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花 第7章 第六章

两人回到小屋后，小黑看着另一只白白的生物愣了好一会，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撒泼打滚地抱住纪鸢表示抗议。

“小黑，你会说话，它不会，好好站着。”

【我都愿意变成猫了！主人，你不打算养我了？】

纪鸢看着黑兰耍无赖的模样，一把拎起嫌弃地丢给凡人，他们之间并无实际的主仆关系，不过是有次帮了对方，它就学着灵宠与修士的相处方式一直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竟然快忘了黑兰是跟他一样是同级别的魔，实战能力甚至高于他。

“你需要我养？”

黑兰不满地瞪着纪鸢怀中的生物，不过凡人抚摸的方式它倒是不讨厌，也学着小猫撒娇地往怀里钻了钻，贺寒莲只能听见它低吼，不过猜也能猜到它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吃醋，稍微哄哄道：“你是强大的魔，猫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这种小东西想必你也瞧不上。”

“不许吃掉。”纪鸢也在一旁附和，单纯的魔就这么简单地被哄高兴了，模仿小猫叫声也喵喵喵地讨好着，贺寒莲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笑出声，魔真好忽悠。

夜晚贺寒莲正在准备晚餐，纪鸢静悄悄地站在他身后，观察怎么把食材变为好吃的食物，随后好奇地伸手尝了一点，果然比起白天集市上那些难吃了不少。

纪鸢便又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凡人进食，好奇这么难吃他是怎么吃下去的，估计跟他一样只是为填饱肚子。

贺寒莲见他有些无趣，起身将门边的药框递了过去问道：“无聊的话帮我把药草分一下？”之后简单地教了教，魔真的在帮他分类，认真又仔细。

原来有人陪伴生活的日子虽平淡，但也增添了不少色彩，或许他一直在寻找的便是这样平淡又不缺乐趣的生活，无需过多**的沾染，无需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

“还有酒吗？上次见你在梨树上饮酒，味道闻起来很不错。”

贺寒莲收拾好桌子后也一同分拣草药，隐约闻过的酒味不知怎就突然想起，那味道虽是第一次闻却意外地很熟悉。

魔早就有些不耐烦，见对方过来帮忙索性丢下药草，找到小猫抱着坐回椅子上休息，边逗猫边答道：“没有了，那是尊上赏赐的灵酒，听说是他师尊教的方法。”

突然提到了这个话题，纪鸢想想凡人也是人，犹豫半天后最终还是把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尊上如此喜欢他的师尊，不惜灵魂堕魔，甚至为他付出了很多，对方却不愿接受，只因恩师如父，违背伦理？人就如此在意这些古板的规则吗？凡人也是，客套的说辞我总是听不明白。”

贺寒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料到魔会思考情爱如此复杂的问题，人心难测，情爱更是许多人从生到死都不曾弄明白过。

不过依旧为魔诉说着他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相互心悦，伦理并不重要，但每个人对情感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回应无可厚非，可是你不能把感情强压在另一个身上，付出一切渴望回报，不过是自大的**罢了。”

就像他并不奢求魔一直陪伴他度过这无趣的一生，哪怕魔走了，生活又重归为零依旧只会偷偷惋惜，曾经的恩师也说过他性子太过于淡泊，此生与情爱无缘，现在想想挺有道理的。

纪鸢玩弄着耳边的鬓发，细细思索，这话比尊上说得更有几分道理，但隐约觉得有哪不对：“但我还是更喜欢话本里那些炙热的故事，不顾一切，追求渺茫的事物让人动容，人正是有了感情才特别，而我都不曾知道那是何种滋味，这叫憎恨吗？”

“这叫羡慕。”贺寒莲埋头继续打理药草。

“不过你说得也对，表达爱意后不接受确实不应继续苦苦哀求，让对方痛苦，但要是我以后学会了感情，先付出了再说，让他高兴让他快乐，觉得不喜欢再偷偷祝福就好了。”

纪鸢说完后轻轻笑了起来，那一抹笑容比任何时候还要耀眼，毫无邪念沾染的纯洁，纯粹得让人挪不开眼。

贺寒莲暗自摇头，可惜，人常常没这种勇气，思索的结果往往更加复杂，感情掺杂得有更多的利益或是**，抑或是伦理道德，不过他认为都是借口，人只是更害怕失败的落败感，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聊完后，房间再次恢复寂静，他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书写药方，而魔则是抱着小猫心安理得地霸占了他唯一的床。

“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纪鸢并不想休眠，但为了保持清醒还是选择了同凡人一样修养，只不过凡人是休息，而他是陷入识海短暂的失去意识，以此保持力量。

贺寒莲见魔还直接躺了进去，挑眉询问他是想让他冻死在寒冬吗？只见对方掀开被子，拍拍床邀请道：“你也很暖，一起睡。”

“......”

行吧，又变成了跟猫一样的用途，暖床。

笑着摇头，索性无视魔专心写完药方，再次扭头看的时候，魔早已陷入沉睡，宛如雕塑一般连呼吸都十分微弱，于是伸手试探试探对方是否还醒着，原本正犹豫重新找地方睡，结果碰到魔的瞬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好冰，之前触碰的时候体温虽也偏低，还是寻常人那般是有温度的，可不像现在像块冰块一样。

握住手尝试给他暖暖，还好，热度能传达给对方，渐渐地魔的手变得同他体温一样温暖，无奈地轻笑着褪下衣物钻进被子中，真下真成专门暖床的猫，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揽入怀中，虽然近距离看着那绝世容貌有些吃不消，果断闭眼打散邪念专心睡觉。

只是那心跳声再次扰得他难眠。

————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对贺寒莲来说三年很长，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更何况还是宅心仁厚的大夫，上门说媒的人都快把屋子给踏平了。

贺寒莲打发走媒婆后无奈地回到屋内，如同以往一样看着沉睡的魔发呆。

魔，这三年一开始跟他一样早起早睡，两人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共同生活，魔嫌弃他做饭难吃，却还是主动学着猎人拿箭去捕猎，原本清贫的家竟然还变得富裕起来，各种野兽的皮毛换了不少钱财。

“贺大夫，我不想吃这个！”

甚至连挑食都越来越明目张胆，买回来的食物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没办法只得买回更多话本回家讨好魔，而对方竟然还要求他一字一句朗读一些让人耳根发红的书本，贺寒莲都差点怀疑他是不是有点被宠坏了？还是故意戏弄他？

每次读完自然少不了被吃干抹净，幸好魔心疼他，频率从一夜十次降到了几天一次，不然现在他得去给自己开药调理调理身体。

第二年，贺寒莲遇见一个奇怪的酒师教他酿酒，意外地是他很有的天赋，魔说味道竟然跟灵酒相差不大，至此两个人之间多了一件新的趣事，那就是学着赌场投骰子谁输了谁喝，有时候喝醉了两人抱着对方疯狂念叨，一个骂对方不要挑食不要偷懒，一个嫌弃对方太啰嗦又太正经，还是个不赚钱到贴钱的赔钱货。

没错，经过生活的打磨，除了不能随意外出，魔完美地学会了凡人是如何生活的，甚至还学到了很多精髓，那就是管账，毕竟狩猎赚钱的是魔，贺寒莲当然不敢多嘴，只能闭嘴老实听骂。

明明都不知道魔的名字，贺寒莲却已经萌发出他们是夫妻的错觉，只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之实，或者他们是两名男子，亦又是他们一人一魔绝无相伴的可能，每次贺寒莲都只能咽下苦涩默默打消这个念头，动情的痛他一人承受即可，不懂感情也是一件好事，不会痛苦。

唯一惋惜的是，魔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晚到一天，再从几天到几个月，身体明显感受得到越来越差，比凡人还要弱小无力，拿不动箭去捕猎，甚至连筷子也拿不起来，只能换成小黑去帮忙。

第三年，魔清醒的时间变成了短短几个时辰，这次已经沉睡了整整半年，贺寒莲甚至在想这个小世界毁掉也没关系，至少不会变得如此难受，可醒之后呢？

他同样不敢想象魔的表情会有多痛苦，他是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

就像那水中花，看得到，想要触摸之际却又狠狠地跌入寒谭，一切不过是虚无，总归消失殆尽，凡人与魔是生与死的差距，无法逾越。

“不知下次你醒来会不会真的把我吃掉，不过也不要因此难受，本能不是你的罪过。”

黑兰也不再外出捕猎，每天静静地陪同纪鸢，它知道被本能折磨的滋味，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它做不到像纪鸢这般克制，有时候很想骂他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凡人死了就死了，或许这就算它们之间的差别，尊上才会如此器重纪鸢。

善良的魔活下去同样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