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泞还想说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有大好前途居然跑来当特长生,忽而想到自己也是放弃了重高的学籍,跑到这个不知名小县城高中,又不说话了。
贺咎言这人就是自来熟,勾着池泞脖子 ,颇有大哥范儿地说:“为了庆祝新舍友的到来,今晚要不全舍出动到外面找点乐子?”
池泞不太喜欢肢体接触,尤其靠这么近,觉得呼吸都是热的,他自然地把搭在左肩的手移开,讪笑道:“不用这么大阵仗,又不是新家迁徙,大家忙自己的事就好。”
贺咎言在微信聊天记录里噼里啪啦地敲着字,半响才抬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座位订好了,今晚八点半。”
池泞本想找个理由推辞,可偏偏一个不太眼熟的伙计横插一脚,从连接阳台的窗户探出头:“哎,贺咎言,你发财了啊?我看你把聚餐地址发宿舍群里了,今晚请我们吃烧烤,真的假的?”
贺咎言装作谦虚:“那是,生活费刚发,那是豪气,这顿我还是请得起的,最多就千来块钱,我还剩一千五,够花了。”
“唉,黑壮,你那发型……”贺咎言斟酌了一下用词,挑选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尊重人的,“还挺别具一格啊。”
被叫的那名男生的外号是“黑壮”,人如其名,又黑又壮,看起来像个体育尖子生,却偏偏是个学美术的,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黑壮用右手拨了一下自己右脑勺的“闪电印”,还纹了串长长的英文字母,语气飘得不一般:“终于有人发现了我这周的不同点,我还特意选了个最洋气的英文单词。”
贺咎言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兄弟,给你个提醒,别被抓级领导还有学生会的逮到了,仪容仪表扣三分呢,时焱说扣一分扫一周地,你看着办吧。”
黑壮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笑容凝固。
贺咎言扭头道:“进去吧,都站这么久了。”
池泞点点头。
“青佑,今晚八点半,有空没?赏个脸出去吃饭呗?”贺咎言半边手搭在床架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严青佑合上笔盖,又目不转睛地换下一张试卷:“没有。”
贺咎言自顾自地转头:“那行吧。”
池泞的口袋振动了两三下,秦知桑给他发了消息,不用看也知道说的什么。
【妈】:到新宿舍了吧?同学还好相处吗?
【妈】:在学校收敛点啊,别带手机回教学楼,主任收了的话我可不管你
池泞刚想退出聊天界面,消息又跟连环弹一样炸出来,消息置顶的是一个不眼熟的群,群名还挺别致,叫夕阳红保险金牌销售团队。
应该是舍群了。
【Yeah】:伙计们,今晚八点半,‘常聚常谈’烧烤店啊,我请客,过时不候
【沾点豪运】:言哥你好痞,多金迷人
【嘻嘻和不嘻嘻】:言哥一句话暖了我四季
【哥的帅气无人能敌】:身为你的下床,有我这个能吃是福的男人算你走大运了,言言么么哒
池泞眼睛快要瞎了。
南青一中的出校时间还是非常自由的,晚上只要准时会舍,没什么大问题。这学校的地理位置已经算好了,附近有好几条小吃街,附近的小学和初中挨着,生意特别火爆。毫不夸张的说,这大概是南青最值得来的地方了。
流动的人群,清一色的都是校服,街道的装饰看得人眼花缭乱。池泞才刚来这不久,一次也没出来过,贺咎言先带着他来占座。
贺咎言选的这家店,外表朴实无华,毫无看点,实则生意红火,他们来得已经算早了,座位看上去差不多都满了。这家店的客人就少见有穿校服的,一眼望去都是些中年男人拉着自己兄弟对瓶吹,桌上的花生壳堆了不知道几堆。
贺咎言拍胸口道:“中年男人精选好店,信就完了。”
他们在店里左看右看,终于在边缘处找到桌子。
黑壮和几个舍友晚点到,还鬼鬼祟祟地在怀里藏了什么。
贺咎言把菜单移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点。
黑壮拉过胶椅坐下,把藏着的啤酒塞到桌下。
贺咎言知道他们的秉性:“你们几个又去买啤酒了是吧?这家店老板不把酒卖给未成年人,你们还想着法子带进来了。”
林松推了一把黑壮:“看,都是这家伙的主意,还把我拉上了,真是‘哥俩好’啊,亏我把你当小弟一样看待。”
黑壮莫名盖了好大一口锅:“不是,怎么就成我主意了,刚才是谁让我藏好点的?”
黎豪简直没眼看:“你们合伙的,行了吧?”
贺咎言充当和事佬:“好了,你们两个歇会吧,待会要是谁醉了我可拖不回去。”
林松朝他比了个心:“咎言定能担此重任的,记住咋俩的感情有多深厚就行了,我相信你一定会继续当老好人的。”
贺咎言:……你们让我感到心寒。
在没开啤酒盖之前,黑壮、林松、黎豪三个人胸有成竹地说自己绝不会醉,其中林松发的誓最狠,结果这几个人之中,酒量最差的是他,喝得最猛的也是他。
都说酒后吐真言,林松是酒后拼命诉苦。他把自己女朋友照片放出来,唉声叹气道:“我女朋友,都不想说了。咱们学校前不久不是转了一个S中的过来吗?你说这人学习好,还长得这么逆天,我女朋友都快爱上他了。整天一打开微信,我想的是今天亲亲宝贝有没有想我,她给我发的全是关于那个景谈的,我名字都快听烦了。”
黑壮在旁边煽风点火:“恭喜,你女朋友快要有新暗恋对象了。”
林松用纸巾擤了擤鼻子:“我容易吗我,那个姓景的,要是让我见到他,我必定跟他来上两局。”
池泞默默道:“要是你俩打起来,最后都是你不划算。”
黑壮这种一根筋的都想得比林松通透:“对啊,你要是打赢了,老师和校长肯定跟你没完,惹上一堆事,何必呢。要是没打赢,还白白挨了一顿打,毕竟是你要先动手,人家还手你也没辙啊。”
林松抱着个啤酒瓶,看儿子似的:“现在可怜的我只能借酒消愁了,哪个男人像我这么窝囊,女朋友嘴里十句话有八句是围着别的男人,我还不敢吱声。”
“我们这种母胎单身的不太能理解,但是景谈那种大学神,除了跟书待在一起,也没别的娱乐活动了吧。”黎豪拍着他的肩安慰道,“要是景谈能谈上恋爱,我就不姓杨。他那张脸,惦记的人多了去了,你女朋友可能只是单纯欣赏人家的脸,别多想了。”
贺咎言给他剥了两颗花生米:“节哀顺变吧小伙子。”
放在桌面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几下,是贺咎言的。
他低头给对面的人回了消息,跟外边的人打了声招呼,随后出去拿了一袋子药回来。
贺咎言在看药的功效,黑壮八卦地回头看对方还没走远的背影,不可思议地问:“咎言,我没看错吧,那个给你送东西人不会是前年级第一,许翊明吧?”
景谈刚转来,虽然没在南青考过试,但他之前的成绩可谓是吊打一中所有人,许翊明常年占榜第一,也得退居第二。
“嗯,是他。”贺咎言拆了其中一盒药,倒了几颗出来。
“那你不喊人家进来?”
“他赶着去辅导班,我拦得住他啊?我让他给我送点醒酒药来都算好的了。”贺咎言抱怨,“林松喝得烂醉如泥,一身酒气,还没到宿舍就让人家舍管给拦下来,到时候咱们在门口吹风啊?”
“有远见。”黑壮比了个大拇指。
黎豪掰着林松的下巴,把那几颗药送进他嘴里,倒了杯水灌下去。
林松攀着另一张红色胶椅,嘴里咕咕叨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时间快到了,扶这里最大的醉鬼回去,也差不多到点了。贺咎言去结账,池泞和黎豪一人抬一只林松的胳膊,这家伙叫也叫不醒,还剩三十多分钟关校门,舍管不久后就会去查寝,眼见还有个“同伙”在这,总不能让他自生自灭。
出了路口,十几米的距离,林松就没消停过,一会念着要拯救世界,一会说自己要统治宇宙,反正挺神志不清的。起初他们还商量着让林松自己走一段路,后面见他跌跌撞撞差点碰了路灯杆,黑壮主动背了他一段路。
池泞往领口扇风,刚才被林松贴得肩膀都出了点汗。
一行人走进校园已经是踩着点了,晚睡铃声刚响。林松的酒醒了七七八八,准确来说是中途被黎豪扇了两个巴掌扇醒的。虽然手法粗暴,但见效快。在校门口,已经能走能跳了。
“伙计们,林哥我闪亮登场,掌声在哪里?”他估计忘了,宿舍里只有严青佑在,而这位平时也不大乐意跟他们往来,所以只有尴尬收场的份。
严青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晚睡铃响了,回来的话就安静点,一会儿班主任过来查寝。”
池泞觉得身上的油烟味有些重了,第一个进卫生间洗的澡。出来后拿着毛巾擦头发,好巧不巧,时焱过来查人数了。
时焱点了点人数:“这也不齐啊,还有几个去哪了?”
卫生间穿来的歌声跟杀猪声一样响亮:“爱哥的美女,你听哥说——”
池泞双眼一闭,指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里面。”
时焱欲言又止:“……”
半响之后,时焱无语道:“让里面的人消停会,要是被舍管抓到扣分了,谁扣的谁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