来的保温壶。
“谢谢,妈。”
温念栀坐到病房沙发上,旋开保温壶的盖子,一股香菇瘦肉粥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垂眸望着壶里的粥,长睫复杂地颤动,之后眼角的涩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热粥升起的暖雾里。
回程,是温家司机开车。
这几年,温正宁在生意上赚了些钱,他也开始在意起门面,出行在外,西装司机配置,家里也有佣人管家打理。
能出院,最开心的是温正宁本人,回来南雾城西边的别墅,他端着他那啤酒肚,颤颤巍巍地往沙发上坐下:
“还是住家里舒服,豪华套房也是一股消毒水味。”
“那这段时间,你就安生在家里休养,公司的事情先放放。”
沈朝云对丈夫,心中虽有怨气,但念及人受伤了,狠心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拿过沙发上的靠枕,垫在他身后。
“还是我老婆好。”
温正宁牵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啧,孩子们还看着呢。”
沈朝云语气嗔怪,面浮娇羞,说着轻轻拍了下丈夫揽在她腰侧的手。
“爸、妈,我先回房间了,有事要处理。”
“爸、妈,我也上楼写作业了。”
姐弟俩几乎同时出声,又同步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两人跑到楼梯入口,站定,看向对方,无言一笑。
客厅里,不时传出他们父亲哼唧着喊疼的声音,还有母亲急切的关怀声。
一连几日,温正宁都休养在家中,陪着沈朝云。
这一切的情状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温正宁还没有中彩票、开公司,沈朝云还是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母亲,精心照料着丈夫、孩子。
温念栀跟宋卿钰分享最近的点滴,宋卿钰隔着文字和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雀跃和开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也渐渐暴露出晦暗的东西。
假期过半,温思楠作为一个准中考生,需要提前返校上课。
这天白天,沈朝云和温正宁一切如常,送走儿子后,在家中依然形意不离,一直到傍晚。
佣人做好饭菜,喊主人家来吃饭。
一家三口同坐一桌,开始还在聊些家常,不久饭桌上的话题逐渐转移到温念栀的身上。
温正宁和沈朝云抛出的问题,大多是关心温念栀在学校的生活和课业。
对于父母久违的关心,温念栀有些陌生,但不排斥,基本都有问有答,逐渐的,她开始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对劲了。
听清父亲的话,筷子一下从温念栀的手中掉落在实木的桌面上,发出闷痛地一响。
“相亲?”
温念栀怎么都想不到,她曾以为只会出现在豪门家族之间的联姻,有天居然会落在她身上:
“爸、妈、我才多大,大学都还没毕业,你们就要我去相亲联姻?”
她的脸上布满错愕、不解还有失望。
“更何况,我心里......”
“更何况你心里还惦记着宋卿钰?你是想说这个吗?”
温正宁的脸上浮现出无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女儿,你跟他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