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大人之所以能把控朝局,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先帝的信任,自承乾太子一事发生后,先帝对他,就是诸多集权,几乎把三省之权,全部交到了他手里!”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废话嘛!”
“位高权重者,最忌讳的,就是受人猜忌。他已经掌控朝局多年,底下之人,有不服的,有想向上爬的,很多很多。”
“所以呢,这些人难道不是全都投到了他的门下吗?还能为我们,为陛下所用不成?”
“可您想想,人一多,就容易不齐心,不齐心的后果,就是让人有机可乘!”
“谁是这个空隙!”
李侗惊喜地问道,他还以为侯镇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已经着手在办了呢。
“褚家!褚世安!”
“褚遂良的小儿子?那倒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不过他一个小人物,能在长安掀起什么风浪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他还是褚遂良的儿子,他就有用!”
“你预备怎么办?”
“不是我,是陛下——他已经在做了。”
李侗有些大惊失色的,一下子从躺椅上蹦了起来,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孤陋寡闻。
“王爷不必怀疑我,我是猜出来的。”
“你又是猜出来的?你小子是不是算命的啊?说吧,转机在何处?”
“黔州金矿,还有——南诏祭司。”
“何意?这俩——能有关联?”
“您还记得那个黔州军的吴璜吧?”
“记得啊,前两天刚让人给他押送回京师,有他开刀,我也能死得慢些。”
“或许——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李侗有些不敢相信,直勾勾地瞪着眼睛质问起侯镇来。
“您要是不信,可以等天亮之后,派人去城外找,肯定有人回来送信,是告诉您——吴璜就死在了路上。”
“是谁陷害杀人灭口?你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不是杀人灭口,是清理门户,背后之人——或许正是陛下。”
李侗轻哼了两声,有些不屑地看向侯镇,觉得他简直是痴人说梦,整个人都呆傻了,一派胡言!
“那你说说,陛下杀他,何意?”
“周全南诏王室的颜面。”
“谁?南诏王?九叔他不会——”
“王爷料事如神!正是如您预想的一样,陛下正是联合了南诏王。”
“侯镇,你当本王是三岁的孩童,心智不全吗?就敢如此诓骗于我?”
“要不是如此,那为何军械会消失不见?黔州军,又为何要杀人灭口,将吾皇的同党,一并扫除?”
“自然是清理门户,此等贼人,留着何用?”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这些东西,都不在黔州了,而是在渝州,褚世平那里。”
“褚世安的庶长兄?你是说——”李侗想着想着,不禁都笑了起来,“南诏王室和长安的陛下,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骗有人之人入局,再将祸水,全部牵引到他身上?啊?哈哈哈哈哈哈!侯镇呐,你也把我那个九叔,想得太厉害了吧?”
李侗不是不信,他只是不甘心,他的九叔竟然会有这样的陈府心思,实在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或许也是因为在他心里,他从未真的看得起过他这位捡到大便宜登基上位的叔叔吧。
说实话,最开始侯镇也是不信的,直到他有些说不通的事情,开始在他脑子里旋转,最终指向了一个地方——南诏!
“陛下为人,看似软弱,可其实他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藏得深,想得远。他知道,从贞观十七年开始,长孙大人便已经掌控朝局,要想在长安作出改变,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老友——南诏王身上。”
“那个病秧子?他不是已经去了长安了吗?”
“不,是上一任的南诏王。”
侯镇平平淡淡地说出了一个让李侗惊掉下巴的消息。
“他不是死了吗?”
李侗差点走到他跟前去,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了。
“他没有死,只是时局所迫,他不得不离开南诏,不得不离开段家的监视。”
“你见过他?”
听侯镇这样一说,李侗瞬间就怀疑起来,侯镇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了解的信息。
“见过,但——”侯镇就知道他要问,所以他自己先开口了,“我不能告诉您,我答应过他,不会出卖他的。”
“我出钱,你告诉我。”
“您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说。”
“侯镇,你可真有意思!一面惜命,一面又以命相抵,一面帮人赚钱,一面又拒绝别人的帮助。你是觉得本王的耐心很足,还是你侯纪绅的脸面够大呀?”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心中有忌讳,不想丢了做人的底线。我是喜欢钱,可那时候是因为没钱吃不饱饭,现在我长大了,饿不死了,不至于如此不要命了。”
李侗看着一遍遍跪倒在地的侯镇,恨不得直接伸脚出去给他踹飞算了,但转念一想,又还是觉得舍不得。没了他,自己的日子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老是看他到处跑,到处结交江湖人士,到处挣钱,李侗觉得很有意思,他像是一只臭水沟里拼命繁衍的老鼠一样,怎么都杀不死。可现在,看他这样,李侗又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只臭老鼠,整天窥视别人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他笑了笑,拉起侯镇,知道他这是捏住了自己的心思,还捏得死死的。
“你说,本王该如何做,才能躲过这一劫?大朝会我已经借口不去了,可先帝的祭礼,我总不能不回去吧,礼部的人给我发来了文书,说是叫我尽早回长安,好帮着办先帝祭礼。侯纪绅,你说这会不会是引蛇出洞的伎俩啊?我回去了,是不是就得孤身赴死了?”
“陛下不会让您死的,陛下仁德,最听先帝的话了,先帝说要留您,陛下就一定会留的。”
“他承诺了有个屁用啊!”李侗一甩袖子,差点直接给侯镇扇飞了,“现在朝堂上,还是他说了算吗?哦,也对,他说话一直不算的,又何来如今之说呢?”
苦笑两声,他干脆又坐了回去,摊着身子,像具死尸一样。
“侯镇,”他又趁着侯镇准备开口说话的间隙,叫他道,“你当年也是跟我一样,灰溜溜来的黔州啊,为什么你还有这样的胆量,现在有人叫我回去,我地不敢回去了!”
“因为小人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怕。您是王爷,自然与小人不同。”
“去他的狗屁王爷!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吴王远在江都,三日,就三日!宫里就给他送去了毒酒!我只不过是废太子的遗孤而已,又非先帝之子,我又能躲得过去吗?”
“所以呀,您不必担心。”
侯镇边看边说,他现在已经摸透了李侗的心思,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疯疯癫癫,没有安全感的,自己只要给与他足够的安慰,他就不会发疯,至少不会对着自己发疯了。
“我倒是应该高兴是吧,幸好跟这些人隔着辈分,不然,还是得属我死的最快呀!”
他也打眼瞧了瞧侯镇,知道他鬼心眼多,鬼话更是连篇说。不过有些话,倒也确实是在理,自己听听,倒也无妨。
“王爷,您要知道,陛下并非全然坐以待毙呀,不然又怎么会在褚世安之外,加派了阿史那彼干前来黔州呢?所以呀,陛下的处境,不必我们担忧。论起辈分,长孙大人可是陛下的亲舅舅,文德皇后的亲哥哥呀,照理说,也是您的舅爷呀。再说了,先帝亲立太子,如此陛下也已经登基四年有余了吗,谁敢妄动江山社稷,谁就是李家的千古罪人!他不敢,也不会这样下去见先帝的,更何况,他都这个岁数了,花甲之年,他又还能有多少年头?”
这样一说,李侗确实是平静了下来,他稳定了情绪,侯镇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侯纪绅,我府上这么多人,没一个比你说得更好的。你真不打算入我府上,这样一来,你入京之事,便可以走上一条捷径啊?”
“连您自己都害怕回京,再带上我?那岂不是招致话柄,让人非议吗?”
他又一次噎住了李侗的话,还找不到任何由头来回应他,只能闷声点头,表示他说得对,自己不能带着他一起做缩头乌龟。
“侯纪绅,你小子真是——狗熊身上的皮子,又臭又硬啊!那你说,我怎么办?等死,还是回京等死?”
“您不必死,有人会替您去死的。”
说道这里,李侗倒是想起来,刚刚他说的,褚世平和褚世安两兄弟的事了,但确实是大有可为。
“你确定,金吾卫根本就没把那批军械送到黔州来?”
“这个我不敢确定,不过——”他紧接着又说道,“我可以确定的是,褚世安此人,必定是受人指派前来的。黔州的黑市上,已经开始流传了,说是朝廷要开采金矿,这黔州金矿,可是比江南矿脉和蜀中矿脉更金贵的存在,易于采挖,少费人力。可陛下何时下过令,要开挖金矿的了?若不是他褚家欺上瞒下,那就是褚世安打算,背地里搞鬼,私开金矿以牟利了。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这个人都绝对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那你预备从哪儿开始?这种事,一般都很隐蔽的,不是自己亲近的人,他是决计不会跟人商量的。再说了,咱们贸贸然地去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您多虑了,那城外赌坊的掌柜张二哥是什么人,小人想——王爷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连他都知道这件事了,那就说明,有人在故意露出消息来呢。”
“长安的人?是陛下的人吗?”
“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暗,咱们在明,只要把动静闹得足够大,这件事就盖不住!”
“好!本王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李侗还专门凑到他耳边来听,生怕漏掉什么。
“黔州军已经在古罗寺外撤军了,现在就剩下您的护卫们了,请您 把他们一并撤走,并告诉安刺史,就是山下有凶兽,百姓不得靠近!”
“这样就行了?哎,薄青云什么时候撤走的人,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就留了我的人在那里吗?那你不早说!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要独吞呢!”
“我···我以为是王爷——觉得不安全,所以留了人呢。”
“赶紧赶紧!来人!”
急匆匆地吩咐下去,李侗也赶紧撤走了自己的人马。
“接下来呢,不会是等着他们上钩吧?挖金矿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要很多人一起开采的,你觉得,褚世安一个人在黔州,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其实——不必直接开采古罗寺底下的金矿,那其实是一整条的矿脉,延伸所到的远处,其实在陀山靠近安河那边。”
“安河?南诏人祭祀的地方?那里竟然是金矿所在?我就说嘛,谁会整天没事跑去祭几口大棺材呢。”
“您说什么?棺材?”
侯镇的惊讶反应,不止是他自己惊讶,连李侗都跟着吃惊了起来,你不是跟那个南诏公主和少祭司都走得近吗,你竟然还不知道?
“祭坛上面啊,有几口棺材,我府上的人在尉迟急北的房间里翻找出来的画,上面画得可清楚了,你没见过啊?你都去了安河好多次了,你会没见过?”
“黑水沉香木。”
不知道侯镇在说些什么,反正他就自己自言自语起来了。
“什么什么?”
本来就觉得侯镇是在诓他,现在李侗也跟着更懵了。
“南诏深山密林里的一种特殊树种,前汉时期,蜀地黔州一带,也是有这种树存在的,只不过后来砍伐太多,就绝迹了。不过南诏还有,只是除了王室之中最为尊贵的人,和南诏祭司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用得上这黑水沉香木了。刚刚王爷说,那棺材——应该黑水沉香木棺材,一般的东西,应该是不太能放置在祭坛之上的。”
“这东西邪性吗?”
“天然防水,防蛀,耐火耐泡,还有一股独特的异香,据说是能保证尸身不腐。洛阳北邙山一带,历来都有专门的盗墓世家,开挖前汉时期的大墓,为的,就是找到这种黑水沉香木的棺椁。”
“你等等,我去把那个图拿来。”
听着这么邪性,李侗还真有些感兴趣了。
“这是尉迟急北画的?”
看着那细腻的画工,侯镇还有些不太相信呢。
“你忘了,他可是从小跟着阎立本阎立德两兄弟学丹青之术的,画得怎么可能不好!”
“我都给忘了,看着他五大三粗的样子,没想到心思还真是挺细腻的。你瞧瞧,这画,肯定是他自己亲眼瞧见的,才能画成这样。这棺木上的花纹,还挺细致的,就连这两头,南诏特有的棺木翘脚都画出来了。”
“这上面的花纹,看着可真奇怪呀,是什么?”
“螣蛇,传说南诏人供养这种蛇,并且在它的体内日常灌毒进去,使其变得可以操控。咱们中原不是雕龙画凤,就是一些祥瑞的图案,所以这东西肯定不是从中原转卖过去的,就是他们南诏人自己,采木取制的。”
“上次被我差点射中那个祭司,身边围着的,就是这样一群扭来扭去蛇吧?真是恶心死了,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
把东西丢到侯镇手里,李侗赶紧就抱了抱宝宝自己,以缓解浑身的恶心。
“不过我去的时候,我怎么没瞧见有这么几口棺材呀?看这样子,像是在朝拜吧?这些人在拜什么?”
“里头的人咯!”
李侗躲得老远,但还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人?难道是班妖?”
“这就是那个老南诏王的名字,他确实是挺妖的,老了老了,还整上金蝉脱壳这种把戏了。”
“王爷,这应该就是他们送东西容器了。”
李侗忍着恶心,又靠拢过来,看着侯镇手上拿着的画,还有画卷中间最显眼的棺材,有些疑惑道:“容器?容什么?鬼?这个班妖——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他,是别人,是双头鬼,两面刀,无间道。”
“你知道是谁?”
“拨曲娅的弟弟,阿枝山,他为南诏王办事,他应该知道,班妖没有死,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至于为什么棺材不见了——我猜,它应该在地下暗河里,被人用来装东西了。”
“装什么?”
“金子!金矿!原来那天,我们看见的是——”
“是什么呀?你别光叫唤呐,你得跟我说呀!”
李侗也跟着着急死了,侯镇那张破嘴,就知道故弄玄虚,吊着人的胃口。
“从安河到黔陀山县,除了官道,其实还有另外一条别的路可以走,那就是暗河!他们在陀山采挖金矿,然后用这口大棺材,把金子再运出去,而出口——就在古罗寺的地下!”
“古罗寺的地下,不是新塌陷出来的的吗?他们怎么拿出棺材里装着的金子?”
“那条暗河,是顺流而下的,对吧?可咱们还没踏足过他的上游呢,既然它能流到古罗寺的山脚下去,那就说明,它肯定不是断流。”
“你的意思是——褚世安,不是要带着人去采挖古罗寺下面的金矿,而是要在那里等着,接手金子?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谁的弟弟?”
“阿枝山,他应该是想带着自己的姐姐离开,所以才帮他们赚钱的,可没想到,拨曲娅真的死了。”
“啊?”
李侗不知道这个中缘由,但他看得出来,侯镇是有些吃惊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顶了他两下,侯镇这才有了反应。
“哦,那什么,王爷,您还是先派人去看看吧,吴璜——应该是差不多了。”
“先别管他了,咱还是先聊聊那金矿的事儿吧,这事儿比较招人喜欢呐!你说,褚世安是在谋算着接金子的事儿,他怎么会知道南诏内部的事情呢?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阿枝山,他背叛了南诏?你刚刚不是还说了吗,他姐姐死了,他去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
“王爷!”侯镇突然惊叫着打断了他,“这就是那个局呀!困死褚世安的局!”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消息?会是谁?南诏人竟然也配合了?这可是——损人利己的买卖呀?”
“如果南诏局势尚在班家的掌控之下的话,那这就是在自寻死路!可要不是呢?即便是班离偷偷摸摸做掉了祭司,但段家实力尚在,再选一个自己的祭司就行了呀。但现在,情况反转了,班家得到了大唐的支持。同样的,作为交换,南诏就需要给陛下,提供金银的支持,以帮助他在朝中笼络人心,对抗长孙大人。”
“是吗?”李侗一边疑惑,一边开始暗地里思索起来,“那他们是怎么取得的联系?”
“联系?取金子,做局,诱敌上钩···——是古罗寺!国师那次来——”
侯镇说道这里,就发觉了不对劲,赶紧闭嘴。
“国师?这跟国师还有关系?我记得好像是古罗寺的住持给长安的祠部上书,长安才派的国师前来吧?”
李侗已经猜到这份儿上了,侯镇也知道,他肯定是心里有数了,但话至此处,他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因为他看出了侯镇的紧张和慌乱。
“老人家了,活够了,也看够了,很多事啊,确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我去找安戟,让他安排人在城里发些告示,叫大家最近不要去古罗寺了。嘶——古罗寺不是本来就没人的吗?”
临走前,李侗还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侯镇知道,这是他在警告自己,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终于,他也松了口气,赶回家的路上,他还不时不时地看向两旁的房檐屋舍,期待着能在上面看到大哥的身影。可惜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频繁露面,只会增加他暴露的风险,如今事已将成,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出现的。
瞬间,侯镇就没了力气,搭着两条胳膊,拖着身子就回了家。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在黔州,自己尚能分析分析局势,掌握一些提前讯息的时候,自己也还只是虎口脱险的状态,要是回了长安,那必定是万分艰险的。
他也想就这样不走了,可回头的路也依然是一片漆黑,望不到头,自己不往前走,还能怎么办呢?
刚回过身,挪了挪定住的脚,侯镇就猛然发觉,身后突然闪起了一阵亮光来,正往自己这边而来。
“纪绅!”
“是你啊!”
原来从前的日子,也还是有让自己欢喜的东西的。哦不!是人!
“刚刚在王府侧门等你,没想到等得睡着了,结果醒来一看,人家小厮都回去了,我猜你也应该回家去了,所以就追了上来。”
“你等我啊?等了很久吧?”
侯镇既心疼,又欣喜,心里那点小心思,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应该会希望我在等你出来吧。”
“希望。”
侯镇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地变柔和了好多。
“怎么样?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安七七来传消息,说是——吴王在江都举兵不成,自尽了。”
侯镇瞬间落寞下去,也不自觉地跟着叹起了气来。
“是不是王爷拿你撒气了?”
侯镇尽力拧出了一个笑容来,摇摇头表示道。
“那就是他——请你帮他出主意?”
“你觉得我能帮他出主意吗?”
“当然能了!”温括一脸骄傲地说道,“你是谁呀,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黔州第一神探!对吧?”
“我成神探了?”
侯镇借着问他的劲儿,慢慢向他靠拢过去,转眼一看,街上早已经没了人影,此时正是好时候!
“哎——呀!”
温括本来也准备好了的,可没曾想,街的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惊咋的叫唤声。
“哟,两位!吃着呢!”
“狗东西,你又欠打了!”
“哎!打不着!嘿嘿!”
因为生气,再加上心里本来就心虚,侯镇甩出去的木棍根本就不够力道,连他俩之间一半的距离都还没到。
“大为,你还没回去啊?”
温括看着就比他淡定多了,不就是让人发现了嘛,他侯镇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上这个了?
“回去干什么呀,家里哪有这样的好戏看呐?是吧?嘶——你说为什么,每次我都一抓一个准儿呢?侯纪绅,你小子是不是该节制些了?”
“关你何事?回家睡你的觉去!”
“哎!”赵回声一把推开他拦着自己的手,得意洋洋地仰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潇洒些什么,“我可是有消息的哦,听——还是不听,取决于你们。”
“不听!我们走!”
侯镇以为温括会更希望跟自己待在一起,可没想到,他竟然毅然决然地走到了赵回声身边去。
“纪绅,咱们听听嘛,大为大晚上的跑过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看看人家!你也没事多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个倒霉样儿吧。”
要不是看温括站在他身边的,侯镇是真的很想直接一掌呼过去,把他的嘴给打到闭上!
“大为,你辛苦了,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们说啊?”
赵回声鼓弄玄虚起来,还拿眼睛瞟了一下侯镇。
“纪绅,过来呀!”
温括一把将他拉过来,赵回声这才满意地开口道:“班离,也就是现在古罗寺的那个小僧,她刚刚下山了,去山脚下接了一个人上去,你们猜——是谁?”
“谁呀?”
“阿枝山!”
“拨曲娅的弟弟?他上山干什么?”
他俩说到这个了,侯镇就不得不将自己所探知的信息,跟他们好好分享分享了。不等两人作出反应,侯镇便拽上他俩,回了自己家去。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还要我现场观摩啊?”
嘴上说着不乐意,但赵回声的嘴角自从侯镇拉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放下来过。
“把你扒干净了,我们观摩!”
“你们也太不是人了吧?这种事也干呐?司马,你说句话呀!”
瞬间,赵回声的表情就从刚刚的窃喜,变成了现在的恐惧,不得不说,自从上次那个女人对自己那样以后,自己还真是尚未走出阴影呢。
“不行不行!”
侯镇把他一把甩进屋,赵回声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门还没关上,他就想趁侯镇转身的时候赶紧溜走。
“哎!做什么?不是要——观摩观摩吗?”
侯镇就知道他要跑,所以直接一个伸脚,就吓退了他。
不要了不要脸,我身上不干净,臭得很!”
“没事,我们帮你洗香香啊——”
说着,还假装伸出魔爪去,吓得他满院子到处乱窜。
“好了呀,小孩子都睡了,你也是,吓唬他做什么!”
还得是靠温括主持公道啊,想指望侯镇那个死玩意良心大发,做梦吧!
“谁让他老是捉弄我的?你——过来!给爷捏捏脚!”
“我给司马捏,不给你!气死你!”
赵回声知道怎么掐住侯镇的七寸,所以一般只要他把温括搬出来,他就肯定能消停了。
“大为,你刚刚自己出城去了吗?”
“没有!听城门口的守卫说的,刚刚王府的人出去,把守在古罗寺底下的人都给撤走了。”
“那你是怎么看见阿枝山的?”
“啧!这不是有人在城外送货,见天色已晚,本来是打算去古罗寺投宿的。转眼一看,这么多人回城,他就想着蒙混过关嘛,临出发前,他看见阿枝山了。”
温括边听还在边思考呢,赵回声也还在洋洋得意,这时候侯镇便一语道破了玄机:“是安七七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
“认识阿枝山,能知道班离的秘密,还能进出城门口自如,关键是——跟你关系好的,我能想到的,就是安七七了。”
赵回声瞬间就没有了刚刚那股子洋洋得意的感觉了,整个人丧气地缩回了自己怀里,垂着脑袋,两眼放空。
“侯镇,你个精怪!简直不是人!”
“多谢夸奖,我会努力变成人的。”
一脸胜利之后的喜悦,侯镇还不停地拿那小眼神,探视着他,弄得赵回声也是敢怒不敢言的,只是跟他干瞪眼。
“知道了你不早说,就是想看我出丑!”
“我刚刚在万王府已经出了大丑了,人嘛,自己要就是个笑话的话,也就不怕别人看笑话咯。”
侯镇本意是在劝他看开点,没想到赵回声那脑子,却察觉出了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来。
“是不是王爷强要你了?你从了?”
他那一脸的惊讶,一脸的鄙夷,还有那慢慢退开的双手,都像是在说——侯镇,你可真脏啊!
“没有!人家不至于非得对我死缠烂打的!想什么呢你!”
侯镇这个时候还是得为自己多说两句话的,毕竟关乎名声,不说不就让人误会了嘛!
赶紧看向温括,见他没什么反应,侯镇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哎呀,听说王爷也不好过吧?长安那边说是派了内侍官来,来请他进京去参加先帝祭礼。啧!哎,我看啊,更像是鸿门宴!”
赵回声说的在理,确实是鸿门宴,而且还飞去不可,不去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人扣上谋逆是名头,到时候就不是请回长安了,那得换成囚车送达了。
“快到了吧?”
“啊?哦,应该是吧,不过这内侍官又不是加急情报,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吧?长安到黔州,千里之遥呢!哎对了——”赵回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起来,“你的那个老朋友,尉迟急北,听说他也南下来黔州了!”
“听谁说的?”
“安七七啊,他在刺史身边,他肯定知道!长安送来的文书,应该已经到府衙了,上面应该会写,有哪些人要来吧?上次你们在陀山相别,他回长安去了,也一个多月了吧,不知道他这次回来,王爷看见了他,会不会想打死他。”
赵回声在窃喜,可侯镇却怎样都笑不出来,宫里的人将近,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如今看来,南诏是不再适合下手的了,毕竟现在侯镇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陛下授意,南诏与黔州诸多势力有上牵扯的。那他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找到那个褚世安的罪证,帮陛下清除一个心头大患,也为将来,彻底掌控朝局,做铺垫了。
只有这样,自己的功劳才会被人记住,自己也才会有机会,再次进京面圣!
而且看样子,大哥应该就是环伺在褚世安身边的那个蒙面男子,自己要是能跟大哥里应外合,到时候天子殿前,侯家两兄弟的美名,也一定会天下传扬啊!
“纪绅?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般这种时候,侯镇不是站出来反驳赵回声,就应该是要提出自己的设想了,可他丝毫未动,在原地愣神发呆,甚至有些两眼放空的状态了。
“我只是在想,陛下他——真的会忍心对自己的舅舅下手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没想到赵回声先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照现在的情形看,那可就不是伤——而是得死了!那死的,总不能是陛下吧?”
对呀,死的总不能是陛下吧?
赵回声的话,彻底点醒了侯镇,也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得坚定自己的想法,哪有走到悬崖边了还往回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