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 第7章 三个月

李正不想生事，可他也不想放弃这次摆卖。

李智虽然不懂这几个人为什么对着他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也很听话的坐在直播面前微笑。

由于他笑起来特别可爱，有人开始不断刷花花支持起来。

温欢对着在原地和张艺涵几人僵持不下的李正，说：“阿正，你快去拿东西吧，放心，这里有我呢。”

张艺涵翻了个白眼的功夫，李正扭头就走。

张艺涵本来还想对李正讽刺几句，毕竟她平时就看不惯这种对谁都无所谓吊的家伙，加上她居然对这种有些好奇的心态恼羞成怒想要加倍把这种羞耻还给李正，张艺涵看准了李智。

李正什么时候有个亲人的？张艺涵问：“温欢，你这么守着李正，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吧。”

温欢无语道：“艺涵，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我帮李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不像某人只会说三道四，你要买娃娃就买，不买能不能被挡着我们。”

张艺涵的身边其实挤满了人，这些都是来看娃娃的。张艺涵心里不舒服，故意挡在摊子边没有要走的打算，她抱着臂，一副耍无奈的架势，身边的人也自然不惯着她，推来推去，挤来挤去，气的张艺涵瞅见李智就来气，一把推了娃娃摊位。

好看的娃娃人仰娃翻，地上本来就脏，人一推搡，好多娃娃被人踩了几脚，脸上肚子上又黑又脏，张艺涵也趁着这个功夫多踩了几脚解气，一声哭嚎响起。

温欢一个人哪儿阻止得了这如水涌来的人群，接着也被这声音吓得一愣，她扭头看见李智哭着站起来，粗鲁的推开人群去捡那些娃娃。

他那副不正常的样子，边哭边喊的架势让张艺涵看出点什么，露出绚丽的笑容。

张艺涵得意道：“你们看，他居然是个傻子哎！”

不知所云的过客并没有在意，只有在意谁是傻子的人在猖狂的笑，笑够了低头藐视着那个还在捡娃娃的傻子。

李智还在地上捡，他很慌张，他记得温欢叫他做好不能动，可是娃娃掉了，它们掉了，娃娃可以帮他和弟弟。

李智不能失去娃娃。

他一个个捡，虽然娃娃已经脏的不像话，可他还是去捡，动作笨拙，怀里的娃娃快要挤不下，最后一个眼看触手可及却让人给一脚踩住。

李智下意识抬头去看是谁踩住他的娃娃。

温欢都没有反应过来，看见张艺涵踩住娃娃，不满道：“艺涵，你别太过分，把脚挪开！”

张艺涵根本不把温欢放在眼底，自然也不会把傻子放在眼底，脚下用力，任凭李智无论如何也拿不到娃娃。

“娃娃！”

“娃娃！”

李智着急的脸红起来，可张艺涵丝毫没有想要松开的打算，反而说道：“真没想到，李正居然有个傻子哥哥，怪不得他没时间在学校呢，原来身边有这么个累赘一样的家伙。”

温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想要拉起来李智，一只手伸手拦住她。

这个人是张艺涵的跟班，还一脸猥琐的朝着温欢笑。

紧接着，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弯腰提起李智的后领将蹲在地上的人拎起，抓住一件货物似的提在主子面前供人观赏。

张艺涵端详那张脸，目光游走在那张脸上，她抱着戏弄的心态撩开李智的头发，打趣道：“哎，居然真的和李正长得很像哎，不过可惜了，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温欢忍无可忍道：“艺涵，你别闹了！”

张艺涵没打算停下来，她自顾自问：“小傻子，你叫什么？”

李智抿紧嘴，他紧张的看着温欢，他感觉周围的充斥着危险的气息，稀薄的空气不足以维持他的呼吸，他想要逃，他要阿正。

“阿正…！”

“姐姐……！”

“阿正！”

李智想要挣脱这个大个子的控制却无济于事，他流着泪，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张艺涵看得有点恶心。

张艺涵顿时对戏耍这个傻子无感，嫌恶地推开李智，说道：“真恶心，和你哥一样，看着真让人不爽。”

大个子也就把李智扔在地上，正想要用拳头揍这个傻子一顿时。

温欢也不顾一切推开了拉住自己的人冲上去护在身后。

而人群中看着热闹的圆圈开了一个口子，一个人怒呵道：“你们在干什么？！”

温欢犹如看见救星，泪光中惊喜道：“李正！”

李正手里装有一大包娃娃的口袋掉在地上，他的眼睛在看见哥哥倒在地上双手护住头的那一刻燃烧起来汹涌的怒火。

他忽然记起，小的时候他虽然从来没有帮哥哥骂过那些叫哥哥傻子的人，可忍无可忍之后也会选择上去和他们打一架，即使最后被打的鼻青脸肿。

阿智还是会扶着阿正回家，夸阿正很勇敢。

那一拳头快儿猛烈冲击过去，大个子结实挨了一拳头，又来不及反抗受了几脚倒在地上。

跟着张艺涵的几个男孩本想上去给兄弟报仇，张艺涵却叫停，转头对李智冷嘲热讽：“李正，你真可怜，居然有这么个傻子弟弟…”

响亮亮一巴掌扇在张艺涵脸上，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红印子。

张艺涵双眼闪出泪花，疼的叫了一声，她捂住脸道：“温欢，你敢打我？！”

温欢毫不留情道：“你早就该被我打了，而且我想你已经在哲冀大学出名了！”说着，她拿正在直播的手机，上面满是网友们的对张艺涵的评论。

张艺涵真没想到温欢对她玩阴的，气氛的等了一样躲在温欢身后的李智，骂道：“一群傻子！”

温欢这边看着张艺涵离开，她来不及松了口气，只希望今天还可以继续缺看见李正神色疲惫的转身就走。

其中同班同学似乎也加入了刚才的闹剧中想要和温欢聊聊是怎么回事，温欢夹在人群中出不去，身后的李智拼命挤出人群。

“弟、弟！”李智拼命喊着，喊着那个在人群中快要消失的人。

最后李智疯狂的挤出去，他跑啊，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和李正隔得那么远，那么远，稍微有距离就远在千里，似乎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个背影，那个失望的，沮丧的背影。

它在告诉李智，它在放弃一切。

它累了。

李智和李正相隔越来越远，身边太多的人阻碍着李智追上李正。

李智甚至难以喊出完整的一句。

“李正！”

李正浑身一顿，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哥哥在叫他。

李智穿越人群，终于追到了李正，可当他真正的站在李正跟前，他嘴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李智喜欢道歉，他注意到别人不开心，别人失望了，别人生气了，不解了，他就爱道歉。

李正垂头丧脑，他定在原地看着李智手里的娃娃。

李智手里的娃娃个个都很脏，除了最里面的一个，它完好无损，依然纯白。

“阿正，我做、做错了。”李智说。可他却说不出来做错了什么事。

李正摇摇头，他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刚才赶来的路上风又湿又冷，他生怕多耽搁一秒害怕张艺涵惹事，害怕哥哥暴露，害怕温欢应付不了。事实证明，李正就不该走，不该离开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哥哥身边一步。

“不，哥，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是我做错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李正身后的人忽然道：

“所以你就打算放弃？”

李正听着这句话缓缓转过身，他道：“温欢……”

温欢道：“你在怕什么，李正，你不能放弃，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不是每一个人都和张艺涵一样，我们回去……”

温欢拉过李正的手，下一秒手被甩开。

温欢不可置信看着李正。

李正吸吸鼻子，温欢才注意到李正一直在掉着眼泪。

“李正……？”

李正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额角，道：“我不会再去了。”

温欢看出些什么，道：“你是怕同学们都知道你有阿智这样的哥哥么？”

李正浑身一怔，他似乎让人猜中心事，转过身去道：“所以呐，你觉得我很可怜，很可笑，我既想体面挣钱又想得到大家的尊重，我不想要别人知道那又怎么样，那很重要么！那当然重要！”他说着，本性中那股子狠劲显露在脸上阴霾的神色中，他恶狠狠逼近温欢，看着这个女人的脸，抓住她的瘦弱的肩头，逼问道，

“我一直藏的好好的，谁也不知道我哥事，你干嘛装好人出现？！”

“你是故意的么！”

“你和张艺涵没什么两样！”

“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不想要任何人带着异样眼光看我的痛苦，不想要别人只要提起李正就能联想到李智是什么样的人的痛苦，更不会懂日复一日要照顾这样一个累赘的痛苦！”

“你们所有人都说以后会好起来的，这种空头支票我留了一张又一张，事实上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发生变化的是那些从来不被束缚住手脚和思想的人，”他说着，目光暗淡起来。

“而我，只能和这个家伙捆在一起，一辈子！”

李正最后说着，他无视温欢和李智骑车走了。

而那个李正口中的傻子却站在原地，他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个骑车消失在马路尽头的亲人，仿佛他什么都听懂了。

李正骑得很快，他心底发泄后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只想逃，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可那个地方并没有出现，眼前，周围只有车水马龙，只有形形色色的人，只有钢筋水泥。

他逃不出人类为他建造的监狱，更逃不出命运为他建造的囚笼。

巨大的轰鸣声在拉回李正为数不多的思绪后，一声碰撞让他人样马翻，他记得他死死捏住了刹车，不过他忘了，他的刹车线还是没有换。

白色的房间内，一声推车轮的声音渐渐远去，李正缓缓睁开双眼。

他动动手，再动了动腿，很好，不疼却还有知觉。

他记得他出了车祸，不过似乎一点也不严重。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正躺在病床上忽然有点后悔和温欢，李智说了那些丧气话。

门外此时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

“温欢……”李正道。

温欢道：“李正，你醒了！”她的语气完全已经不在意李正对她说过什么。

门外又来了一个人。那是李智。

李智瘦了些，看起来憔悴的厉害，在发现李正醒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飞扑在窗边，拉起来李正的手，说着不清楚的话。

“阿正！”

“正！疼、不疼、”

李正道：“我没事。”

李智看起来除了瘦了点，没什么别的大碍，不过温欢的脸色却在李正醒来以后有些苍白。

李正想，或许温欢还在生他的气吧。

还好这次车祸不算严重，肇事车辆是在撞了一辆小汽车后强行转弯不小心装上了骑自行的李正，李正运气后，撞倒后晕了过去，没什么内伤，仅仅只是皮外伤。

不过他却睡了三天三夜。这件事他没放在心上，温欢也没说，他也就没问为什么。

李正出院的事是温欢张罗的。

回到家的时候，李智就去睡觉了。

李正注意到温欢脸色很难看，便想到了是不是这几天花的钱不好意思要，他就从房间里拿了两千块出来递给温欢。

李正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上次摆摊的事，是我的错，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这几天你照顾我和我哥，辛苦了，这是还你的钱，你先收着，不够的话我再……！

温欢主动死死抱住李正。

李正不敢回抱，只好把手举着，问：“温欢，你干什么？”

温欢哭了，她不松手，哭着说：“李正，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件事，你得做好准备。”

李正一听，他这车祸都扛过来未来必须否极泰来，顺顺利利，经历了这次车祸他也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家人还重要，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好好努力，好好生活，带着他哥过上小康生活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李正觉得未来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李正笑着说：

“行啊，你说吧，只要不是什么找我借钱的事，也别找我谈恋爱，那我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你知道你胃癌晚期……”

两个人同时哑口无言。

李正很讨厌医院。他在小的时候和妈妈遭遇了车祸，那时妈妈重伤送进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下意识讨厌那些消毒水的气味，讨厌白色的病房。

当他重新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他听着医生诉说着他的病情，说如何如何严重，还能活多久。

而李正走神儿了，他的思绪漂洋过海在八百里开外，他什么都想，比如明天要吃点什么，电费什么时候交，什么时候去找工作，菜市场哪家水果店的水果新鲜……

唯独没有仔细听医生的话。

医生也注意到李正在走神，他敲敲桌子把某人的魂儿扯回，耐心道：“李正，你考虑的怎么样，是要保守治疗，还是……”

李正抢答：“我还能活多久？”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问医生，他还有多久可以走。

医生顿了三秒，郑重回答道：“准确的说，如果接受治疗你可以活三年。”

“那要是不治疗呢？”李正问。

医生道：“三个月。”

李正并没有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