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时差 第6章 新项目

幼稚的拌嘴一直持续到午餐结束，叶南烜懒得再跟程小星一般见识，只跟许溪辰说了一句下午还有工作要处理，便先行起身离开了食堂。

程小星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个舌头，许溪辰看了个全程，不禁好笑地问道：“你俩之前在国外的相处模式一直这样的？”

程小星：“倒也不是，南哥在国外可是个工作狂，一天下来没半句话，除了画图就是雕石头，回国这段时间才好上那么一点。”

“这样啊。”许溪辰若有所思地应了声，也没多余问其他的事，吃完后跟还在沉迷啃棒骨的程小星提了一句趁着午休时间要去外边消消食，随后也起身离开了食堂。

刚走出去许溪辰便去电梯间按了上行按钮，进去后他选择了一个楼层，暂时没什么员工使用的电梯便一路顺畅得直奔最高层而去。

随着一声到达的叮咚声，电梯门随即打开。

铺着厚地毯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连头顶上的灯都只留了两盏照明用，许溪辰老远便看到走廊的斜对面，一扇双开的门旁金属牌子上硕大的一行总裁办公室字样。

想必那就是叶南烜的办公室了，许溪辰想着，但从其紧闭状态来看，对方应该是还没回来。

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这儿，许溪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直接转去了旁边的楼梯间，沿着楼梯又往上走了一层。一推开门，果然如他所料，那里是一个占据整个屋顶的大花园，正适合透气散步。

大概是办公期间鲜少人来这里，小道两侧的长椅上积了不少灰，绿植却打理得异常好。九月正是夏末初秋的时节，也是木槿花和桂花开得最繁茂的时候，即便是在头顶敞亮的天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也直往人鼻腔里钻。

穿过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许溪辰找了个远离花草的凉快地，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用火机点燃了前端。

带有薄荷香的烟草味道徐徐弥漫开来，许溪辰吐出一口烟气，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顿觉神清气爽。随后他望向远方，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对现在的他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时过变迁，本还围着铁皮围栏的工地如今变成了高楼大厦，原先待拆的小区也只剩一片空地，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生病后的这两年时间内。

许溪辰甚至都不清楚原先工作时最爱光顾的那家早餐店还有没有在继续经营。

想到这，他又不禁回忆起大学时期，第一次见到还是大一新生的叶南烜，许溪辰对他的第一印象寥寥数笔就能形容完，热情、张扬、性格奔放不修边幅。他们俩从陌生到熟悉只用了半天时间，从朋友到恋人却用了整整一学期。

从前的许溪辰总说叶南烜跟自己在一起后就开始没大没小，不顾及学业成天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除了幼稚和任性许溪辰再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他。

可当他在面试现场再见到叶南烜，发现对方几乎褪去了一切他所熟知的那部分，成为了一名严肃、稳重，不苟言笑的领导者时，才真正意识到，人真的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许溪辰悠长地呼出一口气，全然不在意夹在指尖上的烟已经自顾自燃尽了半根。他的心绪很乱，明明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不再和对方有任何工作以外的瓜葛，却还是忍不住又给自己留了个余地。

优柔寡断向来都是一段感情中最忌讳的东西，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许溪辰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能是叶南烜那副向来都让他无法拒绝的深邃眉眼，也可能是在亲眼目睹了他和程小星拌嘴的样子后，久违得在叶南烜身上看到了一点属于从前的影子。

吸完了最后的半截烟，许溪辰又站在原地散了散味，缓了下起伏过大的情绪，准备下楼回办公室。

与其想太多的过去，还不如活在当下，凑合一天是一天。

他很没有追求得想道。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许溪辰拿起一看，微信上新增了一个好友申请，备注上写着自己是秋诗桐，他不假思索点了同意。

很快新的聊天框内发来了第一条信息，秋诗桐问他：“许顾问你去哪儿了？”

许溪辰看了眼时间，午休还没有结束，便回复道：“就在公司外面，是不是有急事，我马上回来。”

秋诗桐秒回道：“也不是很急，就是刚刚总监在群里说下午一点半开个小会，我想着你还没进群，就先跟你说一声。”

许溪辰：“我明白了，马上就回来，谢谢啊。”

秋诗桐：“不用，我等下就给你拉群里，你记得改一下名片。”

许溪辰：“麻烦了。

秋诗桐：“没事儿！”

消息发出后不到五秒钟，顶上又出现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秋诗桐已经把他拉进了群。这是个只有二十多个人的小群，零星有几个成员在他进去时发了一句欢迎加入，许溪辰回了句谢谢大家便点进设置首先修改了群名片。期间他无意看见群成员中也有叶南烜的微信头像，一点看，瞬间被备注框里明晃晃的总监二字雷得外焦里嫩。

等走进办公室，大多数员工已经提前开始了下午的工作，许溪辰自觉坐回自己的工位，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依然打开了电脑，以营造一种自己很忙的错觉。

没过多久，叶南烜推开门走了进来，许溪辰高低是没忍住对隔壁的秋诗桐问道：“怎么叶总还负责我们部门的设计工作吗？”

秋诗桐小声回他道：“其实之前是我们部门是另一个总监在负责，但前不久他跳槽了，这里一直有个空缺，叶总来得知了这个情况主动表示来负责我们组。”

“原来如此...”许溪辰点点头，暗自吐槽这一切可真是凑巧。

只见叶南烜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进来就放在桌上，开门见山说明道：“这里有个新项目，雇主在郊区有一栋两层楼的别墅，室内面积约摸两百平方米，想请我们公司出至少三种整装方案给他，雇主希望别墅呈现的是偏欧式的简约风格，更具体的要求还有从物业那里拿的户型图和其他相关图纸都在这了，今天我不需要你们做太多，手上还有其他项目的不用管，剩下的人根据这个户型一人至少给我两个概念草图，分别是功能方面和空间方面的。”

所有人一致答道：“明白。”

随后叶南烜又继续说：“除了驻场，明天我还需要找四个人跟我一起去实地测量，徐奕冉肯定要去，还有人自荐吗？”

话音刚落，秋诗桐第一个举起手，一个男生紧随其后举起手。

“行，加上许顾问，齐了。”叶南烜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目光正好停留在许溪辰身上。

莫名其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许溪辰：“？？？”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解，叶南烜又问：“有问题吗？”

“没有。”许溪辰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叶南烜布置完任务便转身离开。

许溪辰隔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原本打算去公共休息室拿点办公用品，却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又撞见了正要开门的叶南烜。

叶南烜叫住他问道：“去哪儿？”

许溪辰实话实说：“拿点纸笔。”

叶南烜顿了顿，斟酌了下说道：“明天的安排，如果你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能胜任，我可以找别人。”

“不用。”许溪辰摆摆手无所谓道，“没那么严重，不碍事的。你放心。”

刚听到这个安排时感到惊讶是一回事，但许溪辰后来想了想，作为顾问，在重要项目上亲自去实地勘察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总不能脏活累活都不干，整天就在办公室里带薪吹空调吧。

许溪辰压根就不是个能闲得下来的人，即使摆烂了他也无法做到无所事事。

“好。”所幸叶南烜也没有要再纠结的意思。

然当许溪辰刚打算抬腿，叶南烜突然看着他问道：“抽烟了？”

许溪辰一愣，下意识拈起自己的领子闻了闻，他本就是抽的薄荷烟，照理说不会太留味，况且过了这么久，真有味也是极淡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擦肩而过，叶南烜却一下就闻到了。

狗鼻子吗......

许溪辰在心里嘀咕，口头上还是赶紧辩解道：“没在公司里抽，我去的外面。”

他生怕叶南烜以为他是在公司的禁烟区抽的烟，一会儿上班第一天直接扣他个两百岂不是倒霉催的。

“不是这意思......”叶南烜蹙着眉，似是有什么想说，却始终没有下文。

“啊？”许溪辰满脸透露着疑惑，过会儿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抢先将态度端正道：“不好意思叶总监，我以后会少在公司里抽烟的。”

叶南烜：“......”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忙了。”许溪辰不跟他多废话，说完就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只留下叶南烜一个人站在原地，眼里翻涌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

时间一晃到了下班时间，说是要去忙的许溪辰也没忙出个所以然，拿完办公用品回到座位上后实在没事干，便自顾自拿来户型图，随心所欲地在白纸上画了两个玄关收纳有关的概念图，也没打算拿给叶南烜看，塞在抽屉里收拾收拾顺带去楼下干洗店取回洗好的裤子就下了班。

刚到公司楼下，许溪辰老远就瞧见一辆白色的别克昂科威停靠在写字楼不远处的空地上，他的脚步猛然顿住，右眼皮霎时开始狂跳。

这异常眼熟的车，异常眼熟的车牌号，许溪辰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刚想装作不认识转身从旁绕走，一声响亮的喇叭却直接将方圆五十米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许溪辰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来人一米八出头，戴着一副墨镜，一头顺直短发迎风飘扬，敞穿着一件长款的咖啡色薄风衣，内塔是一件米色T恤和一条长项链，下身则穿着修身长裤和一双黑色马丁靴。

一看到许溪辰，他乐呵呵地招了个手，许溪辰心情复杂地走过去，他便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随手塞进了他怀里：“喏，送你的。”

许溪辰扯了扯嘴角，内心瞬间有一千头草泥马在奔腾。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中，在亲眼目睹许溪辰攥着一束花坐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车后，叶南烜的脸色在阴影下晦暗不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攥紧了。

车辆转过两个弯很快开上了大路。过了半晌，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溪辰终于咬牙切齿地直视着对方开口道：“你找死吗，沈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