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让原本死气沉沉的考试周掺杂着蓄势待发的激情,考完最后一堂,文嘉成蹲在自己书柜边儿收拾东西。
隔壁班位置都给他腾出来了,就差搬过去。
“延啊,哥们儿留给你的遗产。”他整理出一堆物化生练习册扔给祝沈延。
祝沈延堪堪给他抱住:“?”
“这是高一的,里面挺多老师勾的重点题。”
“我有余叙,需要这个?”他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个顾及了。
文嘉成:“……”
狗男男!
他猛地从祝沈延怀里夺回自己的“遗产”,埋头再也不想搭理那两个可恶的家伙。
“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看我姐和余芽想不想出去玩。你呢?”
文嘉成一边收拾,一边竖着耳朵听。
“我朋友十一来绵城,我估计得回去住几天。”
“朋友?”
“算发小吧。”祝沈延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好笑,“我以前家长会都是他妈妈一道给开的。”
余叙像是想到了什么:“给你送吃的那个吗?”
“对。”祝沈延点头。
当时西藏之行说走就走,他什么都没准备,衣食住行全是覃沐在操办。他候补票没和覃沐他们一个车厢,零食充电宝还是覃沐后来想起来了给他送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绵城哪里好玩,就问问你们去哪儿,不介意的话我把他一起捎上……”
“不介意!”余叙还没说话,文嘉成噌的一下凑过来,“我们去爬太息山呗!人多一起还好玩!”
“太息山?”
“道教圣地。我中考前在那儿求的文昌符,还挺管用。”文嘉成话匣子开了就止不住,“离城区也就五六十公里吧。没城区那么多人,而且山也不高,爬着没什么难度,晚上还可以在那边租帐篷露营。”
祝沈延以往国庆都是在家上课度过的,覃沐有空会来找他打球,不过多数时候都没空,爬山还是第一次。
他转头看着余叙,满心满眼都是“想去”。
余叙也没有爬山的经验,但祝沈延既然想,那他就会答应。
他点点头:“回去问问我姐。”
说是问问,实际上他明白余姣姣想让他多出去结交朋友的心比他还迫切。
“爬山?你们一起吗?”余姣姣靠在沙发背上嗑着瓜子儿看电视。
文嘉成点头:“姣姣姐也来呀,国庆放假出去休息休息嘛。”
“好啊。”余姣姣看了眼手机,“你们开幕式明天早上几点?我把余芽送去学校就过来。”
“八点吧,开放日家长进校在门口登记一下就行!”
余芽趴在桌上,嘴里小声嘟囔了句:“我也想去。”
“好孩子不能逃课哦。”
文嘉成摆出大人的架子,装模做样对余芽的行为指指点点,实际上要是身份互换,这家伙跑得比谁都快。
只可惜余芽的长吁短叹、明示暗示敌不过自家舅舅一个眼神,只得遗憾作罢!
祝沈延原以为这一天会像往常无数天那样,安静又平和地等待下一个日出,只是中途发生的一件小插曲,让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绵城仿佛没有秋天,九月底寒潮突袭,在夜幕降临时才悄无声息传来刮风的讯号。
文嘉成找余叙借了件外套,哆哆嗦嗦骑着自行车回去了,只留剩下四人坐在店里面面相觑。
祝沈延厚衣服都放在槐花路别墅,没往这边带几件,但他觉得自己还算抗冻,于是在余姣姣问起时答道:“没事儿,我拿件衣服盖在被子上就行。”
小余芽昏昏欲睡也不忘支招:“小延哥哥去舅舅那儿睡嘛,舅舅有厚被子。”
“也是,阿叙那儿是双人床,你俩一起也睡得下。”
祝沈延闻言视线转向余叙,后者点了点头。
他并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睡一张床实在越界,但如果对象是余叙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晚上十点半,秉持着为明天的放松做准备,今天刷完一遍错题就消停的祝沈延,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耳背听不清]:在干嘛?
过了两分钟,消息石沉大海。祝沈延咬牙切齿,他算是知道那家伙在搞些什么了!
卷王就是卷王,运动会也阻碍不了他做题的速度。
他退出置顶的聊天界面,转而看起了别的消息。
有同学来问题的,有原来班里几个好友问候的,祝沈延一一回复,直到顶上跳出发小覃沐毫不客气的一堆图片和附言——
“来接。”
祝沈延打了个问号过去。
“仗义吧,还得是哥们儿念着你!”
他看起来像是很馋这口烤鸭的样子吗……不过余叙是应该没吃过。
祝沈延转念一想,倒是可以送给余叙。
他是真对这玩意儿不感冒,每次去吃也是因为覃沐喜欢,结果这家伙反倒是觉得他喜欢。
有些情谊无可替代,就如同文嘉成之于余叙,覃沐之于他。不需要离得很近,不需要旋转在同一条轨道上,只遥遥挂在天边,当亮则亮,自然而然。
那他和余叙呢?总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的朋友吗?
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将他催醒——
“怎么不说话?”
“感动哭了?”
“就一点儿小特产,不至于,哥哥这儿还有更好的。”
祝沈延:“……”
心里刚生出些模模糊糊的感慨瞬间憋了回去。
“国庆前一天晚上的飞机,十一点落地,来接我!”
“好的覃少爷,小的记下了。”祝沈延顺着他的话说。
“记下了就落实!别让本少爷又等你几小时。”
还蹬鼻子上脸了。
祝沈延仔细回忆了一下什么时候让这家伙等了,平时不都是自己在等他吗?如果硬要说等……
那事情还得从去年的西藏之行说起。
当时他们一行人里有个高原反应特别严重的,才下飞机就进了医院,使得出院后一看到飞机就想起落地时的感觉,难受到想吐。于是几人离开时只能坐火车出藏,到了西宁再换乘飞机。
祝沈延起初没和他们一起。祝绵发来消息说要回国住一段时间让他接机,所以只好和覃沐兵分两路,他坐飞机在小姨妈落地之前赶回去,覃沐他们继续按原计划搭乘火车。
结果人都快到机场了,祝绵又说不回来了。
他本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飞首都,可覃沐知晓后又喊着他过来一起坐火车,还说正好有一张多的票。
祝沈延当时想都没想,直接掉头就往火车站赶,扪心自问,祝绵不在,他宁愿跟覃沐他们多耗个一天半天,也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张张臭脸。
他突发奇想问起覃沐:“当时多的那张票怎么来的?”
“你问那个做什么?”覃沐不解,但还是回了个语音,“我们第一次去哪儿,半天绕不到进站口,吴三儿还瞎带路,给跑售票口去了。结果我们在那儿问路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个人在退票,还正好和我们一车,你不是说绵姐不回来了吗,我们立马就去抢了。你不知道吴三儿当时……”
后面的笑骂祝沈延没再仔细听。
他紧接着问:“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都过这么久了,这我哪儿……嘶,好像有点印象。穿个毛衣,高高瘦瘦的。那天多冷啊,就穿这么点儿站在外面,我都替他觉得冻!”
不用往下问了,就是余叙,那时候他也这样想过,多冷的天啊,就穿这么点,比他还像个离家出走的人。
适时提示音叮铃一响。
“在做题。”
接着又是一声。
“你困了吗?”
祝沈延坐起身,赶紧回覃沐一句“睡了”了结话题,换来对方一个福至心灵的问号。
他收拾收拾书包往隔壁跑,还没等敲门,门先自己开了。
余叙手里拿着单词本站在一边:“外面冷,进来吧。”
你也知道冷。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说出声。
“在背单词?”祝沈延往单词本上瞧了眼,“这个点背能记住吗?”
他说着想起了余叙晚上出校门的路上也要背两个单词的事儿,摆摆手:“当我没说。”
对于余叙这种家伙来说,没有什么特定的学习时间点,只要他想学很快就能进入状态。
但祝沈延却发现,他同桌今天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在线啊?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单词却在纸上写了三遍,末尾的y有点抖,最后一遍甚至还写反了e和l的位置。
余叙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酷刑,无可奈何:“你一定要看着我写吗?”
“试试余老师的弹性,现在看来,不太行啊。”
“……”
余叙只好放下书,跟他面对面坐着。
祝沈延经常拿着作业过来串门,余叙就把方桌对面的书架挪开,给他安了个专座。
“你作业写完了?”
“?”
这回该祝沈延被压力了,这b才发下来的几十张卷子就已经刷完了?
余叙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随即摇了摇头:“还没开始。”
少爷好哄极了,这话一出来瞬间就绷不住开始乐呵。
祝沈延半点儿不掩饰得意:“我去洗澡,别背着我偷偷卷啊!”
他说着捞起挂在余叙衣柜里的睡衣,直直往浴室走,不出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细细碎碎的淋浴声。
祝沈延晚上得在这儿洗澡,前几次还老老实实自己带睡衣,后面混熟了就直接把备用衣服挂余叙那儿了。反正余叙的衣柜早就混着他的衣服,多一件也不多。
他们的衣物基本都是按颜色深浅一起扔洗衣机里洗的,加上两人身形相仿,余姣姣帮忙收衣服时也分不太出来哪件是谁的,索性就直接一股脑全塞余叙衣柜里,让他俩自己去分。
这样处理的结果,就是祝沈延常常大早上找不到校服,穿着睡衣就往余叙衣柜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