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奚皱眉道:“前辈怎么如此肯定?”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且先问你,你知不知道在许多年前,雪族曾经想要制作一批‘半魂之人’?”
岑奚沉吟片刻,道:“虽然我未听说过,但是否与胡山之役有关?”
“不错。半魂之人的大批制造,就是起源于三百年前的胡山之役。众所周知,魂相轻薄之人乃是仙缘深厚,但天生的魂相轻薄十分难得,雪族所造阴兵虽也是半魂,却是人为扭凿,且周期极长。这种情况下,有人就把心思打到了活人身上。”
魂相太厚?没关系,切下来一片便是了。
周期太长?没关系,活人多得是,增大数量就好了。
余鹤水继续道:“我不能确定十七年前的永寿城是不是也被拉进了圈套里,但从结果来看,一定有人在打半魂的主意。如今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极有可能是为了试验。毕竟活人与没有神智的阴兵不同,控制他们的思想和行动,想来不容易,这么多次的试验都失败了。”
岑奚提出异议,“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试验,死的人会不会太少了?当年被游一道救活的人,最多不过数百,恐怕不足以支撑他们摸索出什么东西来。”
余鹤水面色严肃,“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他们在这一批人身上找不到答案,他们会做些什么?”
罢手吗,不可能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杀哪里的人不是杀,凭什么要放过永寿城?
岑奚抬起头来,轻声道:“他们要打整座城的主意。”
比之游一道的魂术切割,他们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同时使大量的人达到半魂状态。
“不知我们三个谁是福星,”余鹤水看向窗外,道,“在路上竟然遇到了那四只小鬼,知道有优伶掺和到这件事里。优伶的功法里,确实是有魂术的,之前还真不曾想过。”
“为什么?”
“优伶的魂术虽然可以侵蚀魂魄,但从来都是对某一个人极小幅度的使用,这个邪术耗费的灵力太多了,以永寿城为单位的大规模使用,那个优伶恐怕必死无疑。”
岑奚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哎,你这话说的不对。”余鹤水纠正他道,“是告诉了你,你暂时不能告诉祁戈。”
岑奚不解。
余鹤水道:“祁戈那丫头看着冷硬,而且也不大喜欢我,但她看到亲近之人有危险,恐怕难以耐得住性子,她若是轻举妄动,我前面所铺设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岑奚抬头望着他,道:“你有危险?”
余鹤水眼观鼻鼻观心,不置可否。岑奚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怀疑现在的钱川?”
“你发现我怀疑他了?”余鹤水有些惊奇,笑道:“你这么聪明,那我可真是放心多了。”
岑奚没理会他的夸奖,只等着听答案。
“味道。”
岑奚想起来他们二人方才滚下楼梯的场景,余鹤水道:“我亲手调制的药膏,专治烧伤,不仅吸灼气,而且还能祛惊吓,不过会在人的魂相上留下点味道,不浓,一两天就散干净了。近来只有一人用到,就是救田家大小姐出来的田十三,那为何我跟钱川滚下去的时候,闻到了我涂抹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药膏味道呢?”
岑奚瞳孔微缩:“现在塔中的‘钱川’,其实是田十三?”
余鹤水还没有回答,岑奚便自己否决道:“但是这不可能啊,田十三好歹是从火场将田皎救出来的人,又受了伤,在那个时候肯定是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被一堆人围着是肯定的,怎么会有空闲伪装成钱川呢?”
“优伶的潜装,可不需要仔细描眉画眼,只要他事先准备好皮囊,灌注进去一点灵力,便能控制皮囊如正常人般说话行动。只要在距离范围内,转念之间,他就能进入另一副皮囊自由行动。如此说来,他要是想冒充钱川,实在太容易了。”
“那真正的钱川呢?他总不能把一个大活人变没了——”说到这里,岑奚一顿,随即撑住额头,“我知道了,我们从火场救出来的‘钱川’,也不是真正的钱川,那原本就是一副优伶早就准备好的皮囊!”
余鹤水没有说话,神情却说明岑奚所猜测的是事实。
“那真正的钱川在哪里?”
余鹤水摇摇头:“这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岑奚默然片刻,在脑子里重新捋了一遍,抬起头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出所料,既然田十三跟了上来,他就是为了下手,这也说明是非将近。也许就在明天。”余鹤水正色道:“优伶的魂术乃是靠灵力凝成的脂粉香气,虽然并非无法可解,但他既然赔上了性命,若要解除全城之人所受的控制,也需要我赔上性命才是。”
岑奚没想到他虽然性格无赖至极,居然还是个佛光普照的菩萨,于是震惊地望了他一眼,然而余鹤水却替他说出了台词,道:“我知道生死乃大事,万万不可做此牺牲。”
岑奚:“……没错。”
“所以,我只能保证亲近之人的安全,这三粒药丸,你明日与祁戈、颜淙分别吃了,可保一日之内不受优伶魂术的影响。”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药袋,塞进岑奚的袖子里,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我便一点忙都帮不上了,我半点功夫都不会,在武学上可以算是个十足的废物。但看得出你与祁戈的来历都非同寻常,心性也好,值得托付,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余鹤水这般说着,就把一个城的担子放在了两个少年人的肩头,他道:“我既然已经被祁戈怀疑,田十三一定想让我背这个黑锅,照此想来,他会在今夜绑我走,你与祁戈夜里都警醒,今晚却万万不可起来救我。我再给你这个。”
说着,他拿出一枚药丸,放进岑奚手心里,道:“夜里睡前,先吃下它,我猜田十三会下迷药,能让祁戈睡得一无所觉是好事,但你需得醒着,我们毕竟不了解田十三,他若是想做加害于你们的事,就需得你出面了。”
岑奚捏紧了药丸,道:“既然已经确定他就是优伶,为何不现在就解决了他?”
“解决一个他,并不能找出到底是谁在做幕后黑手,这么大的事情,背后的势力须得揪出来才是。”余鹤水站起身,“我当年错过的事情,便放任我弟弟做错了,但是彻底纠正它,还是需要靠你们两个,我先提前多谢了。”
他鞠下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