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录 第40章 归朝

明观在学堂足足讲了十堂课后，终于在一众孩子们和朱锦、徐筠的依依不舍中带上伙计、装好几大辆马车，在一个阳光冲破清晨薄雾的冬日早晨出发回蜀州了。所幸，白、楚二人两日前办完事赶了回来，几位师姐妹还能见上一面。

查验好了路引凭证，门关放行，一行人骑马驾车就往蜀州一路飞奔。

朱锦回到家中，府里又是一派忙活景象，魏敏着人把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库房都打开了，曹氏陪着她一个劲儿地挑东西，这个给清宁，那个给清宁的孩子…

最后选出了三大箱子东西和两大箱子各式布料。好不容易歇口气，朱锦陪着魏敏坐下，给她安泰。

朱锦问：“父亲呢？”

“你爹开了他那兵器库，拿了东西去找宣之梁了，说那边寻了几张好弓，请他过去掌掌眼，看拿不拿得出手送给清宁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三个孩子都跟回来看看。”

“爹娘还是最挂念清宁的。”

“唉，我这心里头这么多年，都觉着对不起这孩子。当年你爹都做好准备要去支援靖国公了，朝中武将也是请战不断，生生被先皇压下，硬是把清宁嫁了出去。清宁她母妃几乎要把眼睛哭瞎，我去劝了先皇好几回，几乎要吵起来，可还是拗不过他。”魏敏忆起当年，仍是介怀神伤。

“其实，如果当年爹爹出征，未必保不住清宁。”

“哼！要是你爹能去，我不敢说直捣北羯老巢，起码能和靖国公一道杀得他北羯30年不敢再动我大兴一丝妄念，何须清宁一个女儿家远赴塞外。当年她仓促和亲，我都没能给她备齐东西，急急忙忙地添妆了，甚至最后，你爹都没脸去送。”

前尘往事，先皇心意，朱锦已无法深究。

收拾心绪，装点好东西，朱锦亲自替魏敏把东西送到了新的清宁长公主府。

到了那儿，热闹得紧，在京的三位长公主和她们的驸马都在。刚忙完巡盐的周惠亭昨日才回到京中，今日也来了。

朱锦带人将东西抬进去，箱子上都封好了魏敏公主府的名号。

鸳宁挽过朱锦问：“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了？派人送过来就好，大冷天还跑着一趟。”

“你们不也都在？看看东西放哪儿，搁好了我一会儿回去也好给老太太交差。”

鸳宁招呼惟宁过来，这里头现在还真是惟宁总管着，事事都得问她，大家生怕乱套了。

朱锦看着这宅子里富丽堂皇、干干净净，下人们进退有序，物件器具样样上乘，直夸惟宁用心良苦。

惟宁说：“也不止我，她们俩也没闲着，天天过来，宫里头皇嫂不是派云莺云芷就是老夫人和大嫂过来。把宅子交给我之前，慕家带人来先修葺了一番，又里里外外洗涮了三遍，我险些没敢下脚，那可真是太干净了。只盼着清宁姐姐能喜欢，住得舒服。”

朱锦瞧着院子里几株名花眼熟，就问惟宁：“这是容家的吧？”

惟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笑一声说：“是，容相爷亲自送过来的，说给添添彩，还备了说只配这几株花的顶级花肥一块儿送过来。园子里伺候惯了的老人也被惊到了，说是天底下十有**就剩这几株了，小心得很。里头还有容相夫人和大公主府里头送来的东西。”

惟宁点到即止，三人心照不宣。

那日，高福安抚好魏敏回宫复命，跟魏寅禀报说：“老奴到时大长公主府细软都收拾一半了，全府人都动起来了，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拾掇了。老奴我是跪行奔向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声泪俱下传达了陛下您的旨意才劝住那一府的人啊。就连颖慧和华慧两位大长公主也派人去问敏慧大长公主看看她们要不要也换个小点的宅子住。”

一番情景再现、声情并茂，把魏寅本就旺盛的怒火推向顶点。直接召来容相爷和小容妃让他们兄妹俩亲身感受什么叫龙颜大怒。经过慕兰卿再到惟宁的转述，总结为几句反问句——

朕的姐妹们给朕的姐姐外甥们花钱怎么了？

朕的皇后给大姑子和侄子侄女们花钱怎么了？

花你家钱了吗？花国库了吗？

怎么，没给你们家外甥女花过钱吗？

别说私库，就是国库朕也开得，清宁长公主和亲不是为了大兴吗？

还有你，朕都没过问过皇后的私库，你还想去看看？怎么样，册子好看吗，皇后的东西多吗？

把朕的几位姑母气着了住你们家去？

于是，宫里的小容妃和宫外的容家、大公主府连夜准备东西，容相爷恨不得把传家宝都送来。

十一月初七，万众瞩目、全城期待的清宁长公主携夫带子，北羯王庭一行几百人浩浩荡荡地抵京了。

敏慧大长公主和隆老王爷领衔一众王爷公主到城门口亲迎，宣之梁和慕广卿率靖城司和骁骑营自城外二十里亲陪清宁一行一路行至城门口。魏泽率羽林卫城内列队，清理京中主街大道。

魏敏出城接人了，朱成松去宫里太极殿等人了，朱钦在城里忙着管理治安，朱铭忙着迎接大典的礼仪事项，朱维照常去修史馆了。

朱锦闲着在家，就抱着朱缨在府里头玩，一岁多的小女娃，正是扑腾小短腿走路和学话咿咿呀呀的时候，全家上下都宠得紧。那日骁骑营外的小小事故后，慕广卿回家直夸朱家老三那小闺女唇红齿白、粉雕玉琢、遇事不慌，说得家中夫人心动，就寻了个好日子，夫妻俩带着俩儿子上门就说要认干闺女。

全府愕然，好家伙国舅爷夫妇上门认干闺女啊。

朱铭说：“慕伯伯当年就想认我们二姐，现在你又想来认我闺女。”

慕广卿武将出身，向来杀伐果决，今日也扭捏起来：“哎呀，那不是看着你家小闺女招人稀罕嘛，当年我们家俩姑娘呢，现在我一个都没有，朱老三，我的好三爷，你就心疼心疼我。我又不跟你抢，就认个干闺女嘛。”

朱缨被抱了出来，慕夫人看着两眼放光，立马就抱过来，孩子也不认生，看着她甜笑。她抱在怀里逗着说：“好久不见缨儿了，上回还是满月宴的时候了，都长这么大了。果真如官人说的，又可爱又英气，一双大眼睛谁也不怵。”

慕夫人又朝魏敏和张氏讲：“大长公主和三夫人别怪我唐突，我们夫妻俩没有女儿缘，这些年也没生得一个。若是府上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但我是定要把缨儿当亲闺女疼的了。这礼也是没有带回去的道理的。”

魏敏倒无所谓，朱家和慕家一向交好，就看张氏的意思。

张氏也没所谓，多点人疼自己孩子还不好吗？当下就同意了，还说：“是我们缨儿有福气，有慕统领和慕夫人护着，又多了两个哥哥。”

那头朱纬就跟慕家的俩小子耀武扬威起来，先是我妹妹才是你们干妹妹呢！

慕家那俩小子比朱纬还大，这会儿也甘愿做小伏低，是是是，咱以后就都是缨儿妹妹的哥哥了，我们就是共同守护朱缨健康快乐成长的哥哥联盟。

最后，慕广卿和朱铭亲跑了一趟广济寺，请了大师算了一通慕家人和朱缨的生辰八字，结果好得很，尤其是朱缨和慕夫人的八字，那叫一个两相互补、相得益彰，注定有这母女缘啊。

当晚慕老夫人又送过来一堆东西，说是不能委屈了干孙女。

朱绍回来了，打断了姑侄俩的玩闹时光。

他随慕广卿出城迎接清宁一行，现在人家往皇宫去了，就由羽林卫接管护防，骁骑营轮换一批人，他才能回家歇一口气。带回来今日城里城外的热乎消息。

朱绍说：“那北羯王傲得很，宣将军和慕统领下马等候，在我大兴，那也是他连襟和国舅爷啊，他都没下马寒暄，只停留了一瞬，就继续前行。我们跟着一路小跑。到了城门口，我离得远，但也听到清宁长公主甫一下车就奔向了祖母大喊一声‘姑母’。后来还是前面的弟兄们告诉我，祖母和几位长公主都哭得厉害，还是几位王爷劝了好一会儿才整肃进城。”

朱锦问他：“清宁长公主的孩子们这趟都回来吗？”

朱绍摇摇头：“没有，说大儿子留在了他们王都，这次跟回来的是小儿子和女儿。”清宁长公主所出二子一女。

姑嫂几个相视一看，早有传言北羯王极其看重长子，此番归朝来京不带长子，也是重任托付了。

曹氏问：“那北羯王看着如何？”

“挺拔威武，凶煞得很，他那匹马当真是好马，不止他的，那些随从护卫的马在咱们京城也算少见。听说这回也带了二十匹汗血宝马，说是充作长公主的回门礼。”

朱绍拉拉杂杂说了好些，就下去歇着了，今晚他要回营里值夜，和巡防司一道加强京城防卫。

宫城外的事情有目共睹，清宁一行进宫后，羽林卫也就撤了城里的列队，街头巷尾恢复如常。

宫里的事儿嘛，那才叫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