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录 第6章 闲话

不用去崇文阁面对天之骄女们的朱锦母女三人，非常地开心、悠闲、轻松、愉悦。

早上，一起吃早餐，再和朱缃一起练张氏亲自指导教授的八段锦。

上午，朱锦带着她们仨练字、练琴，一起分享一下各自搜罗来的奇书。

中午再一起去魏敏房中吃午饭。

午睡过后，正午的日头过去后，就在花园中户外活动。

就像现在，朱缃和朱绒撑着小船在荷花丛中穿梭，摘莲花采莲蓬，还商议着再过段时间就一起下塘摸莲藕。朱纯在池塘边钓鱼，撑着一把大伞，坐着她的竹椅，握着鱼竿紧盯着水面。朱锦和张氏陪着魏敏在假山的凉亭上纳凉，三缺一等着曹氏来摸麻将。

曹氏可以说是全府上下最忙的人了。当年魏敏下嫁后，是随规矩带驸马住公主府的，但朱成松又有自己的府邸，还不是一般的府邸——定国公府，府里还有祠堂需不断供奉。所以，魏敏下嫁前，宫中就将她的公主府定在了定国公府旁边，仅一墙之隔。成婚后夫妇二人住公主府，便在二院墙处打通了拱门，便于两府进出。朱钦成婚后便带着自己的小家搬过来了国公府，以世子的身份主理定国公府。当魏敏渐渐有了年纪，只想含饴弄孙时，就把长公主府这边的内府事宜也交由曹氏打理，好在人口简单，都没有小妾和其他子女。

至于为什么没有小妾，那就是一代有一代的原因了。

第一代定国公陪着高祖皇帝打天下，不忘妻子在后方勤勤恳恳孝顺公婆抚育一子二女，发迹后，父母病重，没能享几年福，相继去世，老定国公在母亲窗前赌咒发誓绝不纳妾。到了朱成松，也就是现任定国公，娶的可是公主啊，魏敏还只是当朝公主时高祖和高祖皇后就定下的婚约，本朝规矩，公主不点头发话，驸马不得纳妾，若为香火计，年过四十，二人无子方可纳妾。

到了朱钦和朱铭，分别是这样的：朱钦在大婚前一个月正式被册立为世子，当晚就在父母和妹妹弟弟前扬言他绝不纳妾，向祖父和父亲看齐；朱铭则是由于从小到大认识了好多皇亲国戚和官场世家的同龄人，听着他们家里妻妾成群、子女众多的鸡飞狗跳，觉得还是不纳妾的好，反正有大哥在，定国公府这一脉也不用太指着他开枝散叶。

朱锦归家后，一家三代13口并简单的丫鬟、仆妇、家丁，一应事务也都还好打理。

不一会儿，曹氏到了，向魏敏禀报了家中要事便坐下一起摸牌。朱家打麻将有讲究，那就是绝不让牌，魏敏曾放言你就是赢了我棺材本也不许让牌喂牌，所以母女婆媳妯娌姑嫂打起来那叫一个激烈。

一边打魏敏一边说起前几日两位妹妹华慧大长公主和颖慧大长公主来府上玩时说的事。

魏：“那天颖妹来说是圣上想着给公主们找驸马，小容妃又张罗开了。”

张：“论年岁，大公主也快十八了，是到议亲的时候了，不知这小容妃看上了哪家儿郎。”张氏一向心直口快，又兼知道了小容妃动过让朱绒朱纯与英王府联姻的心思，嘴上语气不饶人。

曹：“这我倒有听说，前日庄子上送东西来，听林娘子说坊间有传，小容妃想将大公主许配给陆家。”

“陆家？”朱锦摸了一张八万丢了单张的八筒，继续问：“大嫂说的可是直文阁大学士陆家？”

曹：“正是，陆家大郎今年十八，正准备参加今秋的科考，若是一举得中那便是天子门生。”这陆家大郎单名一个实字，打小在官眷中就是出了名的读书苗子，此次秋考即使不是殿上三甲但想必也不会落榜，又有陆家为助力，日后仕途绝不会差，小容妃替大公主看中陆实，眼光着实不错。

朱锦言中闪过一丝晦暗神色，杠了魏敏一张八万，本局保底少输。

张：“小容妃真是好打算，上回想着让咱们绒儿纯儿许英王家，这回又想着大公主下嫁陆家，皇亲国戚、文臣肱骨也没落下，怕不是还有后招盘算着哪家武将了。”小容妃抚育大公主，生有皇子一个，行二。

曹氏嗔了张氏一眼，似是怪她讲话太直白，又说：“还听说小容妃都搬出了大容妃，说大容妃当年待字闺中时与陆夫人是手帕交的好友，这桩姻缘也当是安慰大容妃的在天之灵。”

一听到这个，张氏没说话，朱锦倒是开口了：“也不知大容妃在天之灵看着小容妃这么多年把自己搬出来这么多次，到底安不安。”

也不是朱锦毒舌，而是小容妃自从进宫后每每有所求或不顺心，就爱搬出自家姐姐来。

小容妃的姐姐，也就是现在通称的大容妃，是容家大女儿容玉德，容玉徽、容玉衡的妹妹，小容妃的姐姐姐，在当今圣上还只是茂王爷时就嫁进了王府为侧妃，彼时正妃未立，王府事务也都由大容妃打理。先皇晚年皇储迟迟未定，直到临终前才定下当今圣上，引得野心勃勃本以为继位有望的景王爷愤愤不平、孤注一掷，竟举兵逼宫。首当其冲就是茂王府，府中众人虽有准备，但景王一党冒险一战，气势汹汹，大容妃为了掩护一大家子人从密道转移，一直在府里指挥家丁亲兵，迟迟不走，最终不幸中箭，待援兵赶到时，药石无救，只剩一口气嘱咐刚得大位的丈夫要好好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后，就撒手人寰。这孩子就是如今的大公主。

圣上初登大宝，本想追封大容妃为后，但被群臣阻止，虽殉于国难，但生前仅是侧妃，故不宜追封为后，最后追封为贵妃，以皇后规格下葬。

就在大容妃下葬后第二日，圣上连下两道圣旨，一是册封慕家三女兰卿为后，择吉日行册封礼迎娶进宫；二是册封容家小女儿容玉微为妃，待皇后册封后与原王府内众人一同行册封礼。

这第一道旨意还好，先皇本就有意慕家之女为茂王正妃，这时前朝后宫都是知道的事，如今新朝初立，直接册封慕家女为后也理所应当；可是小容妃进宫令众人颇为吃惊，但想到大容妃惨死，圣上为了弥补或继续保全容家的荣华富贵也还是人之常情。

小容妃进宫后颇得圣上宠爱，得以亲自抚养大公主，多有刁蛮跋扈之姿，生了二皇子后，风头盖过了育有大皇子和二公主的谦妃以及后续育有三皇子和三公主的云妃，甚而一度挑衅皇后，明里暗里讥讽皇后迟迟没有身孕。慕兰卿出身武将世家，性格杀伐果决，每次小容妃挑到她面前来绝不惯着，句句回扎，最后都摆足姿态加上一句：“本宫身为皇后，六宫中的孩子不都是本宫的孩子？”

有一回小容妃忍不住：“不用生养便得子女成群，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啊，不像臣妾的姐姐......”

“你姐姐如何？”被步入殿中的圣上听见了，厉声问道。在场的后妃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臣妾今日与众姐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禁想到了姐姐，如果姐姐还在，也能和姐妹们说说笑笑就好了。”小容妃颤声回答。

“朕的儿女怎么就不是皇后的儿女了，你是不想让润儿叫皇后一声母后了？”慢悠悠的压迫感笼罩在小容妃头顶，未提及大公主，反倒单独提了小容妃亲生的二皇子，魏润。

“臣妾不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然是平儿和润儿的母后。”小容妃恭谨作答，带上了大公主。

“想是你一人照顾两个孩儿辛苦，若是劳累不如将平儿挪出来由皇后教导抚育。”字字如刀，宫里谁人不知小容妃仗着亡姐之明面上哀戚柔弱，实则以弱凌强，除了皇后以外，其他妃嫔多让着她，但大容妃终究已去，真正的倚仗是大公主。

小容妃真慌了，跪倒在圣上身旁哀求：“平儿她可是臣妾的亲外甥女啊！陛下怎么忍心......”

“平儿，更是朕的亲女儿。”此言一出，众人噤声，从大公主的角度讲，小容妃的确只是姨母，亲生父亲与嫡母在堂，由皇后抚养更合礼数。

最后还是慕兰卿和谦妃出来打了圆场，大公主还是留在了小容妃宫里。

半年之后，皇后被诊断出有孕，朱锦奉旨进宫探望，慕兰卿跟朱锦聊到这个，朱锦问她当时怎么想的。

“我是真怕他把大公主挪我这来，好在最后谦妃帮我说合了。”

“怎么？你不喜欢大公主？”朱锦明知故问。

“这满宫的孩子我都喜欢，可要是大公主过来了，我还有消停日子吗？那容妃娘娘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儿。”皇后吃着朱锦从宫外西市带进来的煎饼和卤货，大快朵颐。

虽说朱锦当时是小容妃的二嫂，但二人在小容妃进宫后就不曾亲近，进宫探望的都是大嫂钟氏，因为朱锦刚嫁进容家不久就亲眼目睹了容玉微是如何百般哀求父母送她进宫的，为此不惜亲自毁了与青梅竹马即将过定婚约的情谊。

所以，外人看来是圣上下旨召小容妃进宫，实则是容家将小容妃送进宫的，其实当时容玉衡和朱锦都表示反对，但架不住容家二老和另外两兄妹实在不甘大容妃死在了泼天富贵之前，只能冷眼旁观。

皇后接连生下一女一儿，就是四公主和四皇子。小容妃也就没刺可挑了，但实际自从圣上提了一嘴大公主后，她也不敢在儿女事上犯浑了。

如今皇子公主们都渐渐长大了，大皇子和大公主都到了议亲成婚的年纪，大皇子为长子，生母谦妃人如其封号，为人谦逊有礼，婚事上谦妃自然由圣上做主。但大公主的婚事，小容妃可是卯足了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