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国师的法器也不是凡物,修宁用这种蛮横的方式破开了法器,两臂之上均留下了一圈被烫伤的深痕。
陆星如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问道:“你还好吧?”
修宁自然道:“自然不好,这胳膊怕是一时半会儿抬不了了,我可都是为了你才会如此的”
陆星如不想就此欠他的人情,说道:“可你明知国师有诈,还往圈套里跳”
修宁道:“那种时候,不能十成十的肯定,自然是要以你哥哥的安危为重,不过此事我们稍后再说,现下还有一件要紧事”
说话间,身后小茅屋的门被破开,有一不大的物件从屋中飞了出来,众人一看是一支毛笔,笔杆之上竟然镶嵌了一块晶石。
修宁取下镶嵌的晶石,丢开毛笔,“我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落空”,他指尖捻着那块仙魔之心,似在向仙道的那些人显摆。
仙道那边有人被激怒,却朝着另一人发难道:“陆星如,没想到你当真如此堕落,还与这魔头一道为非作歹,枉我们还冒险救了你哥哥”
陆槐安却不满有人冒犯妹妹,说道:“你们仙道做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可别在此倒打一耙污蔑我妹妹”
丹鼎派的范明阳站出来道:“我们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跟你妹妹一样不知好歹”
陆槐安道:“救我的明明是这位道长,与你们几个有什么关系”
范明阳被噎了一句反驳道:“裴兄是我们仙道之人,他所为自然便是我们仙道所为,难道还要分什么你我吗?”
陆槐安笑道:“好事归功己身,坏事推及他人,和传说中的仙道一样都是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之辈,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陆槐安是科考中突出重围的人,反应自然很快,在朝堂沉浮,唇枪舌战这些都不在话下。
修宁噗呲一笑,心道陆槐安和陆星如不愧是兄妹,倒是极像。
范明阳倒是不敢将火撒到修宁身上,遂指着陆星如道:“你和你哥哥不愧是兄妹,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功力倒是不浅”
陆星如道:“是谁在颠倒黑白,众位心中自有分明,不是谁喊得欢谁便有理”
丹鼎派中有人道:“陆星如你本为仙道中人,因与这魔头厮混被逐出仙派,已是丢尽仙道的脸面,如今还不知悔改,不愧是师从观悟,真是督学长老的好徒弟”
陆星如此前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但是提及师父便是触到了她的怒火,警告道:“休嚼我师父舌根,师父的名讳岂是你这后辈可以提及的”
那人道:“观悟又非圣人,有何不可提及,几百年前他举止不端,与其他门派女子厮混,不休本门绝技,反倒将他门技法修炼的炉火纯青,差点被师祖逐出师门,不然今日他又岂会是区区督学长老”
陆星如握紧拳头,要不是温玉拉着她,古拙便已出鞘了,“你胆敢再说一遍?”
裴度此时也听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道:“这是我龙剑派之事,不容外人置喙”
丹鼎派毕竟顾忌裴度,那人这才闭口不言,裴度出面道:“既然陆兄无事,国师也已退走,我们也可平安交人了”
陆星如按住剑鞘前去将陆槐安带回,裴度道:“既然人也无碍,我们便不在此多留了”
他准备带人撤离,范明阳小声提示道:“可是仙魔之心还在那个魔头手中”
裴度乜眼瞧他道:“是你能从他手中夺来,还是我能从他手中夺来?”
范明阳的心思被戳穿,只得将话咽回肚里。
仙道的人撤了回去,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陆星如第一个关心陆槐安道:“哥哥可有受伤?”
陆槐安摇头道:“刚才那位姓裴的小兄弟来的很快,我倒是无碍,倒是这位黑衣服的小兄弟看起来受伤要严重一些”,他指的是修宁,他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任何愈合迹象。
陆星如不想欠修宁人情,只好先在他的胳膊上施了个疗愈法,暂时止住出血,他们之间的事需得回去再说,现下还需先查看一下曲梦言的情况。
陆槐安虽不知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事,但也没有多问,跟着进屋。
屋内的曲梦言栽倒在桌子上,口角处有鲜血还未凝固,鲜血喷溅到了桌面的纸张上,星星点点的,就着纸上的墨水,像是朵朵盛开的梅花。
陆星如快步过去查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些药丸喂给他,看样子是气血过剩,体内脉搏过于蓬勃导致的,并无大碍。
等待他苏醒的时候,陆星如问温玉道:“你可知道刚刚我打坐之时发生了什么”
修宁道:“为什么问他不问我?”
陆星如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修宁道:“我当然知道,你陷入了幻境,还是我拉你出来的”
陆槐安不知他们两个的纠葛,倒是刚才看到了修宁身陷险地的情形,与陆星如道:“妹妹,好言与这位小兄弟说话”
陆星如此时来不及述说全貌,心道哥哥要是知道眼前之人是个魔头,定然后悔如此说了。
修宁仰着头,陆星如视若不见,看向温玉,他则道:“修魔尊说的倒是没错,刚刚我们两个在旁边的屋子里打坐,你便睡了过去,我以为你是自然睡着,便没有叫你,后来我看曲先生在屋中快速的挥动他手里的那支笔,似乎越写越兴奋,不时手舞足蹈,眼中还带着一种奇异的光,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起身前去查看。
我与他说话时,他也完全没有反应,我察觉到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夺了魂,打算立刻唤醒他,然后这个家伙就出现了,我当时很戒备,他却是直接坐在你身边,拉着你的手,然后就再没其他举动了。
我这时才发现你应该是入了幻境,而操控你入幻境的就是那支毛笔,只要让它停下便可带你出来,我前去夺那支笔,不过没想到曲先生虽神志不清,但反应却是异常灵活,口中边吐着鲜血,手中边挥舞着毛笔,我担心莽撞行事会刺激到他,于在幻境中的你不利,便打算迂回行事。
后来我发现曲先生舞动的速度渐慢,眼中的光也渐渐消退,再然后便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知道是修魔尊成功带你出来了,便出去应对外来的那些人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因为那支笔镶嵌了仙魔之心,才会有这样的力量,刚刚她在幻境之中看见的那团光点,便是产生这一切的原因吗,他想做什么,难道仅仅是想找一个与他产生共鸣的人吗,可字无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槐安在他们说话时看了一眼桌上没被血迹覆盖的文稿,说道:“这位不会是曲梦言先生吧?”
陆星如道:“哥哥也知道曲先生的作品?”
陆槐安道:“虽非时下主流之作,但机缘巧合下也读过几本,难得不随波逐流,只可惜当前这个时代,这样的作品很难在浩瀚书海中被世人看到”
修宁嗤了一声道:“他自己郁郁不得志,就用这种心情去害别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出自修宁之口,陆星如讶异原来现在的修宁也是可以分得清好坏的。
曲梦言渐渐转醒,睁眼看了看眼前的四个人,抬手先擦了擦嘴角的血,而后自嘲般地笑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如此”
他看着不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陆星如试着问道:“曲先生为何如此?”
“前世籍籍无名了一辈子,想不到下一世依然还是籍籍无名,甚至还要眼看着我从前的作品流落至他人手中,被改的面目全非之后反倒引人追捧,这让我从前的坚持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若是如此,我前世岂不死的憋闷”
陆星如道:“刚刚在幻境中的光点是曲先生?”
曲梦言道:“是我也非我,那个人是百年前埋头写作几十年依旧没写出什么名堂的沈从,最后因为那点微薄的稿费食不果腹,凄苦而去,只留下些倒贴都嫌占地方的书稿,沈从一辈子不曾实现他的梦想,因为不甘心,才遗留了一口气在这世间,后来遇到了和我同样境遇的曲梦言,便选择他作为寄主,落在了他身上,这一世我与曲梦言为一体,不想再如沈从一般过活了”
陆星如道:“这世上总有不圆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所愿的,更多的还是那些平凡普通的人,先生应该坚持本心的,不应该就此毁坏别人的心血”
曲梦言道:“你说什么毁坏别人的心血?”
陆星如道:“难道不是吗,字无不是先生生的吗?”
曲梦言呵呵笑道:“我若有那个本事,我一定第一个毁了文末的书”
陆星如陷入了疑虑,今日字无之所以没有出现,难道不是因为曲梦言事先通风报信的缘故,那字无到底又是从何而来的?
温玉道:“我看他倒是不像在说假话”
陆星如道:“既然字无不是曲先生而生,那便是我冒昧了,但即便终其一生也不能实现梦想,至少还要做个快乐的人,不能为此所累”
曲梦言不以为意道:“看来姑娘没有什么极想要得到的东西才会这样说”
“即便有怕也不会选择同先生一样的路”
修宁闻听,眼里却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曲梦言道:“不管你如何说,你是不会改变我的,你们若是为了收服字无,大可以不用在我这耗费时间”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陆星如只好道:“字无我们自会抓住的,曲先生保重”
曲梦言伸手送客道:“那便祝你们好运了”
四人从曲梦言家出来,陆星如问道:“哥哥咱们还回府上吗?”
陆槐安道:“自然是要回的,虽然是与国师结下了梁子,但只要一日还在朝堂上为官,便不可能永远躲着他们”
陆星如道:“哥哥说的是,反正我和温玉都在,谅他也不敢再对哥哥下手”
修宁道:“那我呢,我现在是伤者,你得照顾我”
陆槐安道:“这位小兄弟是姓修吧,既然因我而受的伤,咱们总是要照顾好修兄弟,府上房间充足,便一起来府上住吧”
陆星如阻拦道:“哥哥,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陆槐安好言道:“我知道,虽然他被仙道的那些人称之为魔头,但我看可比仙道的那些人顺眼多了”
修宁道:“不愧是陆星如的兄长,眼光就是与他人不同,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星如道:“谁许你从命的,我还没答应呢”
陆槐安道:“阿灿,怎的只对修兄弟这般无礼”
陆星如急道:“哥哥你是不知道,仙道的人倒也没说错,他的确是个魔头”,她转头看向温玉,希望温玉能站在她这边。
但温玉却似乎有话要说,拉了拉她的衣角,叫她去一旁私下道:“这次我便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陆星如诧异,“为什么,你要走?”
虽然他对温玉并不算知根知底,但她明显更加信任他,他这一走反倒是让她心里没底了。
温玉道:“既然修魔尊已经追来了,且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陆姑娘身边便不需要我了,我便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了”
“可是,这几日我们一路同行,我已经习惯了,你突然要走,我还有些不适应,更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不会相见”
温玉笑道:“当然会相见,离开只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
他从袖中拿出一截小指骨长的东西,放到陆星如手上,“这是鱼骨做成的哨子,你若有事,便去东海的海边吹响这只哨子,我便来接你了,这个东西我不敢当着那个家伙的面给你,怕他抢走,便只好私下跟你说了”
此时修宁在他们身后已经极不耐烦了,道:“有什么事还要背着我们说?”
修宁暗中施法准备震碎结界,温玉自己将结界拂开,回身与陆槐安说道:“在下家中有些事情还需处理,便不在府上久留了,这几日多谢陆兄款待了,咱们有缘再会”
陆槐安道:“怎的这般突然?”
温玉道:“也不算突然,原先与令妹结伴同行,如今一切平安,我便可以回身去处理家中之事了”
陆槐安通情达理道:“令妹至京城的这段路上,是我要多谢你的照顾了,既然家中有事,我也不便强留,山高路远,只望后会有期”
温玉与陆星如还有陆槐安告辞,看到修宁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修宁嘴角一勾,笑道:“那便祝我们后会无期”
温玉也笑道:“那必然是不能让修魔尊如愿的”
修宁脸色一黑,温玉只是轻摇白玉扇子,一阵清风和白烟缓缓徐来,烟雾散去之后,人便不见了,正如他突然出现时的那样,来去无踪,如一阵风一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