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放了她?”
直至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个小身影,萧延年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确实同情这个女孩没错,也真切地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但这些的前提是建立在她不会对萧清歌构成任何隐患上的。她现在是还小,但她不会永远是个孩子,端看她自己,当年流浪的时候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杀人不手软的人。
萧清歌:“她未必真的想杀我,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活下去,可以是爱,也可以是恨。”小孩不善掩饰,躲闪的态度足以证明她心里的纠结,萧清歌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善之辈,却也并非心狠手辣的人,朝廷确实欠她全家的命,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若以后她长大,还坚持挥刀相向的话……”萧清歌顿了顿,抬眸,眼中仿佛缀有星辰:“就要请阿年保护好我了。”
萧延年点头,轻声却坚定:“好。”
过了除夕正式迎来新的一年,新年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和新生。某天,萧清歌收到京中递来的消息,皇后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这个孩子是萧琼膝下唯一的嫡子,拥有无可争议的继承权,是大萧王朝未来的主人,他周岁后,就将获封太子。
然而,无论是那几个庶皇子,还是虎视眈眈的邻国,都不希望他能平安成长,以前希望他胎死腹中,如今只怕日日盼着他夭折,更有甚者已经在背地里使花招了。
太医原来估计的预产期是三四月,而按照原本的计划,萧清歌能够在年关赶回京中,如今皇后早产,她又因突发瘟疫耽搁在这,她这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调虎离山。
虽然有白先生在京中坐镇,但他终究只是一介布衣,暗卫的手能触及的地方有限,她必须尽快回京!
这边已经步入正轨,后续无需她亲自坐镇,萧清歌面见了赵昭等人,由他们在这边进行收尾工作,确保无误后,她带了一队护卫,轻车简从,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来时带着银粮兵马,回去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几日后,她们顺利来到骑鹤郡的边界,再向北跨越三个郡地,就能到京城了。
听起来快了,但这段路最难行,前方有连绵的山脉阻隔,来时因为车马太多,选择了绕路,而返程都骑着马,是可以考虑穿越过去的。
没有想到的是,一队粗布麻衣敝体的强壮人马挡住了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为首的高壮男人骑在马上,操着一口乡音说着俗套的台词,谁料还没说完,被拦住的队伍中间那匹骏马上的锦衣女人柳眉一竖,轻喝打断了他:“让开!”
男人恼怒,再定睛一看,那女人虽然轻纱遮面,但眉眼是一等一的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百倍千倍万倍!
他眼中的惊艳贪欲化为实质刀子般,狠狠刮向萧清歌,他吐了口口水,邪笑道:“美人匆匆要去哪?不如留下给我当压寨夫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虽然听不懂他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但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令萧清歌作呕,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样看他,她皱起了眉。
萧延年第一时间驱马靠近,在她刚皱眉的一瞬间,手腕一转挥臂而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钢针闪电般飞向男人,扎进他的右眼。
始料不及的剧痛令男人捂住右眼惨叫,他一把拔掉那没针,连通眼球一并扯出,丢在地上。他抬起头,鲜血自右眼流下,舌尖伸出一舔,完好的左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们,挥手:“上,男的杀了吃肉,女的拴起来大家一起快活!”
所有山匪一拥而上,攻向一行人。
随行护卫和暗卫们都不是吃素的,同他们战了起来。萧延年寸步不离萧清歌左右,凡是接近周围五步的人,都被她挥刀斩了。
鲜血淌了一地,染红了泥土,溅落在花草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有血迹,有自己也有敌人的,唯有萧清歌一袭白衣上依旧如血,萧延年甚至贴心地用身体挡住喷溅来的血,将她护得干干净净。
眼见陷入了劣势,仍然站立的山匪已经急剧锐减,匪头慌了,心生退意,原以为己方人数占优,却没想到对方的扈从一个个皆都能以一当十,他已经丢了一只眼睛,在把命赔上就血本无归了。
他恨恨地看向一针伤了自己眼睛的那个人,明明戴着面具的那人只是淡漠地睨了自己一眼,他却从中理解到不屑、轻蔑和嘲讽,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咬牙,“撤退”二字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然而,那人忽然动了动手,像极了刚才射针的动作,他彻底怕了,抬手挡在仅剩的左眼前,连声大喊:“撤、撤退!快撤!”
能动弹的山匪都靠了过去,警惕地对着他们,一步步后退。萧清歌冷冷地看着他们,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也没有下令赶尽杀绝。
就在双方僵持着将要分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是军队!而且在背后!
匪头大惊,被两面夹击的绝望,让他恶胆向心生,抱着死也要狠狠咬下敌人一块肉的决绝,他带着所有人,冲向了萧清歌等人。
原本不如萧清歌身边身经百战的护卫暗卫,但不要命的狠绝到底棘手,又倒下了几名护卫后,这群山匪才彻底被解决干净。一刀杀了最后一个山匪,萧延年刀握在手,众人的视线纷纷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声音。
来得果然是军队,约莫百余人的队伍,有马有步兵,看盔甲打扮,是驻守骑鹤郡的军队。
为首的是名百夫长,身披甲胄,脸有络腮胡,威严正气。只见他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说道:“末将护驾来迟!”身后的队伍哗啦啦跪下。
经过刚才的厮杀,哪怕萧延年再小心,萧清歌的衣服上仍然不可避免地沾了点点血迹,白衣胜雪,红梅妖艳,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惊扰的样子,弯唇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如何知道我是公主?”
他们一行人,为了不引人注目,护卫们都穿着各异,就如刚才那伙山匪,只认为她们是富贵人家,根本联想不到长公主身上,而她们此行未曾在驿站停留,更谈不上提前收到消息。
那百夫长回答:“奉命保护殿下,自殿下出发之日起,末将等人就一路随行,恐引起殿下不适,相隔甚远,因此没有及时赶到。”
萧延年的刀仍然握在手里,周围的暗卫没有收到命令也保持警惕,唯独那些平常护卫,见到军队早就松了一口气,面上不显,实际上都放松了下来。
“嗯,起身吧。”萧清歌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此山名百险山,地势多变险峻,流窜贼人清剿不净,又时有猛兽蛇虫,末将请准护送殿下至前方城池外。”
“那就辛苦了,这里就有劳将军了。”萧清歌微微一笑,扬声道:“前方寻处干净地,休整片刻。”
往前几里地,已经嗅不到血腥味了,找了处稍微平整的地方,那名百夫长殷勤地取出一块帕巾,铺在石头上,萧清歌也不客气,扶着衣摆坐下。
喝了口萧延年递来的水,看着百夫长指挥部下一一替受伤的护卫处理包扎伤口,还分了干粮出去,他还不时朝这个方向瞥一眼,似乎在担心错过萧清歌的指示。
萧清歌将水壶递还萧延年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萧延年抬眸看她,她回以一笑,含情脉脉般的桃花眼中,冷冽又警惕。
萧延年看懂了,自然地收回目光,随即轻轻咳了几下。
在场听见的人纷纷看向她,她手下的暗卫是等待她的指令,护卫是习惯了听她安排,而士兵们的表现就耐人寻味了,有几个人好像在紧张,在紧张什么呢?
萧延年不知道,也不去想,她站起身,向百夫长走去,在他身边站定,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殿下需要方便,我陪同,这些部下就麻烦将军了。”
在场的都是男人,由萧延年陪长公主去再合适不过了,百夫长却有些迟疑,若是跑了该怎么办?可眼下锦玉公主没有放松警惕,还不是下手的最好时机,犹豫抉择了一下,他包含顾虑说道:“林中有猛虎出没,实在太危险了,就在路边……”让弟兄们背过身。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只听萧延年忽然厉声呵斥道:“殿下千金之躯,岂容你等玷污?!”
百夫长在心里撇了撇嘴,玷污?他可是连公主的命都敢要!不过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谋害长公主是死罪,而那女护卫身手了得,要不是忌惮她万一能突出重围,早在刚刚就把她们当作山匪缴了!
想了想,他连呼不敢,说道:“林子深处危险,还请不要太过深入,我派几个人随同,不会太靠近的,可以吗?”
通过这座山只有这一条路最为安全,越是往林深处去,越是危险,到了密林区还有迷失方向的可能,这是他退让的底气。
萧延年思考了一下:“可以。”
转身回到萧清歌身边,伸手搀起她,向着路边的树林走去,踏入的时候,仿佛想起什么,回头对着护卫们随口吩咐道:“准备好,我们回来后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