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记 第14章 婚约

柳兰湘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将门一关，谁也不见。

到现在，她的一颗心还砰砰的跳的厉害，方才与姑母相见时的场景反复的在脑海里回荡着。

姑母说要她嫁给那位叫柳笙的表哥，跟他们去幽州生活。

她自然是乐意去幽州的，只要能摆脱掉柳家的控制，只要能不嫁给刘县令，哪怕让她去做侍女伺候姑母她也愿意。

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自食其力，她不觉得有什么屈辱，反正比靠柳家和那个刘县令养活强太多了。

可是嫁给柳笙……

柳兰湘又痛苦起来。

不是说柳笙不好，柳笙看起来很好，年轻英俊有学识，而且为人随和有教养，只单看这些表面，他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君，想必在幽州一定有很多姑娘想嫁给他。

可关键是，她不了解他也不喜欢他，更不确定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就这样冒然的结成夫妻，真的能幸福吗？

如果她这个想法被其他女子听见，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她们会说：“这世间大多数夫妻都是这样结合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大家闺秀，父母让我们嫁给谁我们就嫁给谁，别说因为喜欢才嫁了，婚前就见过面的都少。可大家不是都这么过了一辈子？不是都过的挺好？感情吗，成了亲之后可以培养，日子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

可她并不这样认为，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婚姻这样的人生。她希望和未来的夫君是因为彼此喜欢才结为夫妻的，而不是听从父母的安排，两边长辈随便一指定，就决定了他们的一生。

柳兰湘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她还在这要求那么多呢，她有挑选的资格吗？

说不定人家表哥不乐意呢？又或者姑母无法说服父亲和大哥。她要给刘县令做续弦的这个危机还没有度过，居然在这里挑选起别人来了。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如果非要嫁人，自然是嫁给表哥要好多了。柳兰湘不仅想起柳笙那张脸，在心里默默的感叹道——就冲着他的那张脸，嫁给这个男人都不吃亏啊。

莺儿和小鱼在旁边看着柳兰湘一会儿皱眉痛苦、一会儿自嘲叹气、一会儿又红着脸傻笑，简直被吓得不轻——小姐不会是被刺激的失心疯了吧。

两人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见门外有人叩门。“兰湘，你睡了吗，娘来看看你。”是陈氏。

莺儿赶紧去开门，只见陈氏独自前来，连丫鬟都没有带，柳兰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母亲是有话要说，这才一个人过来了。

果然，陈氏一进门将让莺儿和小鱼出去，自己坐到了柳兰湘身边，还未说话，眼眶就红了。

柳兰湘看不得母亲这副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的模样，秀媚微皱，尽可能的冷静的开口道：“母亲找我有事？”

陈氏拉着柳兰湘的手，哭的梨花带雨，声音悲痛中带着哀求。“孩子，你就听你父亲和哥哥的话，嫁了吧，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不会害你的。”

柳兰湘一听火就窜了起来，刚刚还觉得母亲可怜，这会儿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面目可憎。“您在说什么，让我嫁给一个比父亲还大两岁的老头子，这叫不会害我？您知不知道，那个刘县令最小的女儿和我一般大，您知不知道刘县令出了名的好色，家里妻妾成群，而且为人粗俗猥琐，残暴不仁，我嫁进去那和跳火坑有什么区别？您不帮忙救我就算了，居然还和他们一起坑我？您是我的亲生母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氏被柳兰湘的吼声吓得不轻，怔怔的看了女儿几眼后，哭的更加凄惨。“你嫁过去就是正室，他有几房妾怕什么，还能越过你头上去？这世间但凡有点家底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嫁给别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柳兰湘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失望，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碎成一片片的，疼的几乎不能呼吸。

如果说父亲和大哥不顾她的死活要她做刘县令的续弦，她愤怒厌恶，那么母亲的一番话则是让她真正的伤心欲绝。

本来她还指望着母亲能站出来救救她，和她一起对抗父亲和大哥，哪怕知道不会成功，至少母亲也要尝试一番。

那样的话，她会觉得自己还有人疼有人爱，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想利用她、压榨她，不顾她的死活。至少母亲是爱她的，会站出来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可是现在，她是彻底的死了心。就连母亲都放弃她了，整个柳家没有一个人拿她当亲人，他们全都想要坑死她，然后在她的尸首上喝血吃肉。

这样的“家”真的能算是家吗？这样的“家人”真的能算是家人吗？不，他觉得这些人连“人”都不配当。虎毒还不食子呢，她的家人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拿她当做一件货物去交易。

“母亲请回吧，别在我这里哭哭啼啼的了，我看着心烦。”柳兰湘别过脸去，连看都不愿再看母亲一眼，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兰湘，我知道你不乐意，但是……”陈氏不肯走，还哭着絮叨个没完。

柳兰湘猛然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知道我不乐意你还来逼我？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就高兴了。”

“兰湘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你的亲娘，怎么会想要逼死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陈氏拍着胸脯大声哭嚎着，仿佛柳兰湘的话伤透了她的心。

“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娘啊，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我？父亲和大哥为什么想要我嫁给刘县令你会不知道吗？他们是为了我好，还是想拿我去讨好刘县令，来换取利益？他们这样做和卖了我有什么区别。可是你身为母亲，不仅不站出来救自己的女儿，你还跑来做帮凶，帮他们做说客？谁家母亲做成你这个样子。”

柳兰湘看着陈氏越发的不讲理，更是气的浑身颤抖，眼泪汹涌而出，她终于是吼出了这么多年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委屈。

陈氏被柳兰湘的架势吓唬住了，没再那么的歇斯底里，但仍旧小声的啜泣着，委屈无比的说道：“可是我怎么敢违抗你父亲，他是我的夫君啊，女子出嫁后要以夫为天，这样才能有好日子过……”

“可你过到好日子了吗？”柳兰湘嘲讽的说道，“你一辈子都做小伏低，不敢违抗半句父亲的命令，甚至比家里的丫鬟还听话。但是你又得到了什么，父亲这辈子都没有待你好过，就连你生的连个孩子，你又得到了谁的真心敬重？大哥早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他对你可有对母亲应有的尊重？至于我，你这次不能护着我，我对你失望至极，等我出嫁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柳兰湘就自顾自的回到床上，背对着母亲躺下，“如果是父亲让你来说服我的，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嫁，他有能耐就逼死我，到时候给刘县令送一具尸体过去，看看刘县令会如何对待柳家。”

陈氏一听女儿以死相逼，越发的哭哭啼啼的，只可惜柳兰湘就跟没这个人似的，充耳不闻的躺着闭目养神，陈氏哭闹了一阵子得不到回应，只好怏怏的走人了。

陈氏前脚刚走，柳兰湘就蒙头痛哭起来，她以为是父亲要母亲来劝她的，就以为父亲还是铁了心要她嫁给刘县令。

想到父亲的无情、大哥的自私、母亲的卑微，再想到她无法掌控的未来和甩不开的婚事，柳兰湘当下万念俱灰，越哭越是伤心，只恨不得就这么哭死，也好干净了。

她甚至想着，要不就自己在家把头发剃了，看看父兄如何交代。她的眼前突然出现父亲和大哥对着刘县令卑微求饶的画面，顿时觉得痛快极了。

柳兰湘打定了主意，一旦婚事真的定了下来，她就自己在家剃度，她倒是要看那个好色的刘县令肯不肯娶一个尼姑回去，更要看看父亲和大哥如何收场。

她不好过，也绝对不能让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好过。

柳兰湘正哭的伤心，房门被轻声打开了，小鱼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小姐？”

柳兰湘胡乱的抹了把脸，也顾不得脸上还带着泪水，爬起来看向小鱼，用浓浓的鼻音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鱼似乎特别的高兴，她两步并三步的走了过来，开心的说道：“小姐，姑小姐去和老爷商量婚事了，您和表少爷的婚事。”

“啊？”这下柳兰湘是真的目瞪口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张着嘴巴，眼睛瞪大老大。

“是啊小姐，您没听错，姑小姐和老爷在说你和表少爷的婚事，已经开始商量聘礼和嫁妆了，还有什么日子成亲，在扬州城成亲还是回幽州成亲。”小鱼是出了名的包打听，消息又快又准确，柳家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是她想知道的，没有打听不出来的。

柳兰湘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她赶紧从床上下来，扑到小鱼面前，拉着小鱼的手，喊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刘县令……”

小鱼简直比柳兰湘还要开心，拼命的点着头，眼角都有了泪光，“是真的小姐，我听到消息后就偷偷跑去了老爷的院子里，亲眼看见姑小姐带着表少爷在和老爷谈话，老爷的声音很大，我亲耳听见什么聘礼什么嫁妆。我就赶紧拉着别人打探刘县令的事，听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反悔了，少爷派小厮去问，刘县令特别生气的说他从来没提过这门亲事，要少爷不要污蔑他和小姐的清白。然后少爷和老爷关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老爷出来后就去找了姑小姐谈婚事。”

“啊。”柳兰湘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抱着小鱼又蹦又跳的，“他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肯放过我了呢？哦，莫非是姑母威胁他了，姑母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刘县令不过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怎么可能是姑母的对手？算了不管了，只要是好消息就行。”

小鱼揶揄的看着柳兰湘，心情大好的她居然拿小姐打趣了起来，“小姐要嫁给表少爷了，自然是好消息。”

柳兰湘的脸顿时就红了，她刚刚只顾着高兴自己终于不用嫁给刘县令了，居然忘了她还得嫁给柳笙。这会儿她开心成这样，看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她在为自己能嫁给柳笙开心？

“我只是开心不用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了，你不要多想。”柳兰湘红着脸扭捏的说道。

“哦哦哦，不仅不用嫁给糟老头子，还能嫁给英俊的表少爷，小姐高兴是应该的。”小鱼说完就赶紧躲开，离得远远的捂嘴偷笑。

“小鱼，看我撕了你的嘴。”柳兰湘的一张俏脸红的滴血，她用力的跺了跺脚，尖叫着追了过去，小鱼一边求饶一边四处逃窜，房间里响起了久违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