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心念 第72章 72-阵前相见

深陷楼兰军中的林霜也得知金昌援军已到的消息，心中彻底放下心来，金昌城中的数万百姓性命总算可以保住了，苦笑了一下，只是恐怕自己命不久矣了。

果然，很快楼兰军的主帅冲进了林霜所在的帐篷了，迎面朝着林霜，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林霜趔趄着倒地，假装不知何故，质问道：“将军这是何义？我带着诚意前来议和，楼兰军便是这般礼仪对待使者吗？”

“哼，如今金昌军中援军已到，你这个使者怕早已是弃子，你觉得我还会信你所谓的议和吗？”

林霜闻言毫不畏惧，依旧冷静自持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乃当朝太傅之女，更是大渊顾侯爷的未婚妻，我与顾侯爷乃陛下钦赐的婚约！”

楼兰主帅打断了林霜，说道：“我对你这些儿女情事不感兴趣！”

林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这位顾侯爷就是此次征西大军的副将，金昌的援军便是他的军队。顾侯爷待我情深意重，若将军能以我为质，他定然会有所顾忌。我愿意为楼兰，亲至战场劝说于他，动摇他的军心，帮助将军拿下金昌。否则若是与这位顾侯爷硬碰硬，将军定然讨不到便宜。”

楼兰的阴将军早就派人打听过此次征西的主要将领，对顾正的名声也早有耳闻，据说他出身西南军，战功赫赫，曾以少胜多，平定了当年的东南水匪之乱，成为大渊最年轻的侯爷，掌管着丰台大营，拱卫京畿。

但阴将军自己从未与此人交过手，对此人的战术手法毫不清楚，动起手来确实没有十成把握。

此时听林霜有此一言，确实有些动摇了。

“我暂且再信你一回，明日你便随我到阵前，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这位顾侯爷是否真如你所说，待你情深义重！”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眼见阴将军离去，林霜望着窗外的星空，自言自语道：“顾清，能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余愿足矣！”

林霜还在金昌城中之时，韩统领派去打探顾南消息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顾南的背景。

顾南早期一直在西北，是3年前被人引荐才到了西南军中。顾南从小在西北军营长大，是顾老将军养子顾清的伴读。顾南曾言自己跟着顾正十年之久，若顾正真的出生西南，又怎会和顾南有十年之交呢，所以林霜断定顾正便是顾清无疑。只是尚不清楚顾清为何会容貌大改，不知道此番大概是否会对他身体有碍。

本想着二人再见的时候亲口问他，没想到竟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清，难道生死相隔就是我和你的定数吗？

自从顾清离去，这些年来，林霜早已是向死而生，若非一心牵挂着替顾家洗清冤屈，早已不眷恋红尘，却没想到刚得知了顾清尚在人世的消息，这个红尘世间在林霜眼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芒，自己想要再次贪恋红尘的时候，却又不得不选择离开，造化弄人竟是让人如此无奈。

金昌城中的顾正，楼兰军中的林霜，二人一夜无眠，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什么。

顾正恨不得冲冠一怒为红颜，冲入楼兰军中冒死救下林霜，却终究还是不敢不顾这数万将士的性命，也不敢忘了自己肩负的责任。顾正不知如何才能情义两全。

天刚亮，徐先生便带着周将军来报：“侯爷，楼兰军已在城下叫阵！是否要出城迎战？”

“稍等我片刻！”顾正利落地披上战甲，转身说道：“走，去城墙上看看！”

过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夜晚，那个意气风发的顾侯爷又重新回来了。

顾正刚站上城门，城下的楼兰军便开始叫嚣。

“城上的谁是顾侯爷啊？我们将军有话和你们顾侯爷说！”

顾正中气十足地回应着：“我便是！有话便说！倒是阴将军，曾多次兵败在肃州城下，如今竟还敢卷土重来，真是欺我大渊无人吗？”

“哈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我楼兰早已不是当年的楼兰，而你们大渊似乎毫无进步啊，短短数日内被我楼兰铁蹄拿下数城！”

二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谁也不甘落下风。

楼兰的阴将军继续说道，“此次我还为顾侯爷备了一份大礼，作为初见的见面礼，希望侯爷会喜欢啊！”话音刚落，别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没错，正是林霜。只见林霜双手被束缚着，一人骑在马上，也被禁了言。

当林霜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顾正一眼便认出来了，恨不得直接飞身过去，脑中也开始飞速转动思考对策，重新稳了稳心神，仔细观察着林霜的举动，还好还好，人还算无恙。

楼兰的阴将军继续说道：“这位女子自诩是顾侯爷的未婚妻，可有此事啊？”

顾正毫不犹豫地答道：“没错，此女子正是本侯未过门的妻子，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伤她一根毫毛，否则我定让你楼兰军血债血偿！”狠戾的口气，远远地也让阴将军猛然间感受到一股寒气。

“哼，看来侯爷果然是情深义重啊！那刚好，这位姑娘说有话要与侯爷说，还请侯爷出城相商！”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其中有诈，顾正却是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你不要伤她！”

身边的周将军等人立马劝阻道：“侯爷，万万不可，楼兰军此举便是要诱将军出城，太过危险了，将军不能去”

“林霜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去，诸位无需再劝！我出城后，城中一切便交给周将军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可以开城门，否则军法论处！”

顾正吩咐完，继续转头对徐先生说道：“先生，昨晚我纠结权衡了一晚，也曾想过要为大局牺牲小情，大不了事情了了，我随他同赴黄泉。可如今亲眼见到她，方知对她，我还是都做不到理智权衡。除了拿命搏一把，我没有其他选择了。我本就欠她一命，若今日我不顾她的安危，让她独自面对，余生都将难安！”

话已至此，徐先生也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语，只得说道：“我明白，我陪你去！”

顾南也附和着，说道：“还有我，我也随侯爷一同出城！”

顾正摇了摇头，都拒绝了：“救她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去，你们不用掺和，你们要守好这全城百姓！出城后，我会见机行事救下她，你们切记，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开城门，阿南你帮我准备好吊绳。”

随后转头叮嘱徐先生：“先生，若我此番没能回来，未尽的大业便拜托给先生了。”

交代完，顾正冲着众人深鞠一躬，说道：“金昌城便拜托给各位了！”

说完不敢做停留，单枪匹马朝城外奔袭而去。

望着顾正的背影，徐先生迅速回到城墙上，随时关注城下的情形，还不忘吩咐道：“阿南，命弓箭手做好准备，随时接应侯爷！”

在距离楼兰军不足100米之处敌营之前，能清晰地看到楼兰军旌旗猎猎，铁甲森森，为首的将领正是自己当年多次交过手的阴将军，面目狰狞，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利剑之下正是被绑缚的林霜。

顾正勒马驻足，目光如炬，直视着林霜，两眼相望，情意谴倦，顾正开口问道：“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林霜再次看到那个熟悉身影的时候，双拳紧握，眼眶骤红，闪过复杂的情感，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还能如此近地看他一眼，但只要一想到他为了自己冒险出城，内心便满是愧疚。

自己本就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楼兰人能带她到阵前见顾正最后一眼，便可自行了断，没想动顾正竟会只身前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稍有不慎便很可能会性命不保，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她的拖累。

无奈此刻自己无法言说，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苍天在上，他历尽千辛万苦方获新生，千万保他平安！”

阴将军见顾正一人前来，也有些讶异，“侯爷竟敢独自前来，勇气可嘉，不怕我身后的数十万大军让侯爷有来无回吗？”

此时顾正将眼神从林霜身上收回来，转头看向楼兰人，声音坚定而冷静：“阁下以我妻子为质，要挟于我，大丈夫又岂能贪生怕死，置爱妻于不顾！如今我孤身前来，足见我的诚意，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闻言，阴将军倒有些佩服顾正的勇气和一腔情意了，也没继续刁难，说道：“是你的未婚妻有话与你说！”随后命人拿开了林霜口中的沙袋，让林霜得以开口。

林霜生怕自己惹怒了楼兰人，为顾正平添危险，有了些许顾忌，林霜也不敢太过放肆直言，只得见机行事。

林霜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地说道：“侯爷，好久不见！是我连累你了！”

顾正闻言，狠戾的眼神瞬间满是柔情，摇头道：“你我之间何出此言？你我虽未行典礼，但在我心中早已将你视作吾妻，夫妻本是一体，同生共死，又何来拖累之说？你只管相信我便好，万万不可有傻念头，否则我亦不会独活。”

顾正太了解林霜了，以她的胸怀和心中的大义，又怎会真心来劝降自己，此举不过就是缓兵之计，顾正早早就猜到了林霜的谋划，才会提前打消了她的念头！

林霜震撼顾正竟然对自己的想法了然于胸，目不转晴地望着顾正，只见他言语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那一刻，他仿佛化身为一座山岳，坚定不移地守护着心爱之人，让林霜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安全感和勇气，或许此举并非死局，或许他们还可以有转机，生死相隔并不是他们的定数！

重燃希望的林霜继续说道：“你心中所想我皆已明了，只盼苍天怜悯，能够与你再相守！”

楼兰人见林霜顾左右而言他，催促道：“林姑娘，时间宝贵，赶紧跟顾侯爷说正事吧！”

顾正见着林霜为难的表情，心下了然，主动说道：“将军邀我到此无非就是劝降或者议和，直接和我谈便是，不必为难吾妻！”

林霜闻言更加恸心，要不是为了自己，如此骄傲的他又怎会受制于人！

“顾侯爷但是够坦率，对，我正有此意！若侯爷能助我楼兰拿下金昌，我保证绝不伤害城中百姓！还能将林小姐毫发无伤地归还与你！”楼兰人抛出了条件。

顾正心中暗自腹诽，“自己和这位阴将军打了多年交道，也曾多次交手，又怎会不知楼兰人的贪婪残暴，况且这位阴将军还野心勃勃，若金昌真的落在他们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眼下林霜还在他们手里，顾正只能小心翼翼地周旋着。

“将军的想法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终究一人说了不算，但我能将金昌的城防地图交给将军，虽未直接将金昌城拱手相让，也算助将军一臂之力，将军可感兴趣？”

“哼，你想得挺美，我要的是金昌城，你就想用区区一张城防图便将我打发？”楼兰人贪心地想要顾正直接打开城门迎楼兰军入城。

“阴将军，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你拒绝了，那我们的和谈便就此作罢，你大可杀了我夫妻二人，不过我出城前城中防卫都已安排妥当，若我不能平安返回，到时候等着你们的就是我金昌数十万军民的悲愤怒火，定会与你们不死不休！哀兵必胜，将军也得掂量掂量！如今我能给的就是这张城防图，要或不要将军自己决定！”

若这能拿到城防图，倒是也能事半功倍，阴将军心中开始妥协了几分，言语中还是佯装不悦地继续追问道：“我又怎知你这张城防图是真是假呢？若你欺瞒于我们，岂非正中你们的圈套！”

“我替将军想一万全之策，将军大可将我二人扣下，派人先去试探一下，若我所言有需，仅凭我二人之力，也逃不出将军的大营，将军看可好？”

楼兰人想了想，觉得此法还算保险，便点头应允了，“好，那我便信侯爷一回！”

这场博弈的天平慢慢向顾正倾斜，顾正开始掌握主动权了，顺势提出了他的要求：“将军若想拿到这张城防图，需亲自将我的未婚妻送过来，交到我手里，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图。”

顾正见楼兰人有些犹豫，反问道：“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难道还困不住我们二人，怕我们逃了不成？将军的军队不至于如此无能，二十万人竟还对付不了两个人吧！”顾正太了解这位阴将军了，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激。

果然，被这一激，楼兰的阴将军同意了顾正的要求，亲自带着林霜朝顾正靠近。

不过还是小心谨慎地，一只手紧握利剑，悬在林霜的脖颈处，亦步亦趋地靠近顾正。

顾正此时面上虽保持着平静，心中早已暗流涌动，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兰人的一举一动。

眼看着阴将军带着林霜越来越靠近自己，顾正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阴将军隐约能看到其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急切，稍微放松了对林霜的看守，快速迈步向顾正靠近。

然而就在他伸手欲接图纸时，顾正眼中精光一闪，动作迅捷如电，一把夺回林霜，将其护在胸前，同时反手制住阴将军，长剑已架在他的脖颈之上。

变化就在须臾间，以至于阴将军的部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顾正冷冷地望着惊愕的众人，声音里充满了威严：“若想你们将军活命，就放下手中的兵器。”阴将军的部下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此时阴将军怒火中烧，怒骂道：“好你个顾侯爷，果真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随后朝着众人吩咐道：“不可放他们离开！”

楼兰将士瞬间将顾正团团围住，碍于自家将军还在顾正手里，也纷纷不敢轻易上前，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阴将军难道不知兵不厌诈？你用女子性命要挟，也非君子作风，我又何必守君子之诺呢！”顾正带着林霜一步一步往金昌城中退去，楼兰人步步紧逼。

“顾侯爷，寡不敌众，你们今日逃不掉了，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阴将军不忘劝说顾正。

顾正观察者周围的情形，长剑再用力了几分，说道：“今日就算我逃不出，能拉上你垫背，我也不亏！”

不过这位阴将军却并不想命丧于此，此番战事自己屡立战功，本来还盼着会王庭后可以有丰厚的嘉赏，怎愿意如此轻易地折损在这金昌城下呢！

“顾侯爷，有事好协商，万万不可冲动！”

“好，只要你放我俩回城，我便放手饶你一命！”顾正在赌这位阴将军到底有多惜命！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顾正这里，楼兰人一边应和顾正，免得他们的阴将军真的成了刀下亡魂，一边寻找机会拿下顾正。顾正也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时刻留意着四周。

突然楼兰军的后方一阵骚动，随后又听到了一阵喊杀声，还有楼兰士兵高喊：“不好了，不好了，大渊援军到了！”话音刚落，四周的飞箭齐刷刷地朝楼兰军队飞来，楼兰人纷纷倒地，战马慌乱狂奔，整个局面一团乱麻。

顾正趁此混乱之际，一脚踢开楼兰阴将军，自己则带着林霜一跃飞回城楼下。此时城楼上的徐先生也看到了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援军，当机立断吩咐道：“周将军，侯爷有救了，援军已到，快开城门出兵迎击，前后夹击救回侯爷。”

很快金昌城门打开，骑兵蜂拥而出，一队骑兵直冲楼兰军，配合后方援军给了楼兰人狠狠一击，另一小股骑兵则是来到顾正和林霜身前，护着二人且战且退，但此时楼兰军已经反应过来了，大批人马冲着顾正和林霜二人而来，四面楚歌，箭矢如织，形势颇为凶险。

顾正动作迅捷果断，挥剑挡下了飞来的箭矢，护着身后的林霜，不容任何危险可以越过他的防线伤到林霜。

突然，一直冷箭突然疾飞而来，直取顾正，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林霜见状，心中一紧，花容失色，毫不犹豫地推开面前的顾正，以己之躯为顾正挡住了那致命一箭。箭矢穿透了林霜的肌肤，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长裙，她痛苦地邹起眉头，颓然倒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正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霜倒在自己的怀中，内心升腾起无限的慌张，一遍遍无助地地呼唤道：“林霜！林霜！”感受到越来越无力的，顾正紧紧地抱着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要有事！”

顾南和韩统领眼见此景，心中一紧，身形闪动至顾正身旁，二人看到林霜的伤口，也有些触目惊心，神色凝重。

顾正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敌军，战局愈发混乱，冷静片刻后沉声吩咐道：“韩统领，林霜的伤必须马上找大夫，劳烦你速送林霜回城疗伤，我和顾南替你掩护。”

韩统领闻言，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接过林霜，转身便朝着城池的方向飞奔而去，而顾正则带着顾南和其余将士们重新投入战斗。顾正双眼充满了愤怒，对着敌军招招致命，生生拦住所有敌军，让他们难以前进半分，让韩统领和林霜得以安全撤退。

韩统领带着林霜回到金昌城，安置在将军府中，很快便找来了大夫。

大夫检查完伤口后，说道：“姑娘这伤口需尽快拔剑止血，只是这伤口较深，若拔剑恐会导致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大夫如此言说，韩统领本就担忧的心，如今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不放心地问道：“那可还有其他稳妥之法吗？”

“必须拔剑，否则伤口会感染溃烂的。”大夫答道。

林霜自己本就是医者，自然也知晓自己的伤势情况，声音微弱地说道：“韩大哥，让大夫拔剑吧！”

为此，韩统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大夫为林霜拔剑。

原来突然而至的援军是三殿下和林诤！

顾正连同三殿下和林诤带来的援军，三人合力和楼兰军激战到黄昏，迫得楼兰军连连后退，大渊大捷！金昌城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