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 第4章 伤

温欢走一会儿的功夫，李正发现了温欢的钱包留在了这里。

门敲响了。

李正以为是温欢回来取钱包，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温欢，而是徐阿姨。

徐阿姨毫不客气的略过李正的身侧进门，左看看这屋内，又看看坐在桌子边织玩偶，对周围一切不在乎的李智，无奈叹口气。

她小声打趣一句：“你说说，织这些玩意儿能挣几个钱，秀丽啊，你走的太早了，害得你的傻儿子来到这世上遭罪啊……”她撇了一眼李正，絮絮叨叨，“不过幸好，你还生出来个正常点的孩子，这样还有人照顾你那个可怜的孩子。”

李正道：““阿姨，你来我家有事吗？”

徐阿姨笑嘻嘻的作下，眼角的鱼尾纹像极了两条蝌蚪大尾巴。

“我来当然有好事。”徐阿姨说。

李正说：“您说。”

徐阿姨见李正丝毫没有兴奋的意思，也就没有磨蹭的劲儿，道：“你家这个情况都过成这样了，我呢好歹也是你妈妈之前的好友，看你们生活的这么可怜才想替你们想想办法。我问你，你打算一直带着这么个人生活在一起么，就没有想过什么后路，”她满是嫌弃的目光扫视着李智，说，“你就这么让你哥跟着你，这些年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以后呢，等你毕业工作的时候，万一要出个差，那他怎么办，万一你以后交了女朋友，他该怎么办，以后你要结婚，你哥又该怎么办？这可是把你搭进去一辈子的事，阿正，你难道没想过？”

李正听着，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可是他笑着对徐阿姨反问：“怎么，您是要我把我哥扔掉么？”

阿智坐在一边，连头都没有抬过一下，他或许听不懂吧，或许他的世界里只有手上的娃娃，可怜的孩子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去惹，居然有人在他的旁边议论着他是个巨大的麻烦。

徐阿姨一拍腿，她急忙拒绝，说：“哎呦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但是我不是要你抛弃你哥，我是想给你哥找个老婆。我这里有个……”

“徐阿姨，你在说些什么？！”李正有些生气道。

徐阿姨给李正吓了一大跳，站起来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我说什么？！”

“我！”

“说！”

“给！”

“你！”

“哥！”

“找！”

“个！”

“老！”

“婆！”

“听明白了吗？！”徐阿姨没好气道。

李正蹙紧眉头，指着门外道：“出去！”

徐阿姨指着李正，走到李智旁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智的脑子道：“你让我出去，我给你个找个倒霉老婆照顾他一辈子不比你照顾他一辈子强啊，你是他弟弟，又不是他媳妇，你能给他做一辈子饭，还是给他暖床啊，他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个男人，你忘了，他是你哥，要是脑子正常早就该结婚生孩子了，你真把这个傻子当做小孩子能带在身边一辈子吗？”

李正懵了，他这时想起来之前手洗内裤的时候，上面隐约的液体和尿液既真实又虚幻。

是啊，他哥也是个正常男人，他是什么都不懂，也总不能一辈子当孩子捆在身边吧。

李正这一次没说话，沉默了一会。

徐阿姨一看有希望，嘿嘿一笑，道：“你看你哥条件也不错，女孩子会喜欢的。”

李正无奈的扫了一眼李智。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阿姨你别说了，我哥这样的没有人会喜欢的，人女孩找的是可以赚钱养家顶天立地的男人，谁会要一个…低能儿。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你走吧。再说我们家也没有钱，我……”

“说什么呢，只要你相信我徐阿姨，我就能给你找一个不要钱的，还不错的女孩，只要你个不露馅，保管让你偷着乐！”

李正心底虚虚的，他始终没有答应，拉着徐阿姨把她拒之门外。他看向李智，却发现李智正在看在他。

李正心虚的一批，好像是为了钱或是推卸责任的恶毒男人狠心嫁女儿的恶霸。

李智这次停下来手里的动作，他问：“弟弟、什么是老、婆？”

李正捂住脸，他摆摆手道：“织你的东西，别乱问。”

李智就低头继续织那个缺胳膊少腿的兔子。

上完晚班的李正累得连眼珠子都不想挪一下，他半躺着，掏出手机上看见求职的信息，又看见温欢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温欢：李正，你睡了么？」

「温欢：李正，你哥的娃娃还有没有，我想让他到学校来卖，我有很多同学都很喜欢！」

「温欢：钱我不要，就当做帮你的」

……

李正没有回复信息，他正穿梭在马上回家，脑子里满是徐阿姨那些话。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

大红的婚礼，他哥挽着一个姑娘，两个人正要喝交杯酒的时候，李正尖叫着醒了过来，接着被坐在床边的李智给吓得魂不附体。

“你干什么？”李正吼了一句，捂着心口道。

李智浑身抖的厉害，分不清到底是谁被谁给吓到了。

听说：“听见你说话、我过来看、你，”

李正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回去睡觉。”

李智伸手戳戳李正的肚子，“你说、痛、这里。”

李正还没有什么感觉，自己伸手摸摸，胃的确有点痛，但很久之前就在痛了，也许是胃病，李正伸手拿出来药就着口水吞下去。

“回去睡觉。”李正躺在床上说。

李智慢吞吞回另外的房间。

第二天依然照常生活，依然繁忙，李正对相亲的事慢慢健忘，开始盘算寒假的时候要白天晚上都工作。

白天外卖，晚上酒吧。

直到快要结束这一学期的生活，徐阿姨上门来催促着让李智换一身像样的衣服。

李正跟着了魔似的，他看了看李智的衣服都是他的，基本全是休闲装，卫衣卫裤，运动装，根本没有正式的衣服，于是时间紧迫就这么穿好，不知道怎么出的门，不知道怎么到的饭馆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时候，李正都全程懵逼，耳边全是徐阿姨的叮嘱，让李智千万不要说话，不要露馅。

李智一直在玩桌子上的水杯，绕有兴趣的重复把被子推来推去。

李正道：“阿智别动。”

李智真的不动了，他最听弟弟的话，忍着坐在位置上。

李正也渐渐回味过来，随着女方没有到来，李正开始醒悟过来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最后只会自取其辱，他按耐不住性子想走的前一秒，两个女人进来了。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坐下，她看见李智的时候一直没有挪开目光。或许是李智的目光一直在水杯上，谁也没有生疑心。

另外一位是女孩的母亲。

女孩叫小兰。

小兰很开朗的对所有的人打招呼。

李正正在想怎么办，李智就伸手拿起来水杯，露出瓜兮兮的笑。

他的笑吓了大家一跳。

李正实在是忍不了这种欺骗自己的感觉，站起身又被徐阿姨压下。

徐阿姨解围道：“这是李智，这是他弟弟李正。”

兰母奇怪扫了一眼李智，“你给我介绍的是哪一个？”

“他，阿智，人特别机灵！”徐阿姨推销起来。

小兰笑了起来。

李正咬牙跟着笑。

兰母：“李智是吧，你家里几个人啊？”

李智没有回答。徐阿姨帮着回答。

无论兰母问什么，徐阿姨都帮着解答。

兰母有点生气，他注意到这个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不过眼神有点不对劲，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水杯，心说这么不在乎未来的丈母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手起刀落拿起来那杯水往地上扔在地上。

李智一下子把亲弟弟那么千叮嘱万嘱咐抛之脑后，惊声道：“水杯！水杯！水杯！洒、洒、”

看李智口齿不清的还跪在地上一个劲嘀咕什么，那样子可跟正常人挂不上钩。

小兰吓了一跳。

兰母没好气道：“好笑哦，你们搞什么。相亲相个傻子给我，你们把我女儿当什么了？！”

徐阿姨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李智，只能转头好声好气劝兰母消消气，还在卖力劝道：“你看他这形象也不错，人也干净，傻点就傻点，至少不会骗你女儿……！”

兰母听见这个话拉起小兰转身就走。临走之际，小兰还不忘把没喝完的水泼了李正一脸。

李正这才清醒一点，压着那些满心无奈和愤怒让他站起来，他拉起来坐在地上的李智，被徐阿姨臭骂一通。

“你说你，你这个哥哥没救了。这么好的女孩你都不珍惜，李正，还想不想帮你哥了？！”

李正道：“什么帮，你这是在害人。一个正常人会要我哥么？”

“我……！”徐阿姨没说上话，咽回去，道，“好，那我再使使劲给你介绍一个，这次我不找正常的行了吧。”

她瞅一眼李智，道：“反正好的，人家也瞧不上你。”

李正没跟这人计较，扶起来还跪在地上的李智。

李智完全没有在意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听见吵闹，从小就听见过，所以已经习惯这些吵闹，默认吵闹就是要闭嘴的意思。他站起来，看了看那对走出去的母女，问：“阿正、怎么了？”

李正没有回答，两个人回了家。

李正知道家里有很多没有卖出去的娃娃，不过他拒绝了温欢的意见。

他在完成最后一次考试之后，毫不犹豫开启自己的暑假工时刻，没日没夜的工作。这些天，他没怎么和李智说话，通常是到点下班回家吃完饭又到点走，他们之间一天只会交流五句话。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说话，李正就会不耐烦的把所有事包揽。

王力又来找了李智的麻烦。

事实上，他像是一只总是绕着羊羔行走的饿狼，逮到机会就回去欺负一下李智。

没办法啊，谁让李智是个傻子，即使李智有个弟弟又怎么样，连王力都觉得，李正是不可能一直盯着李智这个傻子的。

看见傻子坐在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织着娃娃，他眼底的绿光就跟饿狼看见肥肉似的馋的要命。

傻子就傻子吧，长得还挺细皮嫩肉的，那手白的跟面条似的，后颈纤细，要是智力正常也是个帅哥。

王力脑子里冒的别的想法，心底油腻腻的，贼光闪现，想起来之前有个人专门去找那种傻子卖给人贩子，然后采生折割去乞讨……

这种货色，又傻又有点姿色的卖给夜店里一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或许还能捞个一大笔。

反正，这只人活着除了自己爽快，对别人都是地狱级的折磨。

王力这么想着，一只手磨蹭着下巴，舔着舌头往李智那边走过去。

一个买菜的老头看见了，以为这不学无术的老王八又要去欺负那卖娃娃的傻子，喊了一声，“王力，你又去干什么？！”

另外一个白发苍苍，精神头不错的老婆婆也附和一句：“是啊，王力，你又要去欺负那孩子啊？”

王力嘿嘿一笑，他说：“您二位说笑了，我这哪是要去欺负他，我跟一个傻子至于么，我这次过去是想和这个傻小子谈谈。”

老头说：“人家那么可怜，你还想去占人家的摊位，我看你还是给你女儿积点德吧。”

“去去去，我可不是去占什么摊位。”王力说，“我是去帮帮这个傻小子怎么挣钱。”

说完，王力不理会这两人，他走近了李智。

李智的脚边正停着几只小麻雀，这些鸟经常在这里停下，见李智从来不伤害它们，久而久之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不过，王力一来，这些麻雀立即飞机，叽叽喳喳的像是在骂什么，给李智惊了一条抬起头。

一抬头，李智看见了王力那张油腻腻的脸。

“你…”李智有些害怕的踌躇着，他现在一见到王力，手臂上就隐隐作痛。

“别怕，嘿嘿。”王力伸手摸摸自己的光头，“小傻子，你看你这里冷清清的，一定没怎么挣到钱吧，一百块最近有吗？”

李智有点怕王力，不过他也确实要很久才能挣到一百块。他摇摇头，站在小推车旁边，有点想走，不过他怎么也走不了。