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的脸在雾气中完全显现,陆星如停滞在原地,脑中居然没有想跑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自己跑不掉。
修宁平静开口,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癫狂,“作为妻子不原谅丈夫,还跟一个野男人跑了,这就是你认为结局吗?”
陆星如道:“丈夫对妻子不好,若是可以早便该和离了”
修宁道:“不管怎么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跑了,这便是不妥,好歹你也是大家闺秀”
陆星如笑道:“原来绕了半天,又绕到了我身上,可我和你半点关系都无,我和什么人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修宁情绪终于压制不住道:“你我怎么没有关系?”
陆星如知道此时不该激怒他,但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道:“你我本无关系,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修宁下一瞬已至陆星如身边,出手紧扣她的肩膀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陆星如想要掰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很大,根本无法挣脱。
二人僵持之际,光点再次跃动,整个空间里映出极亮的白光,天幕边的一角在慢慢破碎,很快整个虚幻的世界轰然倒塌,身边一片黑黢黢的,一切又回到了现实中的世界。
她睁眼一看正是刚才所在的曲梦言的房间,此时本应该是黑夜,可是外面有一阵橘红色的火光透着窗牖映射进来,伴随着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将她从混沌中拉入现实。
她急忙迈出屋子,这才看清眼前之景,那片橘红色的火光正是火把映射之光,茅屋周围围了一圈身着道服的修道之人,而为首的几个人陆星如也是见过,一个是四旬出头,脸颊凹陷,身着白色道袍的国师,一个便是那个浑身毫无血色的肥腻太监魏贤。
还有两个人在茅屋附近背对着她,一个一袭清澈白衣,一个一身暗夜玄衣,陆星如暂时没摸清什么情况,但她知道白衣人是温玉,便走近问道:“现下是什么情况?”
温玉见陆星如清醒,语带开心道:“你终于醒了,刚刚你在屋内打坐便睡了过去,我便没有叫你,后来这个家伙来了”,他指着她的左手边,陆星如看过去,这才发现立在自己右边立的人正是修宁,看来刚刚在虚幻世界的恐惧之感并不是假的,这人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温玉继续说道:“他一进来就和我打了一架,还问你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睁眼瞧他,我说你在睡觉,自然瞧不了他,我们便又打了起来,再后来便是外边的这些家伙来了,我们不得不先停下来应付他们”
“那曲先生呢?”
“他在屋里很安全”
对面的国师开口道:“三位话说完了吗,也该我说两句了,我们今日前来并不冲你三位,而是有个东西在里面那位的手中,我志在必得,三位若是不愿多生事端,便就此让开,也算是相安无事”
修宁却冷冷道:“我要的东西还没人敢说志在必得”
陆星如原先虽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但随着袖子里的两块晶石变得越来越亮,她才明白原来里面的那个是仙魔之心,怪不得国师和修宁会闻风而来。
二人话不投机,也不必多说,国师手指微微转动,只见围绕着这屋子的东西南北四角各被放置了一个铃铛,国师手上凭空出现一把琴,他手指绕着琴弦轻轻拨动便有看不见的气波飞刃向他们飞来。
修宁随手一转他黑色的披风,卸下那飞刃之力,将陆星如保护在身后。
不过这飞刃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身后也有来刃,温玉撤了一步,移至陆星如身后,轻轻一摇他的折扇,翩翩然扇出一股风,令那些飞刃无法临近。
魏贤惊诧于他们居然能够接住国师的飞刃,国师倒是并不意外,“两位果然并非凡品,是我慢待了”
他加大手上拨弦的速度和力度,飞刃便得更多更快,不少没有被化解掉的飞刃打中了圈里的其他地方,有冲着曲梦言的房子而去,但好在那里被修宁设了结界,异常坚固,即便打在上面也不产生伤害。
不过很快他们便意识到国师的目的了,陆星如刚刚还可以凭借修行抵御这古琴的乐声,但随着国师法力的加强,她也有些撑不住,开始心烦意乱,气血逆流,连她都这样的话,那曲梦言虽在结界里,怕是要更不好受。
“曲先生可能有危险”
修宁道:“他这是在逼我打开结界”
“那曲先生会因为这乐声七窍流血而亡的”
“我要的只是仙魔之心,那个人与我何干?”
陆星如被他气到,虽然几日未见但他还是老样子,“我不能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她准备自己去救,这时温玉却道:“别担心,曲先生不会有事的”
只见温玉从头发上抽出了一只白玉发簪,这白玉发簪化作玉笛,声音清亮悠扬,如夏日里的潺潺流水,可以拂去心头的一切烦躁,就连陆星如听到笛声后体内的焦躁之感也有所缓解。
陆星如不满的看了修宁一眼,修宁没想到温玉倒是有办法,本来还想就此拿捏一下,现在也落空了,他将怒意转移到对面的国师身上,对着地上安置于北方位的那个铃铛猛轰一掌,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只有手掌大小的铃铛居然没有破。
魏贤站在国师身后嘲笑道:“国师的法器怎会被你轻而易举的破掉,你们几个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受国师的乐曲感化吧”
修宁循着来声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眼神就使得对方不寒而栗,刚刚他的注意力要么在陆星如身上要么在国师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国师身后的那个人,不过这一看,他的眼神像是凝在魏贤的身上了。
魏贤被他盯得发毛,心想这个黑衣男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身上的气息太过于狠厉,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修宁认出来了,是他,内个在他还是个小乞丐之时要抓他们去京城的那个白胖男子。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既然如此,从前受的,今日需得还回来。
他又蓄力出掌,这次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功法,不仅铃铛被炸开了,就是连地面上都出现了一个十丈深的巨坑,国师手下一些没来得及及时退开的弟子纷纷掉落进那个深坑里。
他抬手还想在深坑里放一把火,却被陆星如拦住了,“不过是一些喽啰罢了,还是那两个人最可恨”
难得陆星如好言与他道,修宁听了进去,起身移至那两人身前,斩苍剑在手,挥剑便劈向魏贤。
这一举动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他居然先要杀的魏贤,不过接下来令陆星如没想到的是,国师虽然看重魏贤,但却能如此急切地去救他。
国师将自己书中的古琴递了出去,挡在魏贤身前,一个咣当的声音骤响,而后琴声戛然而止。
魏贤心有余悸,看向国师的眼神又感激又恐惧。
国师此时站在魏贤身前,直面修宁道:“年轻人,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要知道谁才是你的对手”
修宁道:“有人上赶着找死,那我便不拦了”
国师手中也化了一把剑,那剑身很细很薄,看起来经不起一次撞击,不过与修宁的黑剑倒是很称,二人剑光交接的时候,那些原先掉落坑底此时在奋力向上爬的人似感觉到上方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得他们根本无法再上行一步,而有些则是被直接打翻回了坑底,重新来过。
二人交手之际,国师开始变得有些吃力,不过能与修宁交手这么多招还没有吃大亏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就是当时的温玉也只是跑为上策,陆星如不禁想到,也许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她金蝉脱壳的时机。
她碰了碰温玉的胳膊肘,但没想到修宁在本该聚精会神的对战当中居然还能分心注意下方的情况,修宁道:“你若是敢走,屋里那个人的性命还有坑底这些人的性命便会不保”
到底还是让他给拿捏了,陆星如倒是想全然不顾及,但她知道被激怒了的修宁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她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在原地不动。
国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挥手,那些没有落入坑中的弟子们纷纷手持兵器围了过来,不过陆星如也不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娇滴滴小姑娘,对上国师没有胜算,但这些人还不是她的对手,她抽出古拙,将对修宁的怒气,用最原始的打法将这些国师的弟子们叮叮咣咣的一顿乱揍。
而温玉则是优雅的多了,他将折扇合上,轻轻柔柔的或敲在他们的手腕上或敲在他们的关节上,然他们丧失反击之力。
可其中有一名弟子却不一样,他始终没有被陆星如打退,并且攻击的角度十分刁钻,令陆星如不得不认真对待他,不过他持的剑十分细软,近距离的对战让陆星如始终觉得非常蹩脚,只得拉开些距离,却没想到他的那个细软之剑居然像蛇一样绕着她的脖子而来,这若是将剑收紧,陆星如便头身分离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的软剑突然停下,持剑之人被从上而来的一道剑光劈成了两半,场面十分血腥。
陆星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身子不住的发抖,温玉在打斗中移至她身边,向她渡了一段清气,消除她从体内涌出的不安感。
而修宁此时的剑气压过国师,出剑当机立断,在他胸前留下一个深入骨肉的剑上,紧接着一掌跟过去,国师口吐鲜血,不得不快速撤开。
血沾染了不染纤尘的白衣,国师很是狼狈,修宁占得先机,但并未停下攻击,他眼中带着恶狠道:“就凭你也敢去伤她”
国师眼中有讶异也有慌乱,虽然知道这个黑衣少年来者不善,但却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强的内力,刚刚分身附在弟子身上好出其不意拿住那女孩的想法是落空了,为此还被这个黑衣少年抓住破绽,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他堂堂国师,怎可能这么轻易败下,他很快站稳脚步,骈指施法,周身涌出一片白雾,暂时迷住了黑衣少年,让他近不得身来。
这时国师才得空道:“陆星如你虽然是山野中人,但你哥哥陆槐安可是朝廷的人”
国师突然提到了陆槐安,就连修宁也停了手,看向陆星如,她戒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师趁机道:“他现在在我手中,难道你便一点也不顾及他的安危吗?”
陆星如心道今日早上哥哥还好好地,难道她走之后,国师便派人带走了哥哥,可是国师在被修宁逼到死角的时候才说出此番言论,难免惹人怀疑。
她道:“既然哥哥在你手中,你为何不一开始便说,刚刚又何必以分身来伤我,你大可以就此来要挟我”
国师道:“想不到小丫头还挺机灵,你怀疑的倒是没错,不过拿住陆槐安也只是刚刚的事,本国师不做无把握之事,岂能没有另一手准备”
他的这个说法,陆星如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不敢以哥哥的性命来赌,现下若是有人可以前去查看一下情况便好了,可即便分元神出去,也需要时间,但国师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国师咄咄逼人接着道:“若想你哥哥活命,一来乖乖奉上我所取之物,二来这个人得跟我走”,他指的是修宁。
决定只能在短时间内做,虽不知道国师要修宁跟他走是为什么目的,但明显不安好心,这是她的事情,她不能为此要求修宁身陷险地,遂道:“他是他,我是我,我的事情与他无关,若你要我跟你走,我可以跟你走”
国师摇头道:“小姑娘你还不够格”,他略过陆星如,转而对修宁道:“那么你呢,她做不了决定,你可以代她做”
修宁不以为意道:“放了陆槐安,跟你走又何妨”
陆星如却拦道:“修宁此事与你无关,别以为你如此做,我便会原谅你”
修宁道:“若是这样也无法原谅我,那便是我做的还不够多”
二人显然是越过了她做了决定,一个金色的圆环从空中落下,朝着修宁的身体套过去。
“别上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国师听到那声音后,加紧收缩了法器,修宁虽意识到不好,但距离如此之近,还是圆环套住了两臂和身体。
很快陆星如便搞清了那声音的来源,是裴度,站在他旁边的人赫然便是陆槐安,裴度出声道:“他在诓你们,你哥哥无碍”
看见哥哥出现,陆星如松了口气,看来是裴度打破了国师的阴谋,拦下了国师的人,怪不得刚才看国师的样子并非那么胜券在握,他只是想趁着情况不明,先行骗取仙魔之心和修宁中计。
现在唯一不利的事便是修宁被他的法器套住,似乎很难挣脱。
陆星如道:“你的把戏已经被我们戳穿了,我们这么多人,你如何能全身而退,不如放了修宁,我们再做计议”
国师道:“已经上了钩的猎物,岂有放走之理”
修宁冷笑一声,“谁是谁的猎物还不好说呢”,他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震的金色圆环叮当作响,周围呲呲的冒出了蒸腾的白雾。
法器在做功,圆环不断向内缩紧,内力却有一股强大的法力与法器对峙,二者的对抗达到了极致,圆环震动的速度加快,而后在一道强烈的金光和白色雾气蔓延之下,法器终于整个碎裂。
待雾气散去之后,周围却不见国师与他的弟子,看样子是刚刚趁着白雾弥漫的时候见势不好便金蝉脱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