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闹钟催促下醒来,我一切梦幻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黑咖啡,三明治,赶早高峰的地铁。
所幸昨晚没喝到烂醉,今早还算有个清醒的头脑。
不过很快,我又不那么庆幸了,因为刚打完卡又是例会,又要观摩上司骂人的艺术,实在无趣。
开会时我坐在角落刷手机,突然有人发来信息。
順.Shabnam:早安,Joan小姐
順.Shabnam:在干嘛?吃早餐了没?
我心情实在不美丽,于是回复——
我:早不安
我:早餐吃过了,现在在开会,听上司骂人[微笑]
他秒回。
順.Shabnam:哈?我八百年没开过会了,现在还是这样?
我忍不住问。
我:你驻唱歌手开什么会?
順.Shabnam:小姐,我在香港读大学的时候也实习过的好不好?
順.Shabnam:我还是会计专业来的,考过会计师证的,一遍过的
屏幕里溢出一股装x味,我笑着回复。
我:哇,你好厉害哦,大佬
順.Shabnam:[害羞.jpg]
过一会,他又发来信息。
順.Shabnam:戴耳机没
我:戴了,干嘛
順.Shabnam:[音乐]Another Day Of Sun
順.Shabnam:听
順.Shabnam: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我心里有什么跳了一下。
我:我又没说我心情不好
順.Shabnam:嗯,是
順.Shabnam:私自揣测小姐心情,是我不对
順.Shabnam:就罚我献唱一首咯
啧,诡计多端的男人。
我心下吐槽,但我的确吃这一套。
很快,他发来一条60s的语音。
我点开听,是他清唱的《Another Day Of Sun》,全损音质也挡不住的好听。
我:暂时和世界和解了
順.Shabnam:嗯,和我呢
我心血来潮又想逗他。
我:还没有,看你表现
順.Shabnam:[哭泣][哭泣]
四天很快过去,这几天时顺每个早晨都会给我发早安,给我清唱一首歌,晚上再接我下班。
我开玩笑问他怎么不早上送我上班,他很诚实地说太早了起不来,就算起来了也怕开车开睡着,危险系数MAX。
总之,第一次这么愉快地度过了几个工作日,周五晚上,时顺发来信息。
順.Shabnam:呼叫Joan小姐,周末有唔空嘞,想约你出去玩
W_Joan:我很难约的,随时都可能被加班约走哦
順.Shabnam:那我就跟加班抢人咯
順.Shabnam:明天什么时候睡醒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这人,真是有种近乎强硬的执着。
手机屏幕变黑,映出我盈满笑意的脸。
奇怪,好像跟他聊天一直都很开心。
星期六上午十一点,我坐上了时顺的车。
“哇,睡到这个点起,你真是大小姐来的。”他转动方向盘,迎着难得的明媚阳光向前行驶。
“工作太累,到周末就该好好休息啊,不然你以为我该几点起?”我颇为不服,心想这人自己也不是爱早起的人。
“没有,我只是觉得,早上睡太晚不吃早餐比较伤胃。”他没有转头,却腾出右手递给我一袋小笼包和豆浆,“吃点东西啦,大小姐。”
我接过,豆浆还没喝却觉得心里暖暖的:“知道啦,专心开车。”
“遵命。”
他带我去一家苍蝇小馆吃了中饭,又领我去巷子里的老式茶书吧坐了一下午。
我不知道他都是怎么找到这些小地方的,但是和他一起慢慢消磨着时光,我才发觉,原来不是只有在闹市区牵着手耳鬓厮磨才叫约会。
两个人一起吃小馆子家常菜,一起看书,喝一壶茶,没说什么话,但巷子里的烟火气,午后阳光下的静谧,已胜过万语千言。
傍晚,我和他漫步江边。
江面波澜渡上金色,我们肩并肩,手指偶有触碰,却都假装若无其事,聊着没有边际的天,任由晚风带起衣角,吹乱我们的头发。
“颂祺,太阳要落山了。”他的轮廓在夕阳下无比清晰,我心神一动。
“嗯,是啊,我们好像快从一桥走到二桥了。”
很神奇,和他走了这么久的路,我一点不觉得腿酸。
他笑着调侃我:“走了这么久,看来说你是大小姐还是拘谨了,你是特种兵来的。”
“什么鬼啊。”我被他逗笑。
“好啦,不走了先,看看这边的风景啊。”他靠上江边护栏。
我也靠过去。
江上时而有游艇掠过,时而也有小船在摇晃,
一个人来江边时,我看着这一切,想过做一艘自由自在的小船,也憧憬过迅疾华丽的游艇。
但其实,今天仔细看看,水中的倒影就已经是我最真实的样子了。
突然有些感慨,我说:“其实我刚来橘市的时候,最喜欢那些高楼大厦,喜欢满城LED灯的所谓夜景。”
“年轻嘛,没见过世面,以为那些是最好看的东西。”
“但是后来慢慢发现,表面上的绚烂华丽其实都是唬人的。”我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到时顺身上,“这些看似普通平淡的景色,往往才最动人。”
他回过头,对上我的视线。
“我也是这样的感觉。”他说,“所以我才从香港到了橘市,从格子间到了小酒馆。”
我们很默契地看向江面,又是良久无言,却没有丝毫尴尬的意味。
黄昏风景独好,我鬼使神差打开手机,发现电量竟然还有百分之九十三。
“Shabnam,看来你深谙老派约会之必要喔。”我揶揄。
他不跟我客气,看着我开口唱道:
“饭后未倦吗跟我逛逛再送你归家
我可以为你关起手机纯灵魂对话”
“系唔系啊?”他挑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怎么跟我想唱的一样。”我笑,觉得这人实在是和我同频,浪漫得要命。
于是我从副歌开始唱,他和我一起。
唱到“多想一见即吻”时,他突然有些羞涩地低头抿唇一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佯装生气打他一下,他又很快跟上我接着唱。
一直到夜深,他才很是不舍地送我回家。
“走了。”我关上车门,“下次有空再约咯。”
“好,到家给我发个信息。”他向我挥手。
深夜十一点四十,我给他发了一个笑脸。
順.Shabnam:收到,晚安咯
半夜躺在床上,脑海中关于今天的一切都太令我嘴角上扬。
“Shabnam……”
我念他的名字。
“希望你不是我人生中昙花一现的Shabnam……”
又到了工作日,我在上班路上戴着耳机和时顺打语音通话。
我问他怎么突然开始早起了,他声音像是还没睡醒,懒洋洋的:“我要以身作则啊,我天天起那么晚,你跟我学坏了就不好了。”
我说:“你是因为上夜班要晚睡,睡眠时间太少对身体也不好。”
他轻笑,应了一声:“知道了,还有多久到公司?”
“到楼下了,先挂咯。”
“好。拜拜。”
……
星期三晚上有公司聚餐,我坐在角落的座位,给时顺发了不用来接的信息。
他秒回了一个“OK”。
坐在一旁的书慧这时候凑过来:“给谁发消息呢,笑这么开心。”
我赶紧抿唇:“有吗?”
“小姐姐,你冷脸和笑容满面的区别我还是分的清的。”书慧无语,“赶紧交代啊,什么情况?”
我拿她没办法,举起手机给她看:“自己看咯。”
她划了几下屏幕,瞳孔放大:“不是,你这是跟那个酒馆小帅哥谈上了?”
书慧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音量都提高了不少,我赶紧夺回手机:“没谈没谈,你小点声。”
她一脸难以置信:“他还每天都给你发早安,那哥们看上去挺高冷啊,怎么......”
我在旁边没说话,书慧叹息一声:“唉,这就是所谓的power of love吧,不过也是,我男朋友追我的时候也这样。”
“放心,事成之后我第一个告诉你。”我对书慧眨眨眼。
书慧冷笑:“还需要告诉吗?我看你这离事成也不远了。”
“欸,看破不说破嘛。”我笑。
这次聚餐在一家有名的大酒楼,据说是大老板的产业之一,我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这里的菜也就一般般。
席间,几个小领导吞云吐雾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我对烟味比较反感,就问书慧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
这时,我的上司之一突然走过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
我侧身退后一步,皱眉:“老梁,什么事?”
梁项明显喝高了,脸和脖子都是红的,一种不好的预感促使我想迅速离开这里:“没事我就走了。”
“啧,别急嘛。”他拦在我身前,那股浓烈烟酒气让我想吐。
“颂祺你进公司也有三年了吧。”他语气很轻浮。
我再次后退一步:“从大学毕业进公司算起,四年半了,但是这不重要吧。”
书慧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梁项沉默一瞬:“......哦,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天要让董总高兴,是不是!来,颂祺,我这里有杯酒,你去敬董总一个。”
那种不好的预感得到应验。
我盯着梁项,小声道:“老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给董总敬酒?我一普通员工敬什么酒!”
“欸,别这么说,这是个机会啊。”他突然提高音量,“这是个给董总展示我们市场二组肚量的机会,是不是?”
周遭有人附和,我闭了闭眼。
梁项是大我很多届的学长,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帮了我很多,那个时候我还挺感谢他的。后来他跟我表白,我拒绝了,没想到现在……
我说:“梁项,要展示也该是你这个组长展示啊,拉我挡枪?你怎么想的?”
他一笑:“喝了呗,就一杯,没多大事。”
旁边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同事,我扶额:“就这一杯,我不多喝。”
“行。”他答应得爽快。
“那就敬董总。”我举起酒,勉强挤出一抹笑,一饮而尽,书慧担忧地看着我。
酒液到达口腔的瞬间,我一怔。
啤酒混着白酒,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强烈的不适感让愤怒直抵顶峰。
我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那位董总喜笑颜开,周围人纷纷鼓掌,我只觉得讽刺。
“梁项,你好样的。”我死死盯着他。
他冷笑:“嗯,怪我,不过你喝都喝了,又能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我挺直脊背,拿起自己的东西,“我走就是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大步走到街上,新鲜的空气让我得以喘息。
书慧追上来:“颂祺,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我嘴角牵起一抹笑,摇摇头:“没事,我先走啦。”
书慧还是不放心:“有事记得联系我啊。”
挥手道别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手机没电已经关机,天色早已全部暗下来,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过了不知多久,一辆车停在我面前。
“Joan,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抬头。
“林老板?你怎么……”
“书慧跟我说的,说你今天受欺负了,怕你一个人先走不安全,要我来找你。做咩呀?还不上车。”
我后知后觉拉开车门坐上去。
“咦,好浓的酒味喔。有人给你灌酒了?”林老板问。
我说:“没有,我自己喝的,但是被骗了,白酒混啤酒,喝着难受。”
“啧。”林老板皱眉,“谁这么对你啊,Joan你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有死对头啊。”
“一个看不惯我的上司啦。”我闭上眼,“林老板,随便放点歌吧,我睡一会,到了叫我就好。”
“OK。”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Orange Guitar的卡座。
林老板帮我把手机充好电,放在桌上,时顺在舞台上唱歌。
我打开手机,晚上十一点了。
一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
“第十首歌,来自Joan……Joan小姐的《想见你》。”
我看见他转瞬即逝的震惊和慌乱,忍不住笑了。
他的目光在酒馆里流转,似是在寻找我的身影。
终于,他看见了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眼神温柔。
我就坐在舞台不远处,于是对他做口型:“想见你,所以来了。”
他应该看懂了,唇边的小括号加深:
“想见你只想见你
未来过去
我只想见你……”
十二点,时顺下班了,我看见林老板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表情冷下来,看向我。
视线交错的一刹那,我莫名心虚。
一直带着我坐到车上,他没开车,也没做别的,只是侧过头看着我。
冰冷的表情一点点融化,终于变成笑脸。
“哼,原来你是骗子来的。”他佯装生气,“我真是被女人骗得团团转喔。”
“算了,谁叫我天生就钟意转圈咯。”看着我许久,他叹气,“大小姐,安全带啊,别拿自己生命安全开玩笑。”
我乖乖系好安全带,弱弱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骗你的,我其实是——”
“对不起我做咩?”他打断我,“不想说那种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说啦,而且我不相信你说想见我是骗人。”
他挑眉,我有些无地自容。
“嗯……是有,一点点吧。”我小声道。
“什么?”他耍赖,一脸狡黠,“我听不清啊,我只听得清我很想你这种话。”
“那我不说了。”我扭头看窗外,窗上却倒映出自己早已扬起了嘴角的脸。
“那没办法咯。”他踩下油门,“这种话只好让我说了。”
“颂祺啊,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