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听闻了宫里宫外的一些谣言,却未见典狱镇压,她觉得此事反常,去找戎辛的路上,被忽然出现的商绮拦下,“见过水月使,王后娘娘有请!”她的样子还算恭敬,可眼神充满敌意。
褚洄不明白哪里得罪过她,难道她是凤仪宫的宫令,闻王后身边的女官,主仆同心,都因王姬的事怪罪她?
褚洄跟着商绮来到凤仪宫,她让褚洄独自进去,褚洄见闻王后就等在院中,门缓缓掩上,褚洄行礼:“拜见王后娘娘。”
闻王后转过身说:“水月使一直避而不见,是心虚吗?”
褚洄巧妙回答:“娘娘尚在休养,臣不便打扰。”
闻王后本就对她心生芥蒂,典狱那边查捕凶手毫无进展,当下又在传暝王有意立她为太子妃,示意姬家主动退出,王后娘娘自然坐不住,她怎会容忍一个完全掌控不了和跟自己女儿的死脱不了关系的儿媳进门。
“是不便,还是不敢。”闻王后目光逼人:“你心里记恨着君沅因倾慕兰雪使而处处找你的麻烦,让你难堪,所以你根本没想让她活命,故意不救她的是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绝对没有!”褚洄立即为自己辩驳:“臣的为人,无需自辩,自在人心,臣一片忠勇,天地可鉴,望娘娘明查,切勿听信谣言。”
“查?大王念及褚氏的功劳,太子又对你情义深重,将你失职一事轻轻揭过,甚至都不曾责罚于你,他们如此袒护,你让本宫查什么!”情绪急转直下,闻王后斥声质问:“水月使可问心有愧?”
褚洄跪身叩地:“臣失职,愿领责罚,但臣问心无愧!”
闻王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邪火,声音尖锐:“事实就摆在眼前,我的女儿死了,你还活着,臣为君死,你还敢说无愧于心!”她稍稍平复下语气:“失职者该当以死罪论处!”
褚洄进门时看到两边站着手拿庭杖的人,便知自己今天不挨一顿打,怕是很难走出这凤仪宫,是祸躲不过,算了,她深呼吸了下:“全凭王后处置。”
闻王后冷静地想了想,“杀了她,王上必定怪罪,可能还会牵连闻家,若是太子因此与本宫决裂……”她冷哼一声:“不值当,那便杖责一百吧。”
褚洄挺直脊背,等待挨打,庭杖落下之际,被闯进来的君屿制止,他将门口驻守的侍卫掀翻在地,夺走行刑者手中的棍子扔到一边,并呵令他们全部退下。
君屿将褚洄扶了起来,紧接着面向闻王后道:“母后,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么!本宫在秉公处置犯错之人。”
君屿直截了当:“是秉公,还是泄私愤,母后心里清楚。”
闻王后脸色骤变:“你是在质问你的母后吗?”
“水月使为救君沅,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说她没有尽心竭力的都是诋毁,况且母后是在愤恨水月使的失职,还是在愤恨自己为人母的失职。”君屿的话实在诛心,闻王后双目怒睁,额头的青筋暴起,喝道:“放肆!”
君屿不吐不快,将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君沅已经成人,却无所长,且不说她有没有为国为民的本领,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不具备。整日里为所欲为,仗的是谁的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不是父王和母后惯坏了她,何至于今日之悲剧!”
褚洄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劝道:“殿下,别说了!”
君屿并未停下来,言辞犀利:“母后理应反省自身,不该将过错、责任都归咎、迁怒于她人,失了一国之母的典范。”
“逆子,你给我住口!”闻王后一巴掌打上去,耳光响亮,她指着君屿的鼻子歇斯底里:“滚,你给我滚!”
君屿拉起褚洄的手,大步向外走去,闻王后被气得浑身发抖,勉力强撑。
君屿随褚洄回到水月轩,碎碎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夕阳柔美。
君屿的半张脸红透,直至耳根,褚洄用手帕擦去他嘴角溢出的血迹,一边给他挨打的地方涂药,一边对他说:“殿下,你今天的话说重了。”
君屿忍痛说话:“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不想母后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她已经跟我和父王闹了很久,是时候让她清醒了。”
“殿下以为你说的这些王后娘娘不清楚嘛,她只是让自己糊涂罢了,如此心里还能好受些,或许时间会让她慢慢接受,急于逼她清醒,恐怕会适得其反……”褚洄一顿:“这件事我愿意做出让步,但愿莫要生出波澜。”
君屿说:“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便去向母后赔礼道歉。”
褚洄捧着他的两颚,对比了下,感觉脸都被打歪了,她让紫荆拿来冰川寒玉,让君屿敷脸消肿。
褚洄顺便问道:“对了,殿下是怎么知道我在凤仪宫的?”
“我到处找不见你,打听后得知的,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又要卧床躺上一阵子了。”
褚洄闻言笑了笑:“着急找我是为何事?”
“白碧双犀簪有眉目了……”君屿不经意间皱起眉头,“卷宗记载,当年百灵之战后,白碧双犀簪赏赐给了你的父亲……”他思考片刻才问出:“阿褚,是不是你的预知有误?”
褚洄反过来问他:“殿下为什么不认为是卷宗的记载错了?”
君屿道:“怎么会?卷宗是由当时的执笔官所记录,再由监察诸员一一核实校对,我仔细地检查过,是旧卷,没有被修改和替换的痕迹。再说了,典藏馆是重兵看守的绝密要处,进去的人都要向我父王请旨才行,不可能有误!”
暝王!响雷从脑海炸开,掀起巨浪。
难怪钟离荷能在南穹翻云覆雨,原来是这般权势滔天的人替她善后。
褚洄想不明白,暝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助纣为虐,损害自身,难道是有不得不妥协的苦衷?
君暝推了推她的胳膊,“阿褚,发什么愣呢?”
褚洄忐忑不安,心如擂鼓:“殿下,我怕是要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