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在信息素里下毒的？[ABO] 第42章 爆米粒

夜晚随行的浪大了些，船身随波摇晃，闭上眼仿佛就能感受宇宙在流动。

楚伊扬跪坐在浴室的地上，准确地说，他是摔在地上的，膝盖骨疼得发麻，手边都是碎玻璃。

浴室的地板很凉，这很好。他不是很担心，晕眩很快就会过去的。他打算就这么耗着，等眼前黑雾散去一些，再动手收拾这一地冰块儿似的玻璃渣。

刚要抬手，突然，一道阴影斜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放着别动。”程靳希的声音比冰块更冷。

楚伊扬手上动作一顿，居然被自己这想法给逗笑了。

他回头，仰着张苍白的脸望向程靳希，愣笑了半天，才说出了第一句话：“还是砸了一个杯子，要我赔么？”

程靳希看他跪坐在地上，满头满脑湿答答的，不知道是水还是冷汗。浴室的冷光灯照的他整个人白得发脆，像个画着笑脸的瓷娃娃。

可程靳希半点都笑不出来。

他冷着一张脸把人抱回了床上，取来一块厚实的大毛巾，把他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又帮他吹干了头发，冷漠而忙碌，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楚伊扬盘腿坐在大床上，任人摆弄，烟灰色的头发被暖风吹到眼前，遮了他大半的视线，只好时不时抬眉往上吹口气。

他感觉自己就像只宠物店里雪白的萨摩耶，生怕下一秒程靳希就会拿出指甲钳或者锉刀，帮他磨爪子。

程靳希见他两眼亮晶晶的，一直在笑，真是天真又漂亮……

他很想把他擦干净了锁到玻璃盒子里，放起来。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件宝贝了，如果可以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他又想抱着楚伊扬咬上一口。他可以不咬在腺体上，就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楚伊扬可猜不中这人的心思。

他看着程靳希默默收拾完了东西，把他抱回被窝里，掖好被角后，就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到十几分钟后，才低低问了句：“你那是什么药？“

楚伊扬笑笑：“入秋了嘛。你知道的，我换季的时候都会这样……小事。”

“是吗？”程靳希语带不屑地说，“一个哮喘治了这么多年，楚亦安还真有本事。”

“你这也能怪到我哥头上？”

“半句都说不得么？”

楚伊扬一愣，莫名被逗得又乐了两声：“说得说得。反正他现在听不见，你爱怎么说都行。”

程靳希没应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突然伸出了一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楚伊扬蓬松的额发，跟逗弄小狗似的，一边心不在焉，慢悠悠地叮嘱着：“今后来帝国出差，你最好躲着点卓洋。他还没找到满意的进化级Omega样本。”

“那你呢？你不需要吗？”楚伊扬主动从被子里伸出小臂，还炫耀似的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我不理他，我给你研究啊。”

程靳希缓缓眯起了那对狭长的眼睛，眼尾还荡着点红，分不清是醉意还是泪意，却眩目得像是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半晌，他薄唇微启，哑声问道：“我是不是……对你挺不好的？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楚伊扬一下慌了神。

“你有Nostra要忙嘛。你不回来的时候，我也很忙的，研究所里的事，还有很多朋友要招呼……”他也不懂自己急着解释什么，话还没说完，手腕已被人轻轻握住。

“嘘——”程靳希伸出一指抵上自己的唇瓣。他现下脑子不清楚得很，什么信息都处理不了，只觉得楚伊扬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笑的样子很好看，皮肤的触感很柔软。

楚伊扬的小臂内侧结了一排细细的痂子，是前几天被抑制剂的针头划伤的。程靳希用指腹来回摩挲了两下，然后顺着他的静脉血管一直摸上了他的脉搏，掌心和手指，随后托起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楚伊扬的掌心温热干燥，比他的手暖，也比他的脸颊暖。

程靳希闭着眼睛感受了四五秒，直到感受不到温差，直到心跳像中了蛊似的越跳越快，才又抬眸看向楚伊扬。

四目相对，分不清谁更不清醒一点。程靳希的目光有些涣散，楚伊扬神情像是醉了，两人胸口砰砰加速的心跳仿佛都在证明说，自己才是不清醒的那一个。

“我比你冷。”程靳希说。

“那我抱抱你。”楚伊扬坐起来，张开一只手臂就要来抱他，“我够暖，我抱着你，把你捂得热乎乎的。”

“别对我这么好，我……”程靳希浅笑了一声，在他肩膀轻轻一推，“……快睡吧。”

楚伊扬顺着力躺了下去，一抹明亮的笑轻轻跌落进了雪白蓬松的枕头里。

-

第二天，游艇在一处战后区的半岛码头靠了岸。

一片碧蓝的玻璃海上，树影沙沙，鸟鸣声匆匆，远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单车声和久违的叫卖声。

阳光明媚，海风平和，此刻的时光格外温柔。

楚伊扬睡意未消，额头轻点在舷窗上，欣赏着如画的半岛风情，直到岸边一只小海鸥蹦跶着起飞，他才后知后觉地惊呼道：“这是……这不是A城！”

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楚伊扬抄起手机就要出去，差点和端着早餐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闪身一躲，顺势摔回了大床上。

“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程靳希把早餐托盘在床上一放，问道。

“你带我来了哪里？你不去楚氏开会么？战略合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在可以吗？……”

“这么多问题，让我先答哪个？”程靳希将托盘往人眼前推了推，“先吃早餐，凉了可惜。”

托盘上摆着四五件精致的茶点和一个冒着热气，挂着酱油滴的煎蛋。

“哇哦！是我最喜欢的单面煎。让我来检验一下，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楚伊扬挑了挑眉，用筷子把煎蛋一卷，蛋黄液甜滑鲜嫩，一口划入口腔，托底的蛋白已然全熟，外圈香脆，油香而不腻。

“功力见长啊！”楚伊扬笑着夸赞道。

程靳希笑了一下：“再试试这里的茶点。”

楚伊扬心里甜滋滋的，手指捻着茶点正反打量了一番，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程靳希戳了下他的额头：“等你睡醒，早餐都收档了。”

楚伊扬一边吃着，一边还是不放心：“你不去开会，真的没事吗？”

“我跟楚董说了，你也不去。”

楚伊扬扶额：“你……把我拐来这里干什么？”

“睡失忆了？是你自己跟来的。”

“……也是。”

半岛上闲适，这里的风都吹得慢一些。

路很窄，人车混行，好在速度都不快。程靳希自觉将人护在街道内侧，小心避着来往单车或嬉闹的小孩撞上身旁的这位小少爷。

经过长期的战后科技封锁，这里的一切仿佛停留在了几十年前，房屋低矮，人们劳作生活，街道两旁手工作坊居多，漫步在石板路上就像置身于另一个平行时空。

楚伊扬走走停停，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久不见的小玩意儿。

“纯手工做的……画得真漂亮！你觉得呢？”他拎起个绘有蓝白两色的玻璃风铃，打量半天，一回头，发现程靳希在逗弄店家的猫咪。

楚伊扬索性将风铃高高地拎在眼前，透过水波纹的手工玻璃去看他的侧颜。那人唇边勾着一缕微光，跟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一闪一闪的。

楚伊扬觉得很好玩，手上轻轻晃了晃，便把那抹金色移到了他的眉尾，又移回他的唇峰。穿过透明的玻璃和层层的光影，伴着一声声风铃脆响，那人轮廓上的每一笔勾着金边的线条就这样缓慢地落在了楚伊扬的眼睛上。

他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人看，把他看成了光的形状，把他一笔一笔地画在了自己的心里。

多傻呀，他一回来，自己就高兴。

这时，屋里走出个老画家，鼻梁上架着副老旧的眼镜，头发青灰微绻，手里还捻着支画笔：“这流浪猫居然不凶你。”

那流浪猫的眼睛里装满了先声夺人的倔强和小心翼翼的忧愁。小猫好像知道，温暖是暂时的，它准备好了随时失去。

“洛叔，是我。”程靳希说。

“靳希？“那画家大叔一晃脑袋，鼻尖老花镜滑下半寸，视线越过镜框看向来人，嗓音里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哟，真是你啊。一年一度又来视察工作了？”

“你这眼神，还怎么看店？”程靳希轻飘飘回敬了他一句。

“连着两任租客财大气粗，租金都交到几十年后了，我还看什么店？”

洛叔瞥了眼正拎着风铃的楚伊扬，眸中隐隐有些防备，半晌，冷哼一声：“一个两个的，都跟楚家人纠缠不清。”

楚伊扬正准备主动打招呼，却见老画家已经移开视线，背过身走向程靳希，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画室对门有间手工陶艺坊，隔壁是卖小食的摊档，再过去是家雕塑工作室。

邻里们被一个“楚”字牵动神经，陆续围了过来，仿佛那是个人尽皆知的集合暗号。

楚伊扬没空多想。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人行砖道边的几只白鸽身上。它们抖抖翅膀，不慌不忙地聚成个圈，正低头啄着几粒刚蹦落在地上的爆米花。

这里的日子恬静，像锅小火慢炖的汤，咕噜咕噜冒着香气，不需要珍稀食材，不需要华丽的碗碟相配……喂喂白鸽就能消磨掉一天的闲暇时光。

多好啊，香喷喷、甜滋滋的。

于是，楚伊扬也学着那胖白鸽，捋捋头发，转头看向了他的爆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