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花 第6章 第五章

清晨，一抹暖阳洒进屋内，贺寒莲微微抬手遮住双眼妄图贪睡，又是一夜无眠，浑身发软，那只魔不愧是非人，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完全不需要睡眠。

今天好像还得去镇上的药堂买点药材，难得出太阳，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下次了，揉揉额角提提神，准备起床。

“你醒了？小黑把食物拿过来！”

贺寒莲起身看着熟悉的身影有些疑惑，魔换上了极为朴素的白衣，正坐在桌子前好奇地把玩着毛笔，一会拿着在纸上任意涂抹，一会又无聊地把毛扯得七零八落，台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你能在白天出现？”不怪他会这般询问，每次遇见魔总是夜晚，白天直接化为紫烟消散，误以为魔物不能接触阳光。

纪鸢轻轻笑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玩物他自然舍不得离开，爬在桌台上故意戏弄凡人反问道：“没吃饱当然不走，醒了能继续吗？”

“......”

拉开被子再次倒下，挥一挥手，继续？不好意思还想多活几年。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来吃点东西补充补充？”纪鸢见小黑回来，起身上前拉起赖床的凡人，听说他们一天不吃东西可能都会死，太脆弱了。

贺寒莲察觉到魔在关心他，这才缓缓爬了起来，有些好奇他们会做什么吃的，看了眼桌上舔爪子的黑猫，又看看周围，嗯，食物究竟在哪？

幸运的是他马上就知道答案，不幸的是他有点不想要这间屋子了，只见小黑张开嘴吐出与他身形不符的一堆‘食物’，沾染黑色唾液的大型物体勉强还能辨认出是野猪，可余下一些残缺的肢体，白骨，甚至还有石头，这些究竟算不算是食物呢？

抬头看着一脸想要被夸奖的两只魔，十分无奈，深吸一口，还是残忍地拒绝了这一顿大餐：“我吃这个大概会死。”顺便抬手抹掉魔鼻尖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汁，十分真诚地建议道：“能不能换件有颜色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白，差点以为我都躺棺材里了。”

纪鸢拉了拉衣袖，仔细打量了这身白衣，并不知有何不妥，那些凡人见到修士的白袍不是露出敬仰的神情吗？不耐烦地瞪了这个颇为奇怪的凡人：“你们不是喜欢白衣吗？”

“虽不清你所在的地方为何偏爱白衣，但在我们这，有人死了，才会穿这么白的衣服，更何况你这件连一点花纹刺绣都没有......”

死得更加彻底呢。

“真麻烦，穿衣服都还要这么多讲究。”纪鸢撇撇嘴，摸了摸手上一枚不太显眼的戒子，转眼便换回了之前华丽金边的红袍，看着那堆‘食物’再次认真询问：“真的不吃吗？我见别人在林子里抓的就是这种生物。”

小黑同样不满地低吼附和道，矫情凡人！

“没抓错，但方法不对，小黑是魔你确定我吃它吃过的东西不会出问题？”如果吃下去不会有问题，他也不想吃就是了。

纪鸢听完低头仔细思索着这个问题，好像也没给喂过凡人，想想他们那么脆弱，果断放弃，抱着小黑丢回‘食物’上，不一会重新吞噬干净，甚至贺寒莲还少了一张椅子。

“它什么都吃？”看着一团黑乎乎的液体，变大变小，最终又变成毛茸茸的小猫，贺寒莲渐渐地有些好奇它们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去了解别人。

不过是人都会有好奇心，更何况是从不知道的新奇事物。

纪鸢吹了一声口哨，小黑优雅地跳上桌台，昂头挺胸的模样有趣极了，随后介绍道：“它是魔兽，从食欲中诞生，什么都吃，每次诞生的数量极多，一起攻击修士们都会很头疼。”

难得魔主动介绍，贺寒莲借机询问更多事情，例如知道了魔跟灵都是从自然中诞生，像花草树木一般常见，妖则是精怪化身为人，克制本能潜心修炼，同样能修道成仙。修士跟魔修是人，只是修炼的方式不一样，其中灵魂堕成的魔修士更加强大，他们那位尊上似乎就是这样，短短时间就用绝对碾压的力量统领了魔修与魔。

贺寒莲逐渐明白为何魔会抗拒杀戮，从也语气中听出了对人的嫉妒，它们天生强大又如何，活得比人还长又有什么意义，何况是一只与人相似的魔，明白事理只会更加痛苦。

贺寒莲不想看见魔难受的神情，悄悄转移话题问道：“所以你暂时不走就是在等他们过来回收碎片？”

“只希望他快点来，我撑不到多久，太饿了。”纪鸢不满地抱怨了几句，他的能力只能寻找，回收魂魄还是需要更加强大的魔修，不过大家都不太想尊上回来，这些年都是能拖就拖，毕竟魔修自由散漫，谁都不喜欢被命令，偏偏尊上太过于残暴，也不能完全放弃不找，要是哪天某位衷心的下属收集完了，那他们可就真的血流成河。

听见魔轻飘飘的语气，贺寒莲心中像卡住了什么一般，苦闷得难以呼吸，也是，知道这些同样没有意义，他不过是一介凡人，连生命在魔的眼中只是一瞬，甚至痕迹都不会留下。

起身整理衣物和房间，魔同之前一样静静地在观察他，于是简单地洗漱一番后问道：“我要去镇上一趟，你想去吗？”

对凡人有兴趣的魔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小世界的人们并不想着得道成仙，虽一样存在战乱，但更多是闲暇和偶尔热闹的日子，让人感到舒适，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习俗。

“不过你能变成别的模样吗？常人可没有一头白发和紫眸。”贺寒莲伸手挽过一缕白发，虽他很喜欢这头发，可终究太过于显眼，要是被发现异常，魔一生气全宰了不太好呢。

纪鸢自然明白，他也是去过几次凡人的地盘，不过都是有要事在身并未好好逛过几次，同他一路的魔修更是见多了，压根不会停留多久。

纪鸢稍微施展一下法术变化容貌，可惜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力量早就消耗干净，如果魔修再过三年都不来，这个小世界就会被他彻底毁尽，饿了这么久已是极限。

“如何？”

贺寒莲看着他只是把发色和瞳色换成黑色，无奈地叹气，这怕是比传说中天下第一美人还要好看吧？罢了罢了，不能要求一个魔太多，于是拿过发簪简单为他梳妆，对方也很老实地坐在镜子前任由他打扮。

“像富贵人家的公子，我是你的侍从。”

魔咯咯咯地笑着，笑得直捂肚子，不知是哪又戳中他的笑点，贺寒莲也特意为他仔细搭理衣物调侃道：“公子，再笑下去老爷可要揍您了。”

“无碍，我们要去青楼逛一逛？”

纪鸢偶然捡到过一本话本，里面就是公子和侍从的故事特别有趣，每次公子偷跑去烟花之地都是拉侍从去顶包，而两人之后游遍世间的故事也让他特别喜欢。

“你还知道青楼？公子，我们可是正经人，是去药堂。”贺寒莲轻弹一下傻魔的额头，心想，这魔是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难怪笑得那么高兴。

“合欢宗的修士就喜欢开青楼，有些魔不想出门觅食也常年待里面。”纪鸢想想他算得上好友的那只魔，貌似还是头牌？对方活得更久也更了解人，刚诞生之初教了他许多常识。

直觉告诉贺寒莲合欢宗不是什么好东西，懒得继续询问，索性推着魔出门，不如在这段时间教教魔真正的人情世故，以免以后被狡猾的修士骗了，也算能勉强留下一丝痕迹？

今日或许是出了太阳，镇上热闹不少，大街小巷都是人流，而魔太过于貌美，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这小地方什么时候来了如此俊美的公子，不过魔本身倒不是很在意反而是被各式各样的小摊吸了目光。

“那个很好吃吗？人好多。”

一个小摊前排满了许多人，纪鸢好奇地踮起脚尖抬头往前打探，要不是顾及凡人，他早就飞过去了，不满地拉了拉贺寒莲的衣角提醒他赶快回答。

“比月饼更甜的糕点，桂花糕，想要尝尝？”想起上次魔对他的手艺评价是好吃，他有些难为情，等会尝到真正的美味就会知道他做得究竟是有多难吃了。

随后拉着魔一起排队等候，纪鸢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直接拿，还要等半天，贺寒莲不觉得麻烦，轻笑着为他解答着凡人的规矩，还好魔很乖巧，听完也并无任何抱怨和动怒，比调皮的小孩子好教许多了。

“这个，好好吃！”

拿到桂花糕的瞬间，纪鸢迫不及待地扔进嘴中，甜腻的味道充斥味蕾，让他惊喜地笑了起来，之前尝过修士的食物，虽然有灵力但寡淡得根本没有任何味道，之后他便索性不再品尝寻常食物。

贺寒莲见他这么高兴，于是路过别的小摊时买了不少零食递给魔，笑道：“公子，你再吃下去我买不起药了。”

“唔，好像之前的月饼也没有那么好吃。”

纪鸢舔了舔指尖，一点点美味也不想放过，然后瞟见凡人偷偷扭过头并不说话，刚刚也看见凡人一些做食物的过程，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后坏笑着勾搭上去：“月饼你自己做的？”

贺寒莲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拿过一块糕点堵住魔的嘴骂道：“嫌难吃下次不给你吃了。”

之后两人一路上闹腾好半天才赶到药堂，贺寒莲熟练地推开大门，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药框里已经放了一半零食，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话本，魔看见后拉住他死活不走，差点把人家店掀了打包全部带走，能劝回来，贺寒莲觉得他已经是圣人了。

“贺大夫，就猜到今日您会过来，药已经打包好了。”药堂老板见到熟人自然笑道，瞧见另一位俊美的公子也不由惊叹：“这位是？”

“在下的好友，许久未见特意过来陪我逛逛。”贺寒莲在魔开口乱说话之前提前回答，但魔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顺着视线望过去，地上那是一只真正的小猫，而小猫正在兴奋地玩弄着爪上的药草，可爱极了。

“王掌柜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贺寒莲谦虚地先询问一句，随后假装无意地将猫抱入怀中抚摸，猫被挠地有些舒服发出呜呜地叫声。

纪鸢的视线就没从猫身上移开过，还企图伸手摸一摸，王老板是明白人，自然听懂了贺大夫背后的意思，看见这位公子眼睛都快瞪直了也不由笑出了声：“家里的母猫下了一窝，正愁养不了带过来看看有没有客人需要呢，贺大夫家里有老鼠吧？要不要送你？”

“谢谢掌柜的，这次的银两您数数对不？”贺寒莲多拿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随后将猫递给了魔，便随掌柜去药房拿药。

纪鸢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拉扯，只知道凡人把猫小心翼翼地递入怀中，看着白白的小生命还有些不知所措，温暖又毛茸茸的很舒服。

“喵～”

原来猫是这样叫的，好奇地学着凡人抚摸的样子给它挠了挠下巴，小猫更加欢喜地往他怀中钻了钻，纪鸢总算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修士会养这种生物，怪可爱的。

“小黑也是猫，也没见你喜欢成这样。”贺寒莲出来看着还在逗猫的魔不由轻笑调侃。

纪鸢想了想小黑，那根本就不是猫，嫌弃地坦白道：“之前远远看见一个修士怀中抱过，很好看，便让小黑变成那模样，可惜魔没有温度，它好暖。”

生命总会让人感到欣喜，让人爱护，奇怪的魔比他想象中更加温柔，贺寒莲看着魔与猫温暖的一幕，不自觉勾起嘴角在一旁静静守候。

魔可比许多人暖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