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茶闭上眼睛,梧桐树也已冬眠。月上枝头,平日里四散的钢琴曲早就歇去。正值周末,学校里本就没多少人,剩下的人都在报告厅热火朝天地参与首映会。音乐楼楼下的角落显得空旷而幽静,杉林虚掩着两个人的轮廓。
秦施没有问姜斓为什么突发奇想地拽他来这儿,仿佛她做一切都是合理的,他永远会顺流而下,跟着她的影子。
姜斓跑出来的念头过于冲动,让她连外套都忘了拿。秦施将自己臂弯处挎着的羽绒服展开,递给她。
秦施只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绒衫,显得他整个人清清瘦瘦的。
怕他也冷,姜斓决定速战速决。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出一句在那人群喧嚣之地难以启齿的话。“秦施,你有没有为我动过心?”
秦施愣了一下。
姜斓正仰面望着他,等他回应。
她今天被精心打扮过。化妆师总是知道该如何放大一个人的美,于是她眼睛的弧度似乎更柔长了,更清澈地倒映着今晚的月色。
不远处的路灯撑起这方寸之间轻纱一般的光。阴影投落,打在她挺秀的鼻骨、艳红的唇锋上。让她整个人半明半暗,透露出一种挣扎感。
姜斓是如此自持的一个人,此刻却主动问出这句话,一旁的红山茶听了也要张开满树的花朵,一卷一卷地抟着手,羞他的脸。
秦施不知道如何回答更好,但他直到此刻必须回答。
他扣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
答案不言自明。
心脏在胸腔左侧有力地跳动着,比平时起伏得更快,一下一下,如锤鼓一般,隔着轻薄的一层血肉,递向她的掌心。在姜斓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失了序,向外搏击得更厉害,胡乱地锤动着血液。
秦施本可以不说话,毕竟他现在感觉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都被心跳给砸碎了。
但他还是颤着声音说道:“一直很心动。”
他要如何告诉她,从她出现在档案馆的那刻,他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她。前天晚上她在他面前弯下腰来看车牌号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猛得摸了个高。
他的心一直为她为剧烈摇晃,在报告厅的白昼与黑夜,在孔明灯的灯芯里,在东海湾的涛声里。
还在前天夜晚,差点飘飞出他的胸膛,溺死在她的潋滟眸光里。
秦施脸上分明带了羞怯,却仍要坚持着吐口,这种倔强的神情让姜斓弯了眼睛。
秦施心口的温度向他所有的皮肤蔓延,他的耳朵像滴血一样,快要熟透了。
姜斓被他传染似的,话都破碎起来,仿佛喉咙里烧着一把火,能烧坏词句与逻辑,告诉她只有动作才能表征万物。
她问道:“你知道那天晚上在车里,我想做什么吗?”
前天晚上的醉酒被他们心照不宣地藏了起来,但在这个幽静的时刻,又重新被起了出来。
那是一个未完成式的动作,被灌注了酒精的热力和密闭空间的压力,才化作一次亲密的倾身。但现在,她无需借助这种外力,她的掌心已经足够烧灼,烧得她两耳嗡鸣,热血上头。
姜斓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胸膛,点起脚尖,微微偏了偏头,将唇贴了上去。
在她的双唇触碰到那片温热的柔软时,她耳边的轰鸣声到达顶峰,轰得她不知今夕何夕。
二十五年来,她努力锻造的“春和景明”之心,在这个初冬被点燃成一个暑气蒸腾的夏天,仿佛回到最初结识秦施的那个炎热傍晚,他递给她衬衫那一刻。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连亲吻都不曾主动的男人,竟能获得了她加注十二分、二十五年的勇敢。
最开始只是她的感性为他折服,但她的理性也日渐崩毁,可以说,这一刻,他获得了全部的她。
在姜斓亲上来的那一瞬间,秦施所有对于心跳的按压都失效了。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仿佛每一条可供延长的思绪都齐刷刷断裂,血液被震动的心脏挤压着冲向四肢百骸。
他还圆睁着眼睛,所以他有幸目睹姜斓的睫羽一闪一闪地,随心跳的频率轻颤着。
姜斓坚持不住了,这种**流动的感觉实在太过陌生,又太过激烈,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连她的腿都软了,踮起的脚尖乏力,她的唇不得已离去。
秦施一直无所适从的手却在这一刻动弹了,他搂住他的腰,将她向上提着。这种支撑在她腰际的力道,让她仰起头再次靠近他。
秦施向前倾了倾身,主动去寻她的唇。
他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暗哑地说:“我也冷。”随即,他环过双臂,将她圈在臂弯里。黑色羽绒服被挤压的不成样子,贴在两个人不透气的缝隙里。
他从她的唇角辗转着移动,回到他私自凝视过的唇锋,再次贴了上去。
他没有朝唇齿深处探去,只是将两个唇锋错落地贴在一起。鼻息交织,温软处彼此贴合,轮廓相互摩擦,他如少年人一般笨拙。
空气中的湿意流淌,明明不是春天,却让人听见了落花的声音。
微寒的风摇曳着,撞响了重重檐角上的铃铛,一声一声,结出六芒星似的雪花。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初雪如约而至,落在他和她的睫宇上,却没有人睁开眼睛。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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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