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树下，那年秋 第13章 第 13 章

陈昱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冲进教室，手里挥舞着一张报名表，声音洪亮得像是要把整个教学楼都震醒。

“下周运动会，大家抓紧报名啊！每人至少报一项，先到先得！”他一边喊，一边用余光瞥了眼课桌底下那个藏得严严实实的篮球，心里盘算着今天能不能溜去球场。可惜，老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要么拖堂，要么课后留他帮忙，篮球梦总是泡汤。

陈昱平时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场球赛。不过，这家伙倒是聪明，知道抱紧顾筱然的大腿。老师每次想要制裁他，看到他在认真地听顾筱然讲题，也不好说什么。

一到运动会，陈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脑子都是怎么把项目分配出去。

N中的运动会向来极受重视，连高三都会参加。为了扩大规模，还专门在校外租了一个体育场。届时全校师生都会参与，家长愿意的话也可以旁观。

就是运动会安排在期中考试前，有点太不人性化了。可学生们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大家蜂拥而上，围住了陈昱的课桌。旁边的顾筱然也好奇地探出头。

“筱然你报哪个？一会儿都被抢光了，估计就只剩两千米了。”陈昱一边在表上填着名字，一边小声询问者同桌。

“那我立定跳远吧。”

“好嘞！”

自愿报名结束后，表格上还剩下大量空白。他抬头扫了一眼教室，果然，那群体育课一跑步就喊肚子疼的女生正凑在一起，假装讨论作业，眼神却躲躲闪闪，生怕被他盯上。

“女生这边还剩好多空位，有人主动报名吗！”陈昱大声喊道，却发现没人理他。

陈昱叹了口气，立刻切换成“死皮赖脸”模式，凑到那群女生旁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姐姐们，行行好吧！仰卧起坐多简单啊，躺着就能完成，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笔在表格上比划，“实在不行，立定跳远也成啊，跳一下就好了，都不用跑！”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求求你们了，帮帮忙吧，不然咱们班运动会就没人了！”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陈昱终于把大部分项目分配出去了。可当他看到“两千米”那一栏依然空着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可别问我我不行啊，从小到大就没跑过这么远，到时候晕倒了就麻烦了。”一个女生撇嘴，懒懒地甩了甩手，声音里充满了不情愿。

“就是就是，我低血糖，跑两千米？你是想让我直接躺地上吗？”

“不是吧？我已经被你坑了报仰卧起坐了，两千米可别打我的主意！”

陈昱被一圈女生赶了出来，隐约听见她们说着什么“什么破规则，运动会不应该是自愿报名吗”“谁家高中跑两千米啊，人家A中都是800米......”

顾筱然还在看书，全然没意识到陈昱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筱然~”陈昱凑过去，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

“？”

“两千米......了解一下？”陈昱小心翼翼.

“行。”

陈昱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反而有些担忧起来：“你真能跑啊？”

“能。”

顾筱然也不解释什么，任由陈昱在报名表上填下她的名字。

顾筱然书看得极快，生化部分马上接近尾声。可是看到糖原合成部分，却有一处怎么都理解不了。

“姐姐？”

余秋芸正批改试卷，突然听到顾筱然的声音，吓得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笔掉到地上：“你吓死我了！”

顾筱然得逞地笑了笑，坐在桌旁，刚好李丽也抬起头，看到她进来，马上笑道：“诶哟，余老师的女儿来啦！”

由于顾筱然在311的出现频率太高，余秋芸的前后左右都认识她了。

顾筱然立刻冲她撇了撇嘴，笑着回应：“别占我便宜！”真是的，明明余秋芸就比她大8岁。

“好好好，你是我的好朋友~”余秋芸笑着答应，眼角透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不过，顾筱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调侃，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她知道余秋芸待学生如朋友，可是这样的话，总让她觉得好像她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就像大家的‘朋友’一样。

不过，她很快把那些莫名的情绪压下去，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可不是来闲聊的，我有问题要问。”顾筱然一秒钟切换到认真模式，眼神锐利，“书上说糖原分解是放能的，糖原合成也是放能的，这不对吧？那我不断地合成分解，不就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了吗？永动机？”

余秋芸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你这什么歪理？”

“书上写的啊，是不是这个道理？”顾筱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余秋芸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才缓缓开口：“你看，糖原合成的过程中确实需要ATP和UDP-葡萄糖提供能量，而糖原分解是通过一系列反应释放能量。”她顿了顿，耐心地继续解释，“虽然它们看似都是‘放能’反应，但它们的反应环境、酶的调控机制完全不同，所以能量并不会简单地‘循环’起来。合成和分解并不是同时进行的，它们有各自的控制机制，确保不会产生你想的‘永动机’效应。”

顾筱然歪了歪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我知道，但是我之前的观点好像还是成立……”

“不是啊……”余秋芸笑着摇头，试图平复顾筱然的情绪，“你理解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不不，是这样的……”顾筱然硬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眼看两人越来越激烈，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等等！我知道了！”顾筱然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余秋芸和李丽都愣了一下，顾筱然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欣喜。余秋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李丽也凑过头来，表现出好奇：“怎么了？你终于想到什么了？”

“糖原合成其实是先吸能再放能，葡萄糖活化需要两个ATP，而后面还需要UTP变成UDP加在1-磷酸葡糖上。但是，这个UTP从哪来呢？还是得吸能。”

余秋芸听后眼神一凛，才意识到她们之前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略微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刚才是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糖原合成确实是先吸能，再进行后续的反应。”

李丽这时插话道：“果然，余老师的‘女儿’真不简单！”

顾筱然毫不客气地反击道：“我可是余老师的最得意的‘徒弟’！”

余秋芸被她的话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是越来越有自信了。期待你在竞赛中为N中争光。”

“余老师期望这么高，那我可得好好努力咯。”顾筱然做了个鬼脸。

今天作业少，再加上白天就争分夺秒地写了一点，顾筱然仅用半个小时晚自习就写完了作业。

正当她低下头去拿生物书，突然手腕上的iWatch屏幕亮了。手机和手表已经连上了蓝牙，新收到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小暖暖：什么破运动会，老师还要报项目。

顾筱然偷偷从桌肚里摸出手机，低头假装睡觉，生怕被宿管发现。她快速打字，眼睛时不时扫向周围。

哈哈哈哈哈哈你报了什么

立定跳远，这个看起来最简单。你呢？

你猜

不会是两千米吧？

bingo！

你可别死在操场上啊！

你别乌鸦嘴！这段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平时跑步就这么长，完全没问题。

喔唷～不对啊，这会你不是应该在上晚自习吗

顾筱然瞄了瞄前面，确认没人注意她，又偷偷地发了消息：

所以我现在要学习了。余老师人美心善，想必是不会告发我的吧？

顾筱然微微一笑，想着原则上住宿生是不能带手机的，但大家都偷偷带着。宿管见管不过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秋芸从来不担心顾筱然的手机管理问题，因为她知道顾筱然极其自律，手机从不影响她的学习。

好家伙，头一次看到学生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老师说带手机了的（白眼）。你学习吧，我继续看我的脱口秀咯~

无语了。

顾筱然隔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到余秋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笑了。

生化部分终于看完，晚自习也正好结束。顾筱然今天没有心情写日记，她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陷入了沉思。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天顾欣说的话。

“你喜欢她，你就选她吧。”

“我喜欢她吗？”顾筱然轻声自言自语，声音微弱，仿佛在问自己一个她从未真正深究过的问题。

“我想，是喜欢的吧。”

良久，不知是谁关的灯，宿舍陷入漆黑，只剩星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